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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特利公爵家的女儿在与王子订婚后,还把来历不明的男性带回家中,这就已经足以造成王室的不满了。而偏偏这位来历不明的人,把毛毛虫倒在了柏妮丝的婚约对象,第二王子尤利塞斯的身上。

现在柏妮丝应该担心一下自己,或者担心自己的家族。

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应该为自己所犯的错误负责任,只要能够让第二王子平息愤怒,把这个年轻男人推出去是很值得的事情。

“你看看他那虚弱的样子,那副小身板。你再想想第二王子的身材,一个能打他十个,一拳揍下去就要折断鼻梁吧。”柏妮丝提着裙摆走下楼,在长廊上迅速走过,踩在印有已经半干的泥脚印的石板路上出现在了事故现场。

但映入眼中的场面却是让柏妮丝彻底失去了言语能力。

那个身材高大、常年活跃在战场上的第二王子,不止不是欺负人的那一方,反而捂着脑袋趴在地上。而那个长相无害的年轻人端着空掉的杯子,赤着脚站在一边。袭击了第二王子的真凶——一个还未成熟的青苹果还在咕噜噜地滚着。

柏妮丝抬起眼,看了看种在自家宅邸门口的苹果树。她第一次觉得,这棵树是这样的美丽,大自然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白发青年抬头又看了苹果树一眼。

一瞬间,那棵树好像被什么牵引着似的,满树的青苹果拥在一起落下来。刚刚抬起头的尤利塞斯又被砸趴下了,青色的苹果将他整个埋住了。

柏妮丝目瞪口呆地看着堆成山的苹果。她记得这棵树上好像是结不出这么多果实的,是她记错了吗?

“殿下!”侍卫们反应过来,赶紧动手把尤利塞斯从苹果山里挖了出来。

侍卫们摇了摇尤利塞斯,发现第二王子已经昏厥过去了。

“快去请治疗师过来!”

*

刚与圣城的大魔法师较量过的德拉蒙德精神疲惫至极,他本想着只小憩一会儿,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地难熬。后来他睡着了,但是经历了数场衔接在一起的荒诞噩梦,最后满身是汗地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

他稍稍擦洗一下自己,换了身衣服,走下楼去用晚餐。

德拉蒙德很爱甜食,他每天晚餐时会享用一份焦糖布丁。如果与家人们一起用餐的话,他会规规矩矩的,把布丁留到餐后享用。如果只有他自己,他会在饭前先吃掉一半。

今天,他是独自一人用餐。

德拉蒙德拿起女仆呈上的湿毛巾擦过手后,拿起勺子挖了一块布丁。这每日都会食用的蛋奶甜品送进口中后,德拉蒙德竟尝出了一丝苦味。

德拉蒙德皱着眉放下了勺子。

女仆端着盘子走来,呈上了今天的主菜。

伊莎贝拉低着头,维持着一副乖顺有礼的模样,把盘子放在第一王子面前。她揭开盖子,放在端菜来使用的铁盘上,退到了一旁摆放着随时可替换的餐具的推车旁。

德拉蒙德疑惑地抬起头,迅速瞥了女仆一眼后便将视线移回晚餐上。他总觉得这个女仆有点熟悉,是错觉吗?

他拿起刀叉切下一块牛排,送入口中咀嚼,不过几下,他就感觉到了疼痛:“嘶——”

德拉蒙德拿起餐巾吐出食物,连带着吐出的唾液中混着血丝。他脸色非常难看,折起餐巾后又吐了一次,这次出来的除了血还有半颗牙。

牛排的肉里混有骨头,硬生生硌掉了第一王子的半颗牙。

坏事从来都是扎堆出现的,今天也不例外。继被圣城的大魔法师反将一军、布丁的焦糖熬过头、吃晚饭硌碎牙齿之后,骑士西蒙敲了敲门,而后推门走了进来。

只有有急事时,骑士才会不等主人允许就闯入。

西蒙俯在德拉蒙德耳边,小声汇报了情况。

刚让人拿了片纱布,卷起来咬进嘴中止血的德拉蒙德站起来,两手抠住桌底,将整张餐桌掀翻过来。

伊莎贝拉装作慌张的样子,赶紧过来收拾被打翻的餐具和食物。

德拉蒙德的心情十分糟糕,急需一个安静的环境的王子殿下指着门大吼道:“出去,全都出去!”

女仆拿着盘子,如同刑满获释一样,赶紧逃离了餐厅。

伊莎贝拉手中拿着满是油污的盘子,靠在厨房边的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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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傀儡扯了扯她的头发,问道:“你听见了吗?反正我听见了。”

“我又不聋。”伊莎贝拉拿着片抹布,在盘子上擦过。“第二王子在奈特利公爵宅邸留宿了。你提醒我这件事是想做什么?”

“雷恩王国愚蠢的第二王子啊,说是钟情专一,也不过就这个样子。”小傀儡开心地拍了拍少女的脸颊,说道,“利益果然是能挖掘人类本性的东西。”

伊莎贝拉面无表情地制止道:“不要地图炮攻击全人类。”

而后诺亚一转攻势,从歧视人类改成了夸赞自己。

“我等你等了一千年,单身一千年诶。”小傀儡拉着少女的头发,得意道,“一千年只为一个人动心,我们的爱情一定是命运的安排。”

可不就是命运的安排吗?伊莎贝拉心想:听说你那时候因为掉角的事差点疯了,这可不是命运给你的祝福,是命运逼你就范。

伊莎贝拉说道:“你不要再反复提醒我,你年龄约等于我五十倍的事实了。”

诺亚狠狠地闭上了嘴。

*

奈特利公爵宅邸里的人们正处在手忙脚乱的状况中。

一群治疗师在观察着第二王子的状况,作为未婚妻的柏妮丝被迫待在王子身边,照料被二百五十个苹果砸伤的未婚夫。女仆们为在场的有地位的人端茶倒水,侍卫们将公爵宅邸围起来全面戒严。

只有促成了这一场好戏的光明之神,穿着一身仆人送来的睡衣坐在屋顶上,支了张小桌子,用全套餐具慢条斯理地切着木瓜。

木瓜是秋天成熟的瓜果,此时的王都尚在春季,木瓜要算反季节水果。

光明之神能在这个季节里吃到木瓜,是因为他强行把瓜催熟了。

很多魔法师都能够做到催熟水果这件事,但他们都对此不屑——大约是因为骨子里秉持着对天神和自然的尊敬,总是不愿意做出违逆自然规律的事,嘴上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就比如“催熟的瓜不甜”。

白色的天神心想:胡说,强扭的瓜可甜了。

黑色的烟雾在屋顶上聚集起来,一个人影从中走出,走到正在吃瓜的白色天神面前,问道:“这个局面是你促成的?”

光明之神放下刀叉,他抬起头,说道:“你终于敢和我见面了,暗。”

白色天神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在面对最了解他的黑暗之神时,完全没有必要去演。他面对这一局博弈,心中没有愤怒,更不会有欣喜。他投入其中,只是为了向赌局中的对手再次强调——你输了。

黑暗之神没有理会他话语中隐约带有的嘲讽,说道:“促成他们的婚姻,对你的赌局而言有害无利。”

光明之神回应道:“但是促成他们的婚姻,那个犯错误的王子,就不会再大声向全世界说他最爱的是我们家孩子。”

黑暗之神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这个说法。

光明之神说道:“其实你也一样,完全没必要走这么一步棋不是吗?”

“我也不喜欢那个蠢王子背叛过我女儿还口口声声说爱她的行为,真是令人作呕。”黑暗之神抚了抚胸口。“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让他完成婚约,彻底死了这条心。”

一直相互对立的光明之神和黑暗之神,此刻终于达成了共识。

第89章

第二王子昏迷于奈特利公爵宅邸的当晚, 谁也不知道两位天神就在这座宅邸的屋顶上擅自规划王子的终身大事。

光明之神挥手,桌上的木瓜和刀叉之类的东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透明的、盛放着金色液体的玻璃瓶。白色的天神打开了瓶塞,在凭空出现的两个精致小巧的雕花玻璃杯中倒入酒液。

暗拿起酒杯嗅了下,问道:“甜酒?”

“因葡萄腐败而出现的一种甜酒。”光明之神撑着脸,说道,“是你作为黑暗之神最喜爱的‘腐朽的气味’, 只是味道实在美好的过分了。”

暗微抿了一口, 皱起了眉头, 说道:“金色的酒液,香甜、细腻而温暖的味道,你确定是我喜爱的‘腐朽的气味’?”

“听你这么形容,倒像是我喜爱的。不过,我也的确很喜欢这味道就是了, 暗。”白色的天神摇了摇杯子,说道, “在神界可是尝不到这种东西的,百年才有一秋, 万物长生不老, 没有腐败的葡萄,也就没有这种因采摘时机不对而诞生的甜葡萄酒。”

暗不屑地一哂。

这世上最可笑的事,不过就是人类谈交情,恶魔谈善心。现如今又可以加上一条了,永寿的天神伤春悲秋。

“暗, 我总想把我所见到的事情分享给你,而你总是这样一副态度。”光明之神银眸低垂,他说道,“我从未想过,我们第一次共同饮酒是在人间。而你第一次来人间,不是因我的建议,竟然是因为在神界待不下去了。”

黑暗之神嘲讽道:“都是拜你所赐,我唯一的、也是终生的宿敌。”

“为什么不换个想法?比如,我是你唯一的同行者。”光明之神说,“或许敌对之时更多,你创造恶魔的始祖,我创造神女;你掌控人间的黑夜与睡梦,我为世人带去白昼与生活。但在此之后,我们有着两件共同的作品,人类这种矛盾个体的存在不能够缓和我们的关系。可是伊莎贝拉呢,她也不能吗?”

“虚伪的白色天神,你瞧瞧你在做着些什么事?”黑暗之神感慨道,“你一边在这里用你的言语劝说我,妄图与我和解;一边在神界夺走我的权力,连死亡之河都要接手;一边煽动伊莎贝拉这个不懂事的小天神,让她作为偏向你的一方加入赌局。”

黑暗之神继续补充道:

“还不仅有这些。你口口声声说着,你最珍惜的就是伊莎贝拉。七年前,不,马上就快要八年了。你藉由救她性命提出条件,夺走了克洛伊的神格,让他死后无法成为天神。仔细想想,曾经赋予他神格的似乎也是你。”

“而你又一次出尔反尔。在伊莎贝拉找到幸福之时把她带回,就是因为笃定了,她会为她的幸福而重回人界。这样,混沌之神也不会与你争权了。”

“赐予又收回从来都是你的惯用伎俩,你只需要在关键时刻施恩,再表现得为难一些,不情愿一些,他们就会视你为恩人。”

白色的天神丝毫没有被揭破的恼怒,他说道:“很多人都看破了这些事,但谁也不敢说出来,伊莎贝拉也同样。暗,你总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真是耿直得可爱。”

黑暗之神问道:“你就不怕被反噬吗?”

“我虽虚假,却从来不破坏规矩,还为善良和正义添砖加瓦。别人又有什么理由来反噬我?”光明之神饶有兴趣地问道,“反倒是你,暗,说出这些话,是想得到什么?”

黑暗之神回答道:“这场赌局对我来说不公平,我希望能够做出一些调整。”

“你希望做出什么样的调整?”光明之神问道,“把让天平歪斜的砝码伊莎贝拉踢出局,还是让圣城一方唯一在做正事的克洛伊收拾包袱回家?”

黑暗之神摇了摇头,道:“你又在言语中设陷阱了,局面一直都偏向你,少了伊莎贝拉和那个人类,你赢也只是早晚的事。”

白眨了眨眼睛,拿着酒杯问道:“那你想做什么?”

黑暗之神说道:“我要十四岁之前的伊莎贝拉入局,为我们的赌注新添些东西。”

白色的天神惊讶地望着他,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你总是拿她当赌注,就不怕她知道以后生气?”他说道,“那个小爆脾气,也不知道是谁养出来的。”

*

黑暗之神离开之后,白色的天神完全没有要移动的迹象。他还把桌上的酒杯换掉了,一手捏着酒杯,头也不回地说道:“别藏了。”

诺亚只好抱着镰刀,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武器握进了手中,听天神谈话的整个过程中,他一直都在按捺着自己不冲出来砍这个白的刺眼的家伙。

光明之神问道:“你听到了多少?”

诺亚顿了顿,答道:“全部。”

不出意料的答案。

光明之神笑了笑,说道:“比较有求生欲一点的回答,应该是‘什么都没听见’才对。”

“您会信吗?”诺亚收起骨镰,走到天神对面坐下,拿起酒瓶自己给自己倒酒。

“我听说,你曾经是个老烟枪。抽烟、酗x酒,还差赌x博和嫖x娼,恶劣的生活习惯就齐全了。”光明之神侃侃而谈道,“说起来,我倒是有个难题想问你。如果伊莎贝拉变回了十四岁的样子,你还会喜欢她吗?”

“我不知道。”诺亚回答得很坦诚,“不过,我现在想一想十七岁的蠢神女,都还是感觉到厌恶至极。十四岁的她只会更糟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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