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1)
他从没有和甄好提过徐院长的事情, 可这时候也不妨碍他配合。
可甄好上辈子却听他提过不少回, 关于徐院长的话也是张口就来,句句都如裴慎有感而发。裴慎方才还有些紧张,生怕会暴露什么,让院长发现,可听在耳中, 又忍不住在心中连连点头。
“……裴慎常说,从前多亏了有院长照拂提点,院长对他照顾良多,只是因着遭逢家变, 才辜负院长您的心意。”甄好轻声说:“他是无颜来见您, 这才拖了这么久, 只是怕院长您会责骂他。”
徐院长面上还有些放不下。
自己看好的学生入赘了甄家, 他看甄家,那也是断了学生前程的恶人,看甄好时脸色也不太好。前些日子绸缎铺换了管事的,甄好也递了帖子想要拜访他,却被他拒绝,这回两人上门,打的是什么主意,徐院长心里也清楚。
他心中还想, 这做生意的就是不一样, 花巧言语, 张口就来,可不得不说也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眼角的余光瞥瞥裴慎,见裴慎也满是赞同,心中又信了半分。
他的学生,他还不了解?或许还当真在家中提起过。
只是……
徐院长哼了一声,道:“说这么多,可裴慎如今已经无法去考功名,他这一身才华,到底还是耽误了。”
甄好心中一喜,知道事情有能回转的余地了。
她看了裴慎一眼,裴慎果然立刻道:“明年秋闱,我会下场参加的。”
“秋闱?”徐院长愣了一下,“可你不是……”
“甄老爷已经答应了,甄姑娘也同意我去考功名。”裴慎看了甄好一眼,继续说:“近些日子,我一直在家中看书,要是院长不信,只管来考考我,定不会让院长失望的。”
徐院长面露狐疑,他沉思一番,当真张口考校裴慎。
他开始提的问题并不算太难,裴慎轻易便能答了出来,刚开始,甄好也还能听懂,后来徐院长越来越高兴,提的问题也越来越刁钻,她只能微笑坐在一旁,听裴慎对答如流。
问完了最后一个问题,徐院长这才抚掌大笑:“这就好,这就好,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轻易放弃的。以你的才华学问,明年秋闱肯定能考中,但是也不能松懈,一定要抓把劲,千万别得意忘形。”
裴慎应道:“我都记着。”
得知了这个好消息,再看甄好,徐院长对她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他是清楚的,甄家就一个女儿,他的学生是去做上门女婿,定是要接管甄家的生意,可如今峰回路转,裴慎竟然又要考功名,让他喜不自胜,再看甄好,也没了原先的不顺眼。
两人来拜访他的目的,他也清楚,如今得知了这么一件大喜事,徐院长也不为难她了。
“我知道你是为了绸缎铺的生意而来。”徐院长道:“只是这事其实也不怨我,也是我家中夫人的主意。”
甄好连忙问:“夫人可是对我铺子里的布料有何不满?”
徐院长沉思一番,对下人道:“ 你去把夫人叫来。”他回头对甄好说:“此事我也说不清楚,还是让她亲自来和你说吧。”
甄好点了点头。
徐夫人很快就来了,她穿了一件新袄子,甄好粗粗看了一眼,做工很好,那料子也不错,可却不是甄家铺子里卖的料子。城中几个绸缎铺卖些什么,她都清楚,自从甄家铺子里进了京城的时兴料子之后,其他绸缎铺也有学有样,跟着进了不少。
京城里的时兴料子,卖得是哪些花色,甄好都一一看过,从中挑出一些放到铺子里卖。徐夫人身上穿着的是金家如今在卖的。
徐夫人十分和善,听罢了她的来意,便道:“其实是小女的意思。”
“徐姑娘有何不满?”甄好问:“我们甄家铺子里的东西,可是件件都是上品,从未有次货,那些缎子卖得好,徐夫人也是知道的,从来没得过什么不满。”
徐夫人面露犹豫,不知道该如何说。
她看了徐院长一眼,徐院长了然,找借口将裴慎带去书房,说是要好好和他商谈功名一事,眨眼,前厅便只剩下了两人。
徐夫人这才说:“其实也不怪甄姑娘,我们与甄家铺子合作多年,也知道甄家的东西都好。只是先前,铺子里再送来新料子,小女做了一身新衣裳,与几个好友出门时,却反被人奚落。年轻姑娘面子薄,在外面丢了人,她气不过,便将这事怪到了衣裳上,这才迁怒了甄姑娘。”
徐夫人又说:“那日还有另一位姑娘大出风头,用的是金家绸缎铺的料子,回来以后,小女便催着要用同样的料子,那金家铺子里卖的,甄家正好没有,这才不得已……”
甄好点了点头,又问:“那金家的料子,合徐姑娘的心意吗?”
徐夫人面色尴尬:“也的确……”
“不知道夫人介不介意,让我看看那日许姑娘穿的衣裳。”甄好笑道:“并非是我自夸,可从我甄家出去的料子,可从未有人说过一句不好看,那做出来的衣裳,定也是好看的,我想并非是料子的缘故。”
徐夫人犹豫了片刻,回头问身边的丫鬟:“小姐那件衣裳还收着吗?”
丫鬟连忙道:“收着呢,小姐说是要烧了,可奴婢不敢烧。”
“那就拿过来让裴夫人看看。”
丫鬟连忙转身跑了出去。
倒是甄好还有些愣神。她也不是头一回听到裴夫人这个称呼,上辈子听了一辈子,可这辈子却是头一回听。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已经不将裴慎当做夫君的缘故,甄好心里头还有些别扭,仿佛徐夫人叫的不是自己。
她心中已经不将自己当做裴夫人了。
第34章
丫鬟很快便拿着那件衣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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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好仔细看过, 料子是铺子里卖的好料子, 做工也很是精细, 又是适合年轻姑娘的粉嫩颜色,实在到不了丑的地步,不但这布料在铺子里卖得好,若是衣裳放到成衣铺里,也定会卖得紧俏。
徐夫人也有些不好意思:“甄家卖的东西好, 我们也清楚,倒是小女任性,反倒是给裴夫人惹麻烦了。”
甄好摇了摇头,把手中衣裳放下, 又问:“我能不能见见徐姑娘?”
徐夫人愣住:“裴夫人想要见小女?”
“这衣裳我也看过, 徐夫人也并不觉得难看, 可偏偏徐姑娘不喜欢, 我们甄家做生意,做的是一个明明白白,徐家是我们的老主顾,要是不弄清楚这个原因,恐怕我爹也不会答应。”甄好说:“徐夫人也知道,我刚把绸缎铺子接过来,就把徐家的生意丢了,我爹心里就不相信我了。”
见她说得恳切, 又有裴慎的关系在, 徐夫人犹豫了半分的, 又对丫鬟说:“把小姐叫来。”
徐小姐比甄好小一两岁,是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她被丫鬟叫来,心中还有些纳闷,直到见着了甄好,看到了桌上的那件衣裳,这才反应过来。
徐小姐瘪了瘪嘴,有些不高兴地对着徐夫人道:“娘,你把我叫过来做什么?”
徐小姐说话的时候,甄好也在仔细观察她。
徐夫人道:“是裴夫人想要见你。这是裴夫人,你爹常常提起来的那个叫做裴慎的学生,你还记不记得?”
徐小姐不情不愿地问了个好,在徐夫人身边坐下,扭头不愿意看甄好。按照徐夫人说的,她先前出了个大丑,因而迁怒了甄家绸缎铺,如今看着甄好也不高兴。
甄好仔细打量过后,才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徐小姐忍不住问:“你又知道什么了?”
“原来徐姑娘是冤枉了这件衣裳,也冤枉了我家的料子。”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甄好说:“是许姑娘穿错了衣裳。”
“你……!”徐小姐的年纪比她还小,最是面子薄的时候,本就因着出丑而郁结于心,如今一听这话,也气得够呛,她立即道:“分明是你的布不好,你竟然还要怪到我头上?”
她回头对徐夫人道:“娘!我不想看见她,你把她赶出去!”
徐夫人连忙劝道:“别闹,裴夫人是你爹的客人。”
徐小姐气鼓鼓的,只能重重哼了一声。
甄好继续问:“那照徐姑娘的,我这料子可有半点不好的地方?还有这衣裳,难道做的也不好看?”
“这……”
她当然挑不出错来。
这才让徐小姐更加生气。
那日她与几位好友见面,特地穿了这一身新衣裳,结果与最讨厌的周小姐撞了衫,被比下去不说,还反遭了奚落,她丢了这么大脸,哪里能心平气和。
定是甄家绸缎铺特地给周小姐卖了好料子!给了她次品!
她好不容易缓过了气,可这裴夫人转口却又说是她自己的错,这让她如何不生气?同样的衣裳,穿在那周小姐身上却是当真好看,这让她如何不生气!
甄好将桌上衣服叠好,“要是徐姑娘再信我一回,明日我让铺子送来新料子,这回定不会让徐姑娘失望。”
“你可想太多了。”徐小姐哼道:“你们甄家已经让我失望,我可不会再相信你了。”
“这回的料子,我只给徐姑娘一个人,旁人谁也不卖,是城里头的独一份。”
徐小姐眼神微动,有谁会不喜欢独一份的东西?
甄好补充了一句:“周小姐也不给。”
徐小姐心动了。
她有些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又朝她娘看去,用眼神偷偷地问:裴夫人如何知道她与周小姐不对付?
徐夫人面露尴尬,方才女儿过来之前,她与甄好说着话,竟是不留神,把这事情都给说出去了。她心中也有与徐院长一样的想法:裴夫人年纪虽不大,可不愧是商人出身,一张嘴能说会道,亏她还年长这么多,竟也入了套。
甄好颔首道:“等明日,我就让人将料子送来。”
“小女给裴夫人添麻烦了。”
“若是徐姑娘满意,也不枉我费心一回。”甄好笑道:“徐家是老主顾,向来照顾甄家的生意,可不能让老主顾误会。”
徐小姐还有些不情愿:“等你说的新料子送来了,才知道是不是误会。”
“徐姑娘只管放心。”
下人去书房里通报了一声,徐院长和裴慎再出来。
道别了徐院长之后,裴慎与她一块儿出了徐府,这才担忧地问道:“甄姑娘的事情办得可算顺利?”
“徐姑娘那是选错了料子,等明日我给她送来新料子,徐姑娘定是又会愿意来光顾甄家的生意了。”甄好顿了顿,想起来他不知道前因后果,又给他简单说了一遍。
裴慎听罢,便问:“既然是好料子,好衣裳,为何会穿错?”
甄好摇了摇头:“那是你没见过徐姑娘。”
她挑的料子是如今时兴的料子没错,可颜色粉嫩,虽是少女最喜爱的颜色,偏偏徐姑娘不适合。寻常姑娘平日里不出门,整日待在屋中,肌肤白皙,穿了这样的料子自然不会出错,可徐姑娘却不一样,与其他姑娘相比,徐姑娘肤色暗沉偏黄,好好的料子,反倒是拖了后腿。
京城夫人们聚在一块儿时,非但要攀比丈夫,攀比儿女,连自己也要攀比,因为也十分重视保养自己,各种手段技巧能说出花来,衣裳的选择也最是慎重,务必要件件都能突出自己的优势,哪怕是她做了老太太,也还得和其他府中的老太太比!
甄好做了大半辈子的裴夫人,经验也丰富的很。
可这些说给裴慎听,裴慎做学问出色,这种事情却是听得脑袋发胀,头昏眼花。
甄好笑他:“别说衣裳,你连胭脂的颜色都分不清,哪里懂这个?”
裴慎更是茫然:“不都是胭脂色?”
甄好抿唇笑了出来。
“有些事情,还是我们女人家在行。”她道:“你做学问是出色,可要说首饰、衣裳、打扮,可却是比不过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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