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1)
心中有怨恨的女儿,不如不要。
“三娘行事越发的荒唐,儿子看着竟像是入了魔障。若是再这般下去,怕是要疯癫了。”
“我的儿,你可算是看明白了。可不是嘛,也不知她是听了谁的小人之言,最近说话越发的目无尊长,连我这个祖母都不放在眼里。这样的姑娘,咱们李家要不起!”
李复儒沉痛点头,像是下了决心,“既是如此,一切听母亲的。”
常氏很满意,气色好了一些。
翌日晨时,宫里来了旨意。说是陛下听闻李府用庶女做陪嫁,很是欢喜,大赞李家有上古遗风。望李氏两女能效仿娥皇女英,共同服侍二皇子,并给李锦瑟赐了位分,六品孺人。
李锦素垂着眸接旨,这个圣旨下得极为恶心,想来又是那位连贵妃吹的枕头风。什么上古遗风,简直是不知所谓。
古晋时期,确实时兴嫡女出嫁,陪嫁庶女。然而自几百年前元昌公时期起,女子的地位提高了许多。举凡世家大族,庶女也是一步好棋,真是得了好姻缘,也是一份助力。
不想连贵妃为了恶心她,离间她与二皇子的夫妻关系,竟使出如此阴损下作之举。连家人做事,还真是无底线。
锦瑟若为媵妾,势必与她生了隔阂。整个李家,她唯有与锦瑟关系好,如此一来,她真成了孤家寡人。
常氏好毒的心思,李锦笙好狠的计谋,那连贵妃顺水推舟,好会给人捅刀子。几面夹击,她前路艰险,后路已断。
李锦瑟将将转醒,就听到这个消息,颓然无力地倒下去。
“三姐姐,我为什么没有死”她空洞的眼盯着帐顶,满目灰败。
“坏人都没死,我们为什么要死”李锦素幽幽地说着,看着她,“别人就是想要我们死,我们才更得好好地活着。”
她脸一转,眼里全是羞愧,“我不想做二皇子的妾,我不想做任何人的妾。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没脸面对三姐姐你,倒不如死了的好。”
李锦素相信她说的是实话,锦瑟的心性,决不是甘愿为妾的人,“你若不想做妾谁也勉强不了你,圣旨已下,这一关是躲不掉的。你随我进皇子妃,日后我寻个时机让你假死出府,你改头换面重新开始生活。只是那样,你就不再是李锦瑟,而是一个完全和李家无关的人,你愿意吗”
李锦瑟灰败的眼神中迸出光彩,一把拉着李锦素的手,“三姐姐,你是说真的什么李家人,我可不稀罕。若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愿意的。”
“那好,这李家姑娘的身份,确实没什么意思,倒真不如抛弃的好。你放心,三姐姐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帮你办到。”
一滴眼泪从李锦瑟的眼中滑落,她哽咽着,“从小到大,从没有人替我谋划过。想不到有朝一日三姐姐会替我计划前程,我心里欢喜得很…”
李锦素拍着她的手背,“以后三姐姐给你找一个称心的好郎君,你必是更欢喜的。”
“都什么时候了,三姐姐还打趣我。”
心里却是明白的,三姐姐是想法子宽她的心。有三姐姐方才的那些话,她纵是赴汤蹈火也不能报答。
含霜从外面进来,看了李锦素一眼,像是有话对李锦瑟说。lt;/pgt;
李锦瑟道:“三姐姐等同于我,你有事就说。”
含霜很快就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把刚才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李锦素虽然心里已对李复儒不报任何期望,但对方凉薄的行为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除名还真像他们做得出来的事情。看来不止我们不稀罕李家女的身份,他们也不稀罕我们这样的女儿。”她说得寂寥又嘲讽味十足。
“三姐姐……”
“我无事,我猜他们在我出嫁之前是不会说的,应该等我进了皇子府后,才慢慢透露出去。当然必是事出有因,我会背一个大不孝的罪名,或是编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们万般无奈之下才会与我断绝关系。一为避免以后的麻烦,二来又讨好了连贵妃。”
在她出嫁之前除名,万一将来有什么变故,在连氏和大皇子那里也有个完美的交待。好一个无耻至极,做了那啥还要立牌坊的做派。他们算盘打得好,自己怎么能让他们如意
临到出嫁的那一天,礼部派了不少官员过来。李复儒位至四品,也有一些同僚。顾着陛下的情面,就算是心里不愿与二皇子一派有牵扯,但面上功夫还是会做到的。
李锦素出嫁按的是亲王妃制,明帝为补偿越千邑,曾在陈皇后面前亲口说过他成亲之后,立马封为亲王。
亲王妃的喜服自是华丽繁复,共有九层。好在天气尚不热,也还算受得住。唯有那王妃珠冠,甚是沉重,压得脖颈都不敢动弹。
她坐在正堂中,受着满府人的跪拜。
别人送女出嫁,都是姑娘拜别长辈。而她本有乡君封号,现又是亲王正妃,自是府中众人跪她的道理。
且不说李锦笙如何气恼,心里如何诅咒她得意不了几天。至少在眼下,她于他们而言,已是高高在上的亲王妃。
巩氏哭得伤心,宛如真嫁了亲女,万分不舍。常氏也是一派长辈的慈爱之相,就连李复儒都把样子做得极好。
李锦素看着他们,心无波澜。
谁能知道眼前这些所谓的亲人,为了撇清关系,生怕日后受她连累,已将她从李氏族谱上除了名。
礼部的官员都在观礼,陈皇后还派来了自己的亲信嬷嬷,一切都是按照宫里的规矩,半分都不差。
李氏众人行了君臣之礼,轮到李锦素向众人行出嫁女的礼。
然而等了半天,迟迟不见李锦素跪别亲长,反倒是见她慢慢站起来,从衣袖中摸出一把剪子,扯下一绺发,剪了下来。
众人皆惊。
“王妃这是做什么”嬷嬷惊呼,大喜的日子断发,是不吉利的。
李锦素看向众人,平静地道:“各位大人都在,便替我做个见证。许是我亲缘浅薄,自我生母亡故后,受尽冷眼。本以为父亲爱重亡母,对我自是看重的。不想昨日无意中得知,我竟已不是李家女。父亲与祖母不知何时,已将我从家族祠谱中除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亲不愿再认我这个女儿,我自不会让他为难。割发还父,偿他生我之恩。”
只有生恩,并无养恩。
李复儒浑身发抖,这个孽女,她怎么敢……
“她疯了…她疯了…”
常氏昏黄的瞳仁缩了又缩,恨不得立马晕过去。她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这个儿子,遇大事总是乱阵脚。
怎么能说三娘疯了
三娘若是疯了,那大娘的名声必会受影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她是万万不会做的。她拼命稳住心神,想着法子。
巩氏被这一番变故惊得回不了神,婆母和老爷竟然把三娘从李家除名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她这个李家主母都不知道
对亲生骨肉都如此绝情,更别说是对继女。将来她的雯秀嫁人后,想是靠不住李家半分的。她的心一凉,寒了半截。
堂中有人倒吸凉气,暗道李御史可真够心狠的。为了巴上连贵妃,竟然做出割舍骨肉的决定。虽然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人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可这样的无情之人委实让人不耻。
“李大人,王妃说的可是真的”礼部侍郎问道,想再次确认。
李复儒猛烈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锦素淡淡地道:“大人何不请出李氏族谱一观,便知真假。”
事关重大,关系到亲王妃,礼部侍郎少不得要查证一番。李复儒浑身僵硬,牙关紧咬,如果现在没有外人在,他真会忍不住去掐死那个女儿。
母亲说得没错,这就是一个孽障!
常氏稳了半天的心神,想出了应对的说词,命人去取族谱。
“不瞒各位大人,三娘确实不在族谱之上,这是她生母临终前所求。佟氏是个特别刚烈的女子。她做事向来狠绝,当年佟家出事,她再三恳求下堂,并将三娘从李家除名,送还佟家。三娘是我亲孙女,我怜她年幼,怎能答应便折了个中,许诺将三娘养大,待成亲嫁人后再除名,佟氏这才满意。我本想着过几年,这事她就忘记了。哪知这番话竟是她临终遗言,当夜她便投缳自尽了。老婆子答应过她的事,是万不敢反悔的,每每想起心如刀割…只可怜我的孙女儿…”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听到自家老娘这一辩解,李复儒像是活了过来,身体也不僵了,人也不抖了。
“亡妻待我恩义,我实不能辜负她临终所托。想来她有此遗言,定是思虑周全的。三娘…为父对不住你……”
李锦素艰涩一笑,“真是难为父亲了,既然是我生母的遗言,我自是遵从的。从此以后,我不再是李家女,还请李老夫人和李大人珍重。”
说完,她这才跪了下来,行了晚辈之礼。
从古至今,新嫁娘出嫁当天与娘家断绝关系者,闻所未闻。常氏扯了佟氏来遮丑,全了李家的颜面。
大喜的日子,她并不想过多追究,之所以在今日提及,亦是与李家作了为断,不想再与他们虚与委蛇,恶心自己。
关系已断,正合她意。
将来无论艰难险阻,道路崎岖,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的路。哪怕日后风雨飘零,江湖浮沉,她一人暗夜独行无依无靠,她亦无悔。
礼部官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行事。
巩氏欲上前来扶她,迟疑了一会儿,终是没有动作。
她慢慢站起来,环视一眼李家众人。表面痛心的常氏,摆出不舍模样的李复儒,还有表情复杂的巩氏,以及面露悲伤实则眼中欢喜的李锦笙和心有戚戚焉的段雯秀。
这些人,终将与她分道扬镳,不会再有交集,她微微一笑,昂着头走出了李家的门。
上了轿辇,锣鼓响起,仪仗开道,接亲的队伍缓缓离开了李家,沿着并不宽敞的街道,一路喧闹着。
至此以后,她不再是李家女。
那处处掣肘算计的后宅,与她再无关系。她将来的战场,是二皇子府,是整个越氏宫廷。她将与二皇子一起,在这无视纲常的王朝中争出一条活路来。
轿辇停下,她听到有人惊呼。
“王爷竟然亲自出来接王妃了”
她微微翘了一下嘴角,竟是对将来的生活,有了一丝丝的期待。
第46章 新婚
越千邑着亲王正服,坐在轮椅上, 完全无视有些人窥视的眼神。冰冷面具下的凤眸紧紧盯着轿辇中被人扶下来的女子, 幽深的眸微动。
感受着喜绸被人牵引, 李锦素竟莫名觉得心安。
一个才与娘家绝了关系的女子, 就是断了要的浮萍,惶然不知归宿。若是在夫家还不受待见, 可想而知她将来的悲惨命运。是以, 越千邑这般做法, 无异于向世人说明,他是看重她这个王妃的。
金玉流苏盖头下,她的容颜看不清。旁人欲窥视,却不敢在越千邑面前造次。只在心里狐疑着,听闻这位乡君先前多有痴缠沈家大公子,未曾听人提及长相, 也不知是何等相貌,让寿王另眼相看。
越千邑受封亲王, 封号为寿。
可见明帝对这个皇子的心意,盼其能富贵长寿, 还隐含警告连氏一派的意味。百官也从这个寿字中品出了意思, 心下明了。
夫妻二人入了正堂,宫中礼官唱了一大段的礼辞,最后二人对拜,成亲礼就算是成了。待明日宫中拜见帝后,上了皇家玉牒, 才算全礼。
寿王身体有残,侍卫推着他。而李锦素则由成妈妈扶着,一起往后院走。
入了新房后,寿王一摆手,侍卫和成妈妈都退到外间。李锦素坐在床边,心下忐忑。之前想得再好,真到嫁了过来,又是另一种心境。
一杆秤伸了过来,将她头上的盖头挑开。
她这才看清了房间里的布置,以及轮椅上的男人。亲王正服,银质面具,看着是那么的不近人情,不好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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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
他朝她招了一下手,指指桌上的酒。她立马会意,取来桌上的美酒,递了一杯给他。两人喝了合卺酒,成亲礼算是成了。
酒入喉间,这才觉得辛辣。
抬头一看,正好瞧着那面具未遮住的薄唇下颔,以及握着酒杯的修长手指。这样的好看的手,她是见过的。
表姐可不就是生了一双这样的手,这样的念头一晃而过,转瞬即逝。她把酒杯放回桌上,恭敬坐到他的对面。
忍着咳嗽,说起了锦瑟的事情,“王爷应是知道的,陛下下了旨意,妾身那妹妹只能跟着进府。她是一个可怜人,终身大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妾身在李家,唯有她这么一个真正的亲人,实在不忍她郁郁终身。王爷您天生贵胄,富贵滔天,若要美人,自是召手即来。然而妾身只有这么一个亲人,还请王爷怜悯……”
越千邑看着她,冷冷地道:“王妃的意思本王明白,犹记得王妃曾经说过,若是府中有妾室,必将与本王二心,对吗”
“王爷,锦瑟是妾身的妹妹。妾身曾应允过她,必为她挑一门好姻缘。哪里知道横生变故,她竟被迫随我来了王府。您是妾身的夫君,她是妾身的亲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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