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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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詹夙打断她的道歉,强作镇定地道:“陛下不必为拒绝别人而感到自责。”

顾玄茵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要说的后半句话被堵在了喉咙里,她张了张嘴,“那……那就好,丞相快回吧。”

她说完,转身一口气跑进了殿中。

她把木匣子藏在了宽大的袖中,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丞相这么晚来所为何事?”长公主问道。

“朝中之事,”顾玄茵随口敷衍道,说着端起酒盏,一口气喝完。

这些日子,她每每想到他心里都会莫名酸楚,以为是念念不忘,相思之苦,她本来都要反悔了,可听他刚才那么一说,她又犹豫起来,之所以总是想起他,也许只是因为内疚而已。

毕竟她从来都把他看成一个隐患,别说有什么感情了,就连最基本的君臣之间的信任还没建立起来呢。

她怎么能连自己的心意都没有弄清楚就又去招惹别人呢,伤他一次就够了,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陛下,陛下。”

顾玄茵回神,才发现溧阳正看着她。

“何事?”她收回思绪,问道。

“这几日兄长身子好些了,我想带他去长公主府上玩两天,正好姑姑要准备婚礼,我也可以帮帮忙。”

“去吧去吧,只是一定要照顾好堂哥,”顾玄茵看了眼越王,“朕明日派人送二叔回别宫便是。”

溧阳欢喜地弯了弯眉眼,顾玄苍却微微蹙眉,“我就不去添乱了,妹妹想去玩就自己去吧,我和父王一起回别宫。”

溧阳嘟了嘟嘴,“可是我想带兄长一起。”

长公主也道:“你就跟溧阳一起去我那儿住几日吧,她都说了好几次了,想带你逛逛我那园子。”

“堂哥就去吧,天气也逐渐暖和了,是该出去走走,晒晒太阳。”顾玄茵也劝道;“你再不答应溧阳都要哭了。”

顾玄苍看了妹妹一眼,“好好好,我陪你去。”他又看了眼长公主,“给姑姑添麻烦了。”

“瞧你客气的。”长公主笑,“阿茵如今是日理万机没时间,否则肯定也会去我那儿凑热闹的。”

顾玄茵点着头,心里其实并没有很想去,她现在这身份,无论在哪儿都显得格格不入,还搞得人家没了玩笑的兴致。

不如独自窝在宣室殿内当她的孤家寡人,反正丞相隔三差五会来。

不过以眼下两人这样尴尬的关系,顾玄茵可能不会轻易留他用膳了,以免惹得他难受。

从外面回来后,顾玄茵便没什么兴致,坐了一会儿便散了。她回到宣室殿,待人都退下了,才从袖中把那匣子拿出来。

顾玄茵小心翼翼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支筒体比率的玉簪,簪头雕成蝴蝶的样式,雕工精致。

顾玄茵什么精美的首饰没见过,这支玉簪在她看来实在普通的很,给小姑娘送这种没有创意的东西,怎么能打动人呢。

顾玄茵一面腹诽着,一面把拿簪子拿在手中仔仔细细地把玩。

他是早就准备了她的生辰礼还是临时买的?又是如何看上了这支朴素的过了头的簪子呢?

她不由自主地猜测着,想这个地方把这簪子收起来,免得被银霜发现。

找了半天,最终珍而重之地把匣子放进了龙床里侧的暗格中,和虎符、玉玺、密印放在了一起。

詹夙从宫里出来后,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长安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喝酒。

隆宝难以置信,一路上确认了好几次,“丞相当真要去喝酒?”

潮中人都知道丞相不善饮酒,他刚当上丞相那一年,当时的御史大夫召集三公九卿请她吃饭,饭桌上挨个儿给他敬酒,丞相喝得时候毫不含糊,大家都以为他酒量了得。

谁料喝了一圈下来,他突然一拍桌子,开始训人,把刚才给他敬酒的大臣们挨个训了一遍,把自己知道的关于人家的话柄全都抖搂了出来,不但得罪了别人,还暴露了自己。

自那以后,丞相喝酒绝不超过三杯,更不会主动找酒喝。

今晚丞相进宫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需要丞相借酒消愁?

詹夙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哪儿那么多废话,我想去就去。”

“是。”

醉仙楼客人很多,詹夙到时,包间已经满了。詹夙也不介意,让隆宝在外面等着,自己随便找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了,要了一坛梨花白。

醉仙楼有不少达官贵人关顾,只是都在包间里,外面的散客多是来长安做生意的商人或稍微有些积蓄的普通百姓。

詹夙前面坐着的一桌,便是三个做商人打扮的中年男人。

“我听我那个当官的小舅子说,过了年朝廷就要下令,禁止民间售卖食盐了。张兄你可要早做准备啊!”

被称作“张兄”那人骂了句脏话,“我也刚听说,朝廷这是故意和我们抢财路呢,不过么……”他一笑,“我经商这么多年,在官府还是认得几个人的,就算以后这一行都归朝廷管,不还是朝廷分给官府,官府分给百姓,我们只要和官府搞好关系,到时候就肯定就有我们的份儿。”

那人又问:“可朝廷售卖,就是由朝廷规定统一价格,你们还怎么从中获利?”

“价格不能由我们定,我们就在盐本身上下功夫。”张兄顿了顿,“不说这个,说起来就烦,听说这事儿又是那个姓詹的出的馊主意。”

一人道,“宫里那位也可怜,什么都得看别人脸色。”

另一人稍稍压低了声音,“我看未必,宫里那位精着呢,哄得一帮男人替她干活。”

詹夙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小姑娘比他想的聪明得多,酒入愁肠,他自豪地笑了笑,到头来最蠢的就是他。

那边几人还在讨论。

张兄嘿嘿一笑,“女人精明能精明到哪儿去,说来说去还不就是靠那个笼络男人。”

其余二人都问道:“哪个?”

“还能有什么?听说那位才十五六岁,花容月貌的,我要是在朝为官,她让我干一回,我也老老实实给她……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伴着另外两人的尖叫和酒坛落地的声音,汩汩鲜血汹涌而出。

张兄来不及回头看砸他的罪魁祸首是谁,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二楼安静了一瞬,与张兄同桌的二人才反应过来,指着隔壁桌冷然而坐的青年,“快把他抓起来,他是个疯子,无故砸伤我们的朋友。”

掌柜的急匆匆跑了上来,见一人趴在桌上,鲜血滴滴答答往下滴,吓得腿都软了,见那二人指着隔壁桌的青年,忙跑过去。

“这位客官为何要无故砸人啊?”

詹夙目光有些缓慢地转向掌柜的,声音寒冷如冰,“口出恶言,妄议天家,罪不容诛!”

他这话一说完,一旁看热闹的客人中立即议论起来,“果然是个疯子。”

“还罪不容诛,就算人家真说了大不敬的话,也轮不到他管啊!”

那掌柜的观察詹夙的装束,猜测他并非普通的平头百姓,又见他腰间佩玉,便猜测他可能是大户人家的公子,遂耐着性子又问道;“他说了什么,值得你出手伤人?”

詹夙一想到刚才那人不堪入耳的话,就恨不得杀了他。

见他紧紧闭着嘴,只杀气腾腾地看着那一桌,掌柜的有些为难,“你说出来或可脱罪,你这样空口无凭……”

“和他废什么话,看他那眼睛直的,他就是喝多了酒无故伤人,快叫官府来,把他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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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啊,我们的朋友到现在还人事不省,若有个三长两短,定要你一命抵一命!”

第29章

掌柜的见那青年真的是醉了,而且毫无辩驳之意,只好让人去报官。

长兄的朋友怕詹夙跑了,还一边一个按着他,詹夙的力气刚才都用完了,这会儿头晕的很,根本无力反抗,但一双眼仍然赤红,死死盯着还趴在桌上的张兄。

掌柜的让人去叫大夫,大夫还没来,巡夜的御林军先来了。

“大人,就是他,无故伤人……”

“詹……詹相,你怎么在这儿。”这队御林军的首领见过詹夙,当即愣了一下,忙怒道:“放肆!快把丞相放开!”

他说着,就上前殷勤地去扶詹夙,詹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了指桌上趴着的张兄,“此人口出恶言,不敬天家,”他又一指张兄的二位朋友,“此二人妄议朝政,泄露朝廷机密,将这三人通通关入大牢,待明日本官亲自审问。”

御林军得令,二话不说把那三人抓了带走。

詹夙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也摇摇晃晃地下了楼。

事情变化太快,等人走了,店内众人才反应过来。

“詹相明日不会来找我们算账吧,我刚才还帮那个人说了句话。”有人担心地道。

“这么多人,詹相记得你是谁啊。”

“诶,詹相可不好惹,”另一个有些年纪的人道:“听说送入他丞相府审问的人,没几个能活着出来的。”

“你们说,那个人刚才是说了什么啊,会惹得詹相那样大发雷霆?”

“不都说了是妄议天家么。”

不知何时,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从包间里走出来,混在了交头接耳的人群中。“诸位不用猜了,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别说砸伤一个人,就是砸死一个人,也并不需要什么理由。大家回去也莫要再提起此事了,免得有人找上门,再给你们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众人闻言都沉默下来,有个胆大的少年不服气地嘀咕道:“丞相就可以仗势欺人吗?还有没有天理了?”

那中年人忙做了个静声的手势,“小哥慎言。”

众人于是陆续散了,心里多多少少都存了几分对丞相的不满和忌惮。

张兄死了,当晚就死在了大牢里,第二天,顾玄茵一大早就听说了詹夙砸死人的消息。

太尉姜骁神色凝重,“听说是因为那人妄议朝政,说了不敬陛下的话。”

“不敬于朕?”顾玄茵皱眉。

“听说昨晚丞相喝了酒,臣只怕……”姜骁担心是詹夙喝多了酒闹事,失手打死了人,当时毕竟那么多人看着,就算给那姓张的安上个莫须有的罪名,也很难堵住悠悠众口。

顾玄茵摇摇头,“丞相不会无缘无故砸死人的。”她叹息一声,“你先退下吧,莫要将此事传扬出去。”

“可这件事怕是压不住,”姜骁担忧道:“怕是有人要拿此事做文章。”

顾玄茵明白他的意思,这当口朝中世家正等着捉詹夙的错处,詹夙这就给人家送上门了,那些人肯定会借此事大做文章。

用过午膳,顾玄茵歇了个午觉,估摸着詹夙这会儿应该审问出结果了,才让人去丞相府传话,让他入宫。

很快,詹夙便到了,他神色疲惫,一坐下就道;“想必陛下都听说了。”他把一叠纸递给顾玄茵,“这是臣审问二人的供词,请陛下过目。”

他一口气说完,就静静等着顾玄茵的反应。

顾玄茵本想问他两句,不料他直接把供词给了她,倒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她只得细细看起来,供词上写:三人泄露朝廷机密,妄议盐铁令,并商议着要钻盐铁令的空子,其中一人还交代了他那做官的亲戚,至于姜骁提到的妄议天家这一罪名,供词里却未写明那人倒地说了什么。

顾玄茵微微蹙眉,抬头看詹夙,“朕怎么听说丞相是因为那人说了对朕不敬的话,才出手伤人的?”

詹夙神色一滞,他一想到昨晚那人的话,心里就是一痛。就算账兄的二位朋友招了,他也不可能记录下来。“那只是臣当时随便编的莫须有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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