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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熙言趴在栏杆上,美目略一扫,便看到远处人群中,一身玄色织锦暗纹骑装,端坐于高头骏马上的萧让。

他的身侧摩肩接踵,约莫着是随行的贴身护卫,以及平日里关系较好的几个武将。

萧让仿佛也正往观礼台这边儿看,男人器宇轩昂,英姿勃发,冲顾熙言的方向高高挥了挥手中的策马金鞭,作为示意。

顾熙言远远见了,漾出一个深深的笑,也不管萧让看不看得见,当即也伸高了玉臂,挥了挥手中的丝帕。

……

司礼太监一声令下,一行熙熙攘攘的人马便扬尘而去,消失在密林深处。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有侍卫从密林深处策马挥鞭而来,将马背上的一只梅花鹿进献到成安帝面前。

原来,方才晖如公主一进入密林,便见到一只梅花鹿迎面而来。晖如公主当即挽弓上箭,一射即中,拔得了今日围猎的首筹。

根据惯例,每年的芳林围猎行围结束后,王公贵族和二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将猎得的野兽记入档册,以备皇帝奖赏。皇帝行猎后,还要陪皇太后观赏围猎,并且以围猎中皇子侯爵、王公大臣及众将士的表现,作为赏赐、任用、提拔的依据。

成安帝见了那梅花鹿,果然龙颜大悦,先是大大赏赐夸赞了晖如公主一番,又吩咐下去,叫御膳房把那头梅花鹿处理了,午膳时和众使臣一同亲用。

众使臣听了,皆是纷纷行礼谢恩。

晖如公主悍名在外,此消息传到观礼台上,众女眷皆是议论纷纷。

开明洒脱的人听了,不禁赞赏晖如公主英姿飒爽,比男子还要厉害上几分。守旧迂腐的人听了,则大斥晖如公主不伦不类,粗鲁剽悍。

……

今年的芳林围猎,成安帝有意给众臣设个彩头。一早便事先吩咐了下去,叫每户帷帐前的空地上都划出一块区域来,专门用来堆积打来的猎物,等围猎结束,按府清算猎物,看这次围猎的头筹花落谁家。

围猎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观礼台上,家眷们说话的功夫,下面儿的各府的侍卫来往纷纷,策马把主子打来的猎物堆到空地上。

不一会儿的功夫,平阳侯府帷帐前的空地上,已经堆了三两头膘肥体壮的鹿。

顾熙言正逗着萧弘翰玩闹,忽然见观礼台栏杆的下首,一侍卫翻身下马,手里碰着一团雪白的毛茸茸之物上前而来。

“见过平阳侯夫人,这是淮南王府的王妃娘娘特意打来送与夫人的,还望夫人笑纳!”

顾熙言听了,上前一看,只见那白狐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实在是上乘之物,最是适合冬天做皮子袄子的了。

顾熙言是真的喜欢得紧,当即笑道,“替我谢过王妃娘娘。”

那侍卫拱了拱手,将手中白狐交给了侯府的下人,便拍马而去了。

……

密林深处,贴身暗卫流火策马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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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萧让端坐在高头骏马上,轻挑了下浓眉,“夫人怎么说?”

流火下了马,拱手道,“夫人见了侯爷猎的梅花鹿,满面高兴,连声道侯爷真是勇猛无敌。”

萧让闻言,颇为自得地勾唇一笑,正准备打马前行,又听流火道,“不过,当时夫人正忙着看白狐,还叫属下把鹿放的远远的,莫脏了白狐那通体雪白的皮毛……”

“什么白狐?”萧让皱眉打断。

“回侯爷的话,是淮南王妃刚特意猎了一只白狐送与夫人……夫人见了喜欢得紧。”

一侧的淮南王听了,一边儿眯着眼寻找猎物,一边儿随口道,“想不到侯夫人和本王的王妃还挺谈得来。”

萧让听了,拉着缰绳没说话。

他目力很好。

方才,围猎大典的时候,他可瞧的真真的——顾熙言盯着一身男装的淮南王妃目不转睛,双颊绯红,直到看见了淮南王妃的正脸儿,方才收回目光转身而去。

她定是把一身男装的淮南王妃当成了俊俏的少年郎!

萧让是个粗中有细的,这么想下去,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当即想到,两人大婚那天,顾熙言对自己万分惧怕的模样——难不成,她喜欢的,竟是那般单薄细弱的男人?

一身玄衣的男人英俊无匹,正大马金刀的端坐于骏马之上,脸色越来越沉。

流火刚抬眼瞟了一眼自家主子的神色,忽见萧让一拍马,如离弦的箭一般绝尘而去,钻入密林之中。

一袭玄色暗纹骑装的男人目如鹰隼,箭无虚发,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猎了一堆猎物。

细细看去,萧让猎于马下的,竟都是些珍惜难得的白狐、黑狐、棕狐之流。

淮南王见状,不禁暗自诽腹,这狐狸不知是怎的惹到了萧让,看这架势,莫非他是想叫这芳林围场里头的狐狸从此绝迹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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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冬猎(二)

午后的阳光耀眼无比,光芒撒遍了山林田野。

观礼台上,各府家眷看着下面儿的猎物来来往往,已经有些疲倦,纷纷和左右帐中的“邻居”闲聊了起来。

平阳侯府的帐子左边正邻着庆国公家的帐子。庆国公夫人石氏是个热情健谈的,再加上和顾熙言见过几次,觉得颇为熟稔,此时正和顾熙言隔着一个栏杆攀谈。

“我家闵儿刚过十二岁,明年就要把他送到军营历练……说是跟着去围猎,细胳膊细腿儿的,指望他能猎到什么!不过是跟着他父亲去玩玩,凑个热闹罢了。”

说罢,石氏又指了指平阳侯府帷帐前的空地上堆积的猎物,赞不绝口道,“平阳侯果真是英勇过人,又疼惜媳妇儿的!你瞅,趁着这芳林围猎,竟把夫人冬日里头用的皮子袄子都置办齐全了!”

顾熙言听了,一脸苦笑地谦虚了几句。

不过片刻的功夫,平阳侯府维帐前的一小片儿空地上,已经几乎堆满了猎物。

这数量多也就罢了,偏偏萧让是个不走寻常路的,猎回来的不是皮毛油光水滑的狐狸,就是凶猛难得的豹子、棕熊之流。

幸好观礼台离那放猎物的空地尚有些许距离,否则,依顾熙言的胆子,真得吓晕过去好几回。

放眼向四周望去,只见周围几家文官帐前空地上不过堆了寥寥几只兔子飞鸟。即使是武官帐前,也不过堆了几头獐子,狍子,梅花鹿、狼等走兽——哪有像萧让这般真刀实枪的围猎的!

照这么猎下去,只怕这芳林围场中的飞禽走兽都得被萧让猎空一半去!

那厢,石氏还在不绝于耳地夸赞萧让“外冷内热、真真是个贴心的!”,顾熙言敷衍着应和了几句,便见一侍卫自远处而来。

侍卫翻身下马,站在观景台下手拱手道,“秉主母,侯爷在林中捉了只活蹦乱跳的小鹿,特意叫属下来问问主母可喜欢,若是喜欢,便圈养着玩儿。”

顾熙言上前一看,那小鹿身上果然一处伤口也无,被牢牢地绑着前后腿,此时正呦呦地不住鸣叫着,当真是可爱的很。

翰儿听了鹿鸣声,忙跑过来扒着栏杆看小鹿,一脸天真道,“堂兄可真厉害!”

“嫂嫂,养着小鹿陪翰儿玩好不好?”

平阳侯府帐子的右边,便是是参知政事胡文忠家的帐子。

方才,胡府侍卫送回来了一只狍子,胡大人八岁的小孙子正跟着家众女眷在帐中玩耍,见了狍子,本来欢欢喜喜的,为终于有狍子肉吃而感到开心。不料,这会儿看了平阳侯府侍卫马背上那只活蹦乱跳的小鹿,又看了看平阳侯府帐子前那堆成小山一般的猎物,当场“呜哇——”一声大哭了起来。

偏偏翰儿是个孩子心性儿的,非要跑到旁边隔着栏杆去逗人家,“略略略~都是大孩子了,还哭哭,羞羞脸~”

那八岁小儿听了这番挑衅的话,哭的更大声了。

顾熙言见了,忙叫桂妈妈拿了糕饼点心去哄孩子,顺道给胡府的女眷赔礼道歉。

到底是知书达理的书香之家,那胡府的媳妇儿温言软语的向桂妈妈道了谢,还说孩子哭闹,叨扰了平阳侯夫人,真是过意不去。

等两厢见了礼,哄好了孩子,这才作罢。

顾熙言看了眼正坐在小杌子上一脸无辜的吃零嘴儿的翰儿,摆了摆手,冲侍卫道,“便养着吧。”

那侍卫拱手应了,正准备转身回猎场。顾熙言却把人叫到身前,低声嘱咐道,“府上人少,也用不了那么多猎物,且叫侯爷少猎些便是。更何况,陛下素来推行“仁政”,上天有好生之德,叫侯爷莫要杀生太多!”

那侍卫听了,愣了愣,当即应了“是”,才翻身上马,疾驰而去了。

顾熙言看着侍卫远去的身影,暗暗叹了口气。

什么“仁政”不“仁政”的也就罢了,可这观礼台上,文武百官的家眷都坐着看着呢!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若是对比太惨烈,叫别家颜面何存!

顾熙言并不知道,以前萧让还是侯府世子的时候,便拿过好几次芳林围猎的头筹之名。等后来真枪真刀的上战场厮杀,光是萧让一人杀敌的数量,堆摞起来,只怕有这区区猎物的数十倍还不止。

再者,萧让素来跋扈惯了,又怎会在意旁人的目光?

……

密林深处,九曲浅溪旁,一头高大肥满的母鹿正在低头饮水。

溪流不远处,一侧的草丛中伸出几只箭镞,纷纷对准了正低头饮水的母鹿。

正是箭在弦上,蓄势待发的时候,太子李琮忽然伸出手,一把拦住身侧亲卫的弓箭,“且慢!”

那不远处的母鹿听见声音受了惊,当即笨拙地跳走了。

一旁的亲卫不解,拱手道,“殿下,这头鹿生的异常高大,属下多年围猎,竟是未见过能出其右者!若是能猎下,圣上见了定会龙颜大悦……”

太子李琮听了,摆摆手道,“看这头母鹿的身形,应是怀着数月的鹿胎。本太子怎能为了虚名,伤及两条性命?若是父皇知道了,也定会不喜的。”

一众属下听了,纵使心中不甘,也只能拱手道,“殿下仁慈。”

说话间功夫,周遭风吹草动,一头吊睛白额大虎纵身一跃,蹿到众人眼前。

只见那吊睛白额大虎身上血迹斑斑,还插着两支银箭,已是力不从心,行动不便。

太子李琮眼疾手快,拉弓上箭,冲那花豹子的心口补了一箭。那吊睛白额大虎躲闪不及,当即中了一剑,低吼一声,便重重倒地不起了。

太子府的一众亲卫见了,纷纷翻身马,查看那大虎是否还有鼻息。亲卫伸了手道大虎鼻子前一探,果然死的透透的。

此时,一旁树林里传来马蹄阵阵,平阳侯萧让和淮南王李肃带着一行人马疾驰而来,见了太子的人马和地上的老虎,当即勒马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府的亲卫方才查看了死去的大虎,自然也看见了那大虎身上的箭镞,一支绘着平阳侯府的木芙蓉,一支绘着淮南王府的山茶花。此时见两位正主到了眼前,立刻附耳到太子耳边一阵低语。

太子听了,笑着拱手道,“原来是侯爷和王爷猎下的老虎,侯爷、王爷英勇无匹,本太子实在是佩服之至!”

萧让握着策马金鞭,摆了摆手,“殿下谦虚了。方才我等数箭射去,只伤了这禽兽的皮毛,若真论起来,这头吊睛白额大虎是太子殿下猎杀的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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