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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运循声望去,一时间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毕竟十国同音和天下表功从来没有发生过,只有一些书上记录了只言片语。

“云国今年的一位殿试进士是在下的好友,发传书的时候酸溜溜的,哈哈……”

“听说庆国的皇宫全乱了。”

“庆国皇宫还是好的,雷家大概又会摔碎几千个盘子碗。”

“何止碎盘子。刚才有嘉国的友人发来传书,嘉国本来夺魁呼声最高的雷述山不仅被取消殿试资格,听到十国同音后,文胆裂开了!只可惜没粉碎。”

“快哉!”

皇宫的众多读书人议论纷纷。

方运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轻轻点头,既然进行天下表功,那自己的好处太大了。

圣元大陆终究有偏僻的地方,肯定有不知道他名字的人,就算知道,也不了解,可现在天下表功,哪怕那些人捂着耳朵,也会听到。

至于对敌人的打击不用多说,那些人明明否定方运,可却不得不被迫听方运的所有事迹,必然和他们的许多理念产生冲突,导致文胆出问题。

在场的读书人纷纷向其他各国的好友发传书,想要了解十国同音的具体情况。

过了两刻钟,许多人吃饱喝足,开始闲谈。

太后轻咳一声,通过传音海螺扩散到整座皇宫。

众人立刻停下闲谈,望向太后。

太后用圆润柔和的声音道:“饭到饱时,酒至酣处,按照规矩,请去年的状元为今年状元敬酒,让我人族智慧年年相传,代代不熄。”

坐在左相身边一个身穿进士服的青年黑着脸站起来,拿起桌上的酒杯,倒上酒,慢慢走向方运。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望着他,面色各异,有的人幸灾乐祸,有的人轻叹惋惜,谁能想到两人最后竟然会是这般结局。

状元宴上有固定的流程,酒足饭饱之后,便是上一年的状元向今年的状元敬酒!

计知白文胆开裂,原本居住在巴空山聚文阁,可却被太后下诏逼着回来。

从进入皇宫起,计知白一直默默地坐着,在听到礼部尚书历数方运在宁安县功绩的时候,差点没忍住,但被柳山一个眼神制止。

在表功完之后,柳山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只能强忍所有的愤怒和不甘,举着酒杯缓缓走向方运。

计知白感觉自己的双腿挂着两座高山,寸步难行。

如果说在宁安县文胆开裂是这一生最大的打击,那今日在景国皇宫敬酒便是对计知白最大的侮辱。

计知白本能地望向奉天殿前龙椅上坐着的两个人。

小国君一脸懵懂。

太后的面庞藏在面纱之后,可计知白却感到太后的目光犹如两把利刃戳在自己的眼里。

左相一党对皇室和太后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正常的敌对,说仇深似海都不过分。

至今柳山都有毒害先帝的嫌疑,只是比康王的嫌疑少一些而已。

如果说以前都是方运在反击,那这次是太后出手!

计知白的文胆只是碎裂,没有彻底崩溃,而太后要赶尽杀绝!

一旦文胆彻底崩溃,计知白哪怕进入半圣故居或文界,得到圣力洗礼,也无法重现文胆。

圣力只能修复文胆,不能让失去的文胆凭空重生,只有半圣消耗极大的代价才能做到,但区区计知白显然不值得宗圣出手。

计知白明知道这样,但却不得不来,因为他若不来,那么太后一旦在状元宴上借机发难,他的恩师柳山首当其冲。

在北面的战事没有明朗之前,柳山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太后等人必然会趁机把柳山彻底逐出景国。

一旦北面状况明朗,蛮族大获全胜,人族岌岌可危,那么投靠柳山的官员会增多。

计知白知道必须帮恩师撑过这段时期。

方运同样站起来,拿起酒杯,看向计知白,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

计知白感受到对方庞大的翰林气息,虚圣之威严勃发,心中一虚,心里的所有反抗的念头暂时消散,低声道:“计某祝贺方虚圣得圣前十甲。”

方运点点头,道:“计兄客气了。今日初雪降下,蛮族大军南下,景国正值存亡之秋,不得有半点马虎。愿我景国臣民,上下一心,一致对外。今日……”

方运突然扫视全场,舌绽春雷道:“我方运把丑话放在前面。此前之事,或可另议,但从今以后,若谁敢破坏景国抗蛮,当如长溪村!”方运说完,一饮而尽。

所有人为之一震,神色严肃,尤其是“长溪村”三个字,深深地挑动每一个人的心绪。

左相党官员呼吸一滞,长溪村三个字如同一把无坚不摧的舌剑高悬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头顶。

计知白气得满面通红,两手不停的抖动,里面的酒不断地向外洒落,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他此刻只有无尽的悲哀,身为去年的状元,身为左相最看重的弟子,他站在这里的唯一作用,就是反衬方运的强大和正直。

方运明明已经不在乎他,甚至懒得打击他,他却自然而然向众人展示方运敌人的下场,主动成为方运杀鸡儆猴里的那只鸡。

第1035章 官居二品

看着计知白的样子,又听着方运说的话,在场的人深刻地意识到,方运不仅地位变了,连做事的态度也变了,终于有了镇国公和虚圣的样子。

换做之前,方运要么会跟计知白虚情假意客气一番,要么绵里藏针打击一下计知白,可现在,但凭本心,毫不在乎左相一党的反应,堂堂正正说出自己的想法。

就见离左相柳山不远的一个进士官员道:“方虚圣如此威胁,未免过于霸道!”

“换个文位高一些的出来。”方运根本不理会那人,说完坐下。

众人一愣,恍然大悟,方运身穿白衣墨梅服,已经是翰林!

哪怕是在众圣世家,翰林都算是高层的一员,即使是在兵士如雨、将帅如云的武国,翰林也能领军五万,乃一方权臣。

在景国,翰林至少是从三品的大员。

“方虚圣好威风,那若是本官说你霸道呢?”一位老者沉声道。

众人循声望去,那位老者一身翰林服,须发花白,正是新任吏部尚书古铭舟,乃是一位老资格的翰林,在此次文曲天降后,有人说他最多两年便可成大学士。

“哦,那你是准备全家拐卖人口再杀官差,还是阻挠景国抗蛮?”方运问。

古铭舟丝毫不被方运的话影响,道:“长溪村一事,圣院并未盖棺定论,景国每日都有对你弹劾,你拿此事为例,未免过于丧心病狂。”

“是啊,长溪村拐卖人口多年你不说丧心病狂,囚禁杀人成百上千你不说丧心病狂,杀官差持械拒捕你不说丧心病狂,本官仅仅只是拿他们为例子,你倒说本官丧心病狂,可笑之极。妖蛮南下,战事将起,景国即将全民皆兵。本官没工夫与你们口舌之争,有种的、带把的,跟本官比杀妖灭蛮。否则的话,还是争你们的权夺你们的利,本官没兴趣。”

方运毫不客气。

那古铭舟正要辩驳,太后道:“好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诸位爱卿就不要提及其它。下面开始评鉴今年所有殿试进士的诗词,评鉴完毕,正式授予所有进士官职。”

古铭舟只好闭上嘴。

接下来,一些年轻的读书人或一些想要文名的老读书人陆续前往高台,评鉴今年殿试进士的作品。

七成的人评鉴方运的作品,另外三成的人是因为前面之人评鉴得太好了,不得不换备选的诗词评鉴。

赏诗论文是常事,尤其在状元宴上,大家既为扬自己文名,也为褒奖殿试进士,几乎都洋溢着赞美之词,若实在有人不喜某诗,也会在状元宴之后批评。

一人刚点评完榜眼高庸的一首诗,还没等走下台,计知白走了上去。

在场的许多人皱起眉头,计知白既然上去,那就说明今日的状元宴必然不会一帆风顺。

一些人望向柳山,柳山面色和蔼,好似真的融入这喜庆的日子。

计知白走到高台之上,微笑道:“诸位一定以为在下是抨击方运的诗词,那在下只能说让诸位失望了,在下上台,是为了赞扬方状元之诗词!鉴于方虚圣在宁安所作的诗词在下都喜欢,那就一一点评。”

“第一首《定海志》相当不凡,此诗最后尾联的‘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形成强大的战诗力量,换来郦道元郦圣的天下水图,镇杀数十万水族,堪称水族克星。不过,私以为,此诗虽强,不在于传世定海,而在于那句‘封侯非我意’。在方虚圣眼里,什么封侯封公封王,完全不在乎,方虚圣真正的意图,自然是封王之上!方虚圣如此直接表明心迹,在下佩服。我计知白只是想想而已,绝对不敢像方虚圣如此霸气!”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原意本是方运不在乎官位爵位,只希望能驱除水族,让人族海疆平安。

现在,却被计知白曲解成爵位已经满足不了方运,方运需要君位,要当皇帝!

计知白继续道:“方虚圣之雄心壮志非常人能及,原本在下还怀疑,可在这首《定海志》后,方虚圣突然书写《赋菊》!这是什么诗?天子战诗!和‘封侯非我意’相连,那就是司马昭之心……咳咳,在下用词不当,向方虚圣道歉。我朗诵此诗,让诸位感受这首天子战诗的杀意!‘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宁安,满城尽带黄金甲’!是否霸气?菊花是何物?”

计知白说完后停顿片刻,扫视会场。

“菊花,在陶渊明陶圣诗中是高洁之花,向古代追溯,在汉武帝的《秋风辞》中不过代表美人之香,更加柔弱。但是,在方虚圣的笔下,却杀气盎然,竟然成为杀伐之花!若是他人所作,简直就是反诗!当然,方状元乃是虚圣,地位与国君等同,他写的反诗怎能算反诗!”

场下许多人想反驳,但在计知白没说完之前开口且不说会被扣上没规矩的帽子,甚至会起到反效果。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清楚计知白的意图,他不需要打击方运,只需要歪解诗意,让景国皇室防备方运即可。

十国之前,篡位夺权的重臣不止一个。

“在下太佩服方状元了,若非胸怀天下,怎能写出此等战诗?不过,此诗有个小小的瑕疵,论榜之上已经有人提出。此诗是方运成临时翰林时所作,不仅让士兵铠甲增强,还能让兵器锋利,但问题是只有在秋天威力堪称翰林战诗!一旦在春夏冬三季使用,威力只相当于举人诗,连作用人数也少了许多。”

这下许多人没话说,计知白说的没错,除非方运能弥补这首战诗的缺陷,否则恐怕成为最弱的翰林加护战诗。

计知白得意一笑,道:“接下来的《采桑子·重阳》,大气磅礴,弥补了《赋菊》的帝气和才气不足,尤其那句‘寥廓江天万里霜’,更显方虚圣胸怀天下之寂寞。怕是觉得只有他才能撑起景国啊!好了,在下占用太多的时间,到此结束!”

计知白话音刚落,全场反驳声一片。

“计知白,你其心可诛!你这是在为祸景国!”

“方虚圣辛辛苦苦作了两首传世战诗,竟然被你用来离间,简直是读书人之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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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知白小丑,猪一样队友!”

乔居泽忍不住怒道:“计知白说得好,只许某相卖国,不准方运作诗!”

此话一出,喧闹声渐消,乔居泽去年与方运同在学宫上舍,与方运关系深厚,平时是个谦谦君子,今日被逼得说出这种话,几乎等于在骂柳山卖国。

计知白变了脸色,望向恩师,但柳山却面不改色,好似没有听到。

只是柳山双目中倒映远处的阴雨之色似乎更浓。

状元宴的气氛骤然降到最低。

片刻后,太后道:“评鉴诗词结束,请内阁宣读任命。”

随后,内阁官员上台,宣布数百名进士的任命。

在任命之前,内阁已经充分征询所有进士的意见,是想去古地、军中、从政还是走文院一系,然后根据他们的意图和自身的能力做出分配。

只不过今年和往常不同的是,将有七成的进士被分配到北方军中,一成分配到其他军中,进入文院或文官的人极少。

被分配到北方的进士大都没有怨色,少数进士不满,但却没有抗拒,因为这是每个景国人的职责。

读书人在他人的庇护下安安稳稳走到今日,成为进士后,也应当为国家出力。

殿试前三十名的人待遇便不同,有的进入六部各院,有的进入景国学宫深造,还有的外放担任县令或州府中的官员。

最后任命方运的时候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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