第137节(1 / 1)
好半天,两人一直沉默着,一杯沁凉的酥酪,都慢慢放温了。
酸甜儿的气味儿在地龙的温暖下升腾而起,飘满了整个屋子。
云止就瞧着姚千枝,很久很久。
终归,还是忍不住率先开口,“当初,我从燕京跟你来的时候,你就准备这么对我吗?”
——把我困在身边儿不撒手,什么都不让我干?
“没有啊,刚开始的那会儿,你不是还在加庸关里当守将吗?我本来没准备拘着你的,不过……”姚千枝并不想瞒着他,起身抬眼直视他正脸儿,“我们‘家’这情况?你是不是吓坏了,忠君爱国的少都尉,小皇帝的亲表哥,面对我二十万姚家军,你心里是何感想?”
姚家军的这副作派——横行四州——那称霸的心思,其实没特别瞒过谁,只是碍于当家做主的都是女人,到让人不敢相信她们有登高的心思,毕竟,历朝历代,数千年来,还没有过女主江山呢!!
哪怕像豫亲王那样百般提防,楚敏千般算计,说到底不过是压制她的势力,私心底下,并不相信她真的能是他们的‘对手’,跟他们站在同一个高度,奔着同一个目标。
且,朝廷里头,对她的态度,跟对豫亲王的完全不同,何尝不是占了性别的‘便宜’呢?
韩太后想招她就招她,连皇后位都不想给,朝廷里,包括韩首辅都没觉得不对,他们怎么不敢这么招豫亲王?
还不是觉得,她跟豫亲王本质上‘不一样’吗?
还真就是万圣长公主,人家同样枭雄同样待遇,真真一视如仁,变着法的坑她呢!
初至四州的时候,胡人横行,云止忙着守边都来不及,哪有闲功夫管旁的许多?后来,胡主被打死了,姚千枝占草原、建商城、颁新法、平四州,如今还压杨家打,意图往外扩展……这一系列操作,云止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她的意思来?
争王争霸,人家图谋的是天下,到显得一个劲儿给人家‘安利’忠君爱国的他,蠢的很可笑了!
当初那些惺惺相惜,那些不由自主吐露的心里话,那些眼泪……都,唉……
“感想?,到如今这处境,我能有什么感想?”云止苦笑一声,伸手捂脸,“感谢你没杀了我吗?”
“你是锦城挚友,助我良多,好端端的,我怎么会杀你?”姚千枝赶紧安慰他,“别想的太多,好好日子好好过吧。”
“怎么过?照顾你日常起居,在你身边过?”云止横了她一眼。
姚千枝挠了挠头,唇角微扬,“那也没什么不好吧。我在燕京那会儿听万圣长公主提过,自先帝和先太子没了之后,你和霍言护着小皇帝登基,拦着豫亲王,怼着韩载道,还要防备中立党,教导小皇帝,顺便维持大晋江山……这够累的了!”
“如今在我这里歇歇,看看日落,赏赏月出,吃喝玩乐,侧马高歌,偶尔打打土匪,这日子不是挺悠闲吗?”
“哪里不好?不知多少人盼着呢。”最起码,姚青椒就挺盼的!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云止被噎的反驳不出什么,怔了好半晌,才硬硬说出这么一句,仔细打量着姚千枝,他眉头微微蹙着,垂眸片刻,他突然开口问,“总督,你今朝如此行事,可是因为我母亲朝堂进言,令姚家不得不献质子进京之故?”
毕竟,在这件事还未发生前,他起码还能领一队人,独自外出打个猎,探个消息什么的,但是,传旨队伍一来,姚青椒远走燕京,他这个待遇就……
反正自那后,但凡出门,他就没离开过姚千枝视线范围内。
“你这么说……呵呵。”姚千枝摸着下巴笑了笑,斜睨望他,“不知你信不信,你如今这待遇,跟万圣长公主,其实没什么关系!”
“她那做法,我能理解,并不觉得有太大问题,反而是,你的问题比较严重。”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想像青椒那么活着。
并:男主……说真的,你们不提我都把他忘了︿( ̄︶ ̄)︿。而且,就我这个文的画风,男主是谁很重要吗?至于为什么是云止?大概就是,我写吱吱欺负他的时候,特别有感觉吧。
欺负别人的时候就没有那种,哎啊,越欺负越嗨的情绪,总觉得差点什么……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万圣长公主姓什么?
姓楚!
她是什么身份?
大晋宗室皇族, 天底下,除了韩太后和未来的小皇帝嫡后之外, 她就是最最尊贵的女人。
她是大晋朝的长公主, 有大晋, 才有她。她为大晋谋算,意图拖延这个国家的‘死亡’时间, 这个操作, 讲真的是非常正常, 没有什么能指摘的地方。
事实上, 姚千枝都觉得她对北地,对姚家军是留了情面的。
胡雪和皎月公子百般谋算求来的‘减恩旨’, 姚家无需合府进京,只需送上一人, 这事儿……万圣长公主真能不知道吗?
人家生在燕京, 长在燕京,身份尊贵, 不止是自个儿的势力,云家遗脉同在她手里握里, 还有宗室……而胡雪呢,她有什么?她在燕京能动用的力量里, 有相当一部分,甚至是云止遗留的……
万圣长公主——是云止的亲娘。
这部分人动了,人家能不知道?
“其实,你娘对你真的不错了, 最起码,大晋皇室在她心里,地位应是跟你持平,甚至还略逊你一筹,说来,如果她能跟豫亲王府合作,直接把雪儿那一路断了,彻底铲除,在我如今刚刚稳定北方局势,库银不凑手的情况下,我未必敢揭竿而起,一个弄不好,全家送上京,都不是不可能的。”
“而且,旁个不说,此番不是她先动手,她也确实帮我解决了韩太后召我进京选秀的麻烦,里里外外的算,我还得‘感激’她。”姚千枝靠在软垫里,斜眸睨云止,似笑非笑的道:“说真的,我估摸着,你娘现在心里不定多后悔,把你送到我身边,到是给了自个儿个挚肘,送了软肋到我手里。”
“嘶……不过,话说回来,就你这死硬脾气,我琢磨你娘是拿你没办法,留燕京里真怕你送了命,我问问你,如果这会儿你还在燕京,是不是得跟豫亲王怼起来啊?”她笑着调侃,眉眼弯弯的。
云止面无表情,把她掉到塌下的袍子角儿搁回去,口中‘平静’的道:“我娘跟豫亲王不和,打小时就如此,当初先帝登基,是我娘亲自‘送’豫亲王就藩的。”
“哦?有这回事?那到怪不得了,她态度如此奇怪,对谁都留一手。”姚千枝了然点头。
其实,眼看小皇帝已经没救了,大晋如此局面,万圣长公主要真‘大公无私’。迎豫亲王进京,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最起码,豫亲王正值盛年,眼看并不昏庸,手里有兵有银,多多少少,能把大晋这风雨飘摇的江山,多稳些年……
一代一代的,说不定就撑下来了呢!
当然,这是没有她的前提下。
有了她,呵呵,啥亲王都不好使了!
“豫亲王和你娘是亲兄妹,这得多不和……能闹成这样?宁肯放我这‘乱臣贼子’一马,都不愿意跟他合作?”姚千枝有些好奇。
云止就看了她一眼,“当初先帝病逝,万岁爷登基前,豫亲王曾私装进京,窜连举事,被我娘拦在十里亭外,直至万岁爷祭天登位。”
“哟哟哟,夺国大恨啊。”姚千枝忍不住啧啧,笑了两声,她摇头叹道:“你娘这会儿,是反应过来我想做什么了。”
“当初,她让你跟我走,是想把你从燕京这个圈子里拽出来,让你从此边关牧马,塞外飞歌,过云淡风清的生活。日后……不管谁输谁赢,待燕京局势定了,不管皇位落到谁家,你一个守边武将,国之功臣,谁都不能把你如何。”
“不过,她约莫没想过我的‘目标’,就单纯把我当成割据一方,偏居一偶就能满足的人了,甚至多多少少,还有用你牵制我的意思,这到不怪她,我是个女子嘛!当初你初见我时,不还把当成锦城的‘幌子’看吗?”
姚千枝侧目,见云止垂着眼眸,嘴角直抽抽,不由笑了笑,“直到我立新法,焚书坑儒,变着法儿的把提高女子地位,让女子跟男子有相同的继承权,她这才反过劲儿来。”
“但是,一棋执错满盘输,我送进京一个‘闹事’的妹妹,她压我这儿一个‘贤惠’的儿子,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我赚的。”
她说着,笑的眼睛都眯眯起来了,云止控制不住的翻了个白眼儿,牙咬的‘嗄嗄’响!
“你娘那边,有你在我这手里压着,青椒进京,她就得好好照顾着。我一点不担心,不过……”语气顿了顿,她抬眸瞧云止,看似调侃,实则认真的道:“云缓之,你的立场,你得好好想想了~~~”
“……想什么?”云止身子一僵,别过头来。
他的立场,不是一直都特别清楚吗?
连她娘都对他忠君爱国的劲儿没有办法,姚千枝亦将他囚在身边,他的立场明摆在那儿,这么多年没动摇过,有什么好想的?
“不不不,云止,你得想,你要好好的想,仔细的想。你所忠心的,爱戴的,是楚家的江山,楚家的天下,还是大晋的江山,大晋的天下,亦或是……”姚千枝眸光闪了闪,面色一变,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严厉,“百姓的江山,百姓的天下。”
这一句脱口而出,简直震耳发聩,云止瞬间浑身僵硬,直接怔住了。
心里掀起了波涛巨浪,他满面怔忡的品味着‘天下’这两个字,脑海满是迷茫和震撼。
一旁,姚千枝满面严肃的看着他,心中暗道……
呵呵,这种唯心主义,较死理的人哪!还真是好唬弄,给他个政治理论纯课题,他能直接琢磨到死!
啧啧啧!!
这一脸的小迷茫,简直太有意思啦!
——
唬弄懵了云止,让他陷入‘唯心’‘唯物’,‘他到底该忠心谁’的无底巨坑里,姚千枝神清气爽的走啦。
眉梢眼角的表情——那叫一个心旷神怡。
美的都不行啦!
紧张刺激的争霸天下间隙,还能调.戏调.戏美男子,这日子过的,真心不要太悠哉。
不过,她悠哉了,旺城宣传部里,孟央是一个头两个大。
“杨家一困你们这么多年,竟然没把你们弄死!”咬牙切齿,一双眼睛冒里愤着火,土豆样儿的小圆脸满是不耐,那模样——愤怒的土拨鼠……
看着站在她面前,削瘦憔悴,萎萎缩缩的孟余和井氏,她按着额头,“你们俩,怎么个意思?”居然没死在杨家,跑这来做什么?
孟家对儿没到绝境就让她死的亲爹娘,对他们,孟央真是没什么感情,许就像他们说的,她是个天生‘冷酷无情’的女人,自杨城那次‘病逝’未果,她投进祖父怀里痛哭一场后,无论是父母,还是丈夫,那些幼年稀少的温馨场景,婚后偶尔的甜蜜拌嘴,孟央真是一丁点儿都没想起过。
舍了就是舍了,宁肯痛彻心肺,把烂肉割了,都不能惧怕疼痛留着化脓,慢慢堆成不可愈合的伤口。
这是她离开杨家时,就做下的决定。
为什么那狠,直接求姚千枝断了杨天陆的子孙根?真想报复,怎么不行?
无非就是绝不给自己留后路罢了。
断就断的彻底,想挽回都挽回不了,杜绝所有后悔的余地。
不过,丈夫是能这么干,爹娘就……
哪怕没亲情存在了,看见他们心烦的要死,但是,她总得顾及祖父的想法,毕竟,那老头儿看起来脾气火爆,油盐不进,实则……
还挺心软的。
感情很丰富,有时候看见飞叶落花什么的,还能做诗一首,嚎几嗓子呢。
当然,孟央并不觉得祖父这样不好,毕竟,若她祖父不是这般性子,哪会不远千里,来救她这‘失贞’的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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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着祖父的情面,眼前这两货,她在怎么烦都不能弄死,且,她如今位居姚家军高层,甚至,待日后‘更上一层楼’的时候……名声这玩意儿,她得要了。
不管里子如何,大面儿上,她得‘光’!!
“父亲,母亲,长途跋涉从杨城至此,你们是来给杨家做说客?”掀着眼皮,孟央站都没站,就歪斜斜坐太师椅里,皮笑肉不笑的瞧着孟余和井氏。
不杀他们——不代表要给他们脸。
有的人,不配有这玩意儿。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爹,生你养你!!”孟余气的脸红脖子粗,指着女儿,他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自这孽女逆逃,跟大冲真人一块没了踪影,他和井氏被压在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说是‘贵客’,实则就是‘人质’,哪怕碍着孟家威风,杨家没敢恶意对他们,确实衣食无忧,然而,日常鄙夷,言语讽刺,一日按三餐连宵夜的白眼儿,就让自认‘知礼仪,懂廉耻’的孟余,几番死去活来。
井氏就更完了,她是‘女四书’的忠诚信奉者,杨家不用说别的,但凡在她耳边提一句‘私.奔’,井氏自个儿就背过气去。
这些年,羞的连屋子都不大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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