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节(1 / 1)
这首诗表面看非常普通,只是说方运要回景国,宗午源把宝剑赠送,代表一片真心,字浅情深,本身是不错的诗词。
但是,读书人不是莽夫,许多诗词文章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方运本来就有所戒备,听完此诗,立刻想起《史记》中的一个典故。
《史记》中记载,季子在出使的途中,遇到徐君,徐君很喜欢季子手中的宝剑,但没有讨要,季子也看了出来。不过,季子要佩剑出使他国,什么都没有说。
等出使他国完毕,季子回返,准备把宝剑赠予徐君,但是,此时徐君已死。于是,季子就把宝剑挂在徐君坟前的树枝上。
这是一段被古人称颂的故事。
同样的典故,同样的诗词,若是颜域空用,那必然是一片真心,但若是宗午源所作,明显有诅咒方运死的意思。
若宗午源不是世家子弟,面对这种诅咒,景国有权直接到刑殿上诉,严查此人,毕竟是十分严重的以下犯上,违礼。但是,宗午源不仅是世家嫡系,而且宗圣还活着,就算撕破脸皮起诉宗午源,最后也不会有任何结果,最多是宗午源口头认错不该乱用典故。
景国众人憋着一肚子火。
一些庆国人露出得意之色,斗诗论文、唇枪舌剑,乃是读书人的本事,庆国丢失一州,骂一骂方运也算出了口气。
不过,那些文位较高的庆国读书人大都微微低头,他们明显不屑于参与这种争斗,但身在庆国,又不能反对同国之人,只能沉默。
方运知道,现在庆国人都在看自己笑话,都想让自己情绪失控说出一些失礼的话,但是他淡然一笑。
无论是宗午源还是庆君抑或他人,全都不明白方运为何毫不在乎。
庆国文相老奸巨猾,立刻轻咳一声,拱手道:“方虚圣,我庆国三人已经赠诗完毕,若您不嫌弃,就回赠一首吧。您是离开之人,按惯例不作送别诗词。此刻正值无限春光,桃花初放,江水滔滔,任意一景皆可入诗词。”
方运微笑道:“我想作两首词。此地既然是江南,那第一首就作《忆江南》吧。”
“恭候虚圣大作!”古复后退一步,表示礼敬。
方运背负双手,微微抬头,望向长江。
在场大多数人立刻微微颔首,有的人甚至稍稍弯腰,表示对方运的敬重。
方运慢走几步,走到十里亭中,张口诵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方运诵完这首白居易的名篇,赞声雷动。
“好!”
“不愧是方虚圣,同样是临场所作,一人压三士!”庆国一位老翰林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色彩浓烈,异常明丽,一词道尽春日江南的美丽!”
此刻庆国人就事论事,没有人敢指责,也没人愿意指责,毕竟是写得真好。
“日出江花红胜火中的江花,应该是江边的红花吧?”
“不好说。旭日东升,可染红江中浪花。”
“绿如蓝用得好啊,江水的绿色比制作青绿色的染料更加绿,明艳之色,跃然眼前。”
众人纷纷议论,但声音突然小了下去,只因有一个年轻进士突然发问。
“方虚圣从未来过江南,为何说‘风景旧曾谙’。未见江南景色,怎能说风景早就熟悉?”
宗午源等人面色一沉,没有说话。
众人面面相觑,仔细一琢磨,有人恍然大悟。
这句话明显是指,这江南许多地方本就是景国的国土,方运身为景国人,本就应该早早熟悉。如果这种说法成立,那第一句江南好,用意太明显了。
说是忆江南,不如说是方运以胜利者的姿态返回江南!
景国众人微微点头微笑,大概明白了方运作此诗的意图,方运只用一首词证明自己是胜利者,从更高的层面来反击宗午源。
江南好,是因为往日的风景必将重现!
就如同方才景国人无法反击宗午源一样,庆国之人也没办法指责方运什么,更何况,方运没有任何人身攻击,是以胜利者的堂堂正正之姿写此词,哪怕承认其中的隐喻,也无可指摘。
古复不想这种场面继续尴尬下去,于是道:“请问方虚圣,您的第二首呢?”
方运看了一眼宗午源,又深深看了一眼庆君,转身就走,边走边舌绽春雷。
“待来日,本圣驾临庆国皇宫,携此宝剑,将第二首词赠予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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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君脸色剧变。
第810章 臭不要脸
敖煌跟在方运身后,扭头看着庆君,露出阴恻恻的笑容,道:“臭不要脸的庆君,等方运驾临庆国皇宫的时候,本龙一定会出现!这些天,本龙怕被方运骂,本来憋着一肚子邪火!你们先逼得丘崇山那种好汉为难方运,把他活活累死,又让宗午源这个同样臭不要脸的诅咒方运死,这个仇,一定得报!”
庆君不敢责斥敖煌,只得解释道:“煌亲王此言差矣,文战乃是两国交兵,各显其能。方虚圣不伤分毫,我庆国除了丘崇山,连屈寒歌也被杀,明明是我们败了,您为何还要咄咄逼人?”
“屈寒歌死活关本龙屁事?那是他自己找死,方运已经警告他了,让他别毁真龙古剑,他不听怪谁?臭不要脸的,你还有理了?你给本龙等着!”
庆君和宗午源被敖煌左一个“臭不要脸”右一个“臭不要脸”骂得无比难堪,但都没有再说话,忍了下来。
“算你们聪明,知道闭嘴!臭不要脸的!”敖煌白了庆君一眼,摇头晃尾巴跟在方运身后。
一部分景国官员憋着笑,跟着方运上船,剩余的景国官员留在原地,准备继续接下来的谈判。
而庆国众官员则面面相觑,方运的话虽然平静,但隐隐震得人耳膜疼,普通的舌绽春雷不可能有这种声音,明显是方运下定了什么决心,导致虚圣之言引发天地元气响应。
“诸位,你们说,方运此子到底想对国君陛下做什么?”
“总不会是杀上金銮殿吧?宗圣一只手便能让他灰飞烟灭!”
“自然不会是杀上皇宫,不过,听他的语气,似乎非常不一般。”
“想想之前文战的情景,明显是想为丘崇山报仇,但是,不知道他用何种手段。”
“就算他成半圣,最多也是降临到皇宫斥责庆君,根本无法报仇,毕竟我庆国还有半圣。”
“他不会是想击败宗圣然后杀到庆国吧?”
“那不知道需要几十年的时间,到时候景国早就灭了,大概只是一时的气话吧。”
“不过,这次我庆国的颜面全被丢光了!上次方运文压夕州,以一敌十,那只是文斗,情有可原。但此次文战,输得太惨了。堂堂进士十老之一被杀,以后我庆国谁还敢与景国人文战?胆气全被方虚圣吓没了。”
“话不能这么说。站在两国的角度考虑,此事是我庆国不利。但如果站在人族的角度考虑,我们庆国可是逼得他写成整整两首传世战诗。一首《凉州词》,唤出玉门关,翰林之下无敌!一首《红尘杀》,神鬼莫测,颠覆人族的进士与翰林的战斗方式。这份功劳,我庆国理当有一份!”
“胡言乱语!你还是不是庆国人……”
庆国人不断议论,方运却踏上空行楼船,飞空起航。
空行楼船越飞越快,方运走到船尾,眺望象州。
天空有飞鸟掠过,在极远的地方,阴云密布,下着春雨。近处阳光明媚,百花盛开,鸟兽穿行在山林间。
方运低下头,下面就是宽达百里的长江,江水滔滔,有船只穿行,水妖捕鱼,犹如一小片的海洋。
“我会再回来的!”
方运说完,转身与景国的读书人畅谈。
那些读书人对《凉州词》和《红尘杀》十分感兴趣,文位低者,想借用这两首战诗词增强自身,文位高者,则想通过学习两首战诗词,书写出性质相似但文位更高的战诗词,是否传世不重要,自己能用最好。
众人先讨论《凉州词》,讨论了许久,始终觉得这首诗太难超越了,此诗至少是镇国之诗,尤其那两句“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简直把塞外的所有景象用两句概括,有种万里塞外在眼前铺开的感觉。
许多人试着改换其中的少数词语改诗,但始终徒有其形,不得其神。无神韵,无法从玉门关借力,就不可能形成战诗。
随后,众人又讨论《红尘杀》,其中那句“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引发了高度的赞扬,单看文字,隐隐有一种舍生取义的气息。这种悍不畏死的战诗词,一旦获得义之圣道和勇之圣道加持,力量会再度提高一个台阶,不知道会形成什么样的变化。
一路风平浪静,再也没有妖蛮前来阻挠,在傍晚前,空行楼船降落在景国学宫之中。
包括太后和左相在内,所有京城高官、世家家主、豪门家主和名宿文人都在下方等候,而学宫的数万学子围在四周。
轰隆隆……
空行楼船停稳,放下船梯,方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万胜!”
“万胜!”
“万胜……”
在场所有人高声欢呼,连太后与左相都跟着喊了几声,小国君格外兴奋,喊个不停。
方运向众人一拱手,微笑着向下走,敖煌也一副英雄凯旋的模样,大摇大摆跟在方运后面,时不时举起小爪子向下虚按,示意众人不用那么热情,要冷静。
一道白光突然钻出,飞入方运的怀中,然后就见奴奴在方运的怀里不断打滚,拼命往方运胸膛挤,像是撒欢儿的小狗一样。
方运笑着抚摸着小狐狸,顺利下船。
接下来就是盛大的欢迎仪式,之后方运与众人前往皇宫,举行远比之前任何一次文会都更加隆重的庆功宴。
在庆功宴上,太后当众宣布,由于方运夺回象州,大批的官员会前往象州,会有许多县令之位空出来,今年额外拿出五十个县的县令供新晋进士代掌。
今年会试排名第五十一到一百的新晋进士,殿试本来与他们无缘,前五十的新晋进士甚至已经赴任,他们根本不抱任何希望,哪知峰回路转,方运文战一州,生生多出五十个代县令名额。
普通进士和殿试进士的差别,几乎就相当于老举人和普通进士的差别。
在庆功宴上,这五十位进士屡次向方运敬酒,超过二十位进士甚至直接称呼方运为老师,坐实了师生关系。
今天是帝党的狂欢,左相和康王两党的人如同陪衬一样,明明吃着豪华宫廷宴席,却味同嚼蜡。
在庆功宴上,计知白时不时看着方运,最后,他给宁安县的官员传书。
“明日文会要掐好时间,在他刚到的时候召开,然后,让他知道什么叫猝不及防!”
第811章 封地!
没有人在乎计知白和左相一党,不仅皇宫内的读书人陷入狂欢之中,京城和景国各地城市都如同不夜天,烟花璀璨,爆竹声声,比春节都热闹。
自景国成立,一直在失去国土,北有草蛮,西有武国,南有庆国,幸好东海龙宫不占据陆地,否则景国现在还会少一州之地。
以前景国最强盛的时期,勉强能从庆国或武国那里夺回一两府之地,但像方运这种一口气夺回一州之地,却是前所未有。
一州之地对整个人族来说,还不如任何一首传世战诗重要,但对景国人民来说,这一州之地的意义无比重大。
尤其是长江北岸的江州,江州与象州虽有长江相隔,但两地的许多居民有姻亲关系,在象州被夺后,两州彻底对立,有父子分离,有兄弟分离,甚至还有夫妻被分隔,数以十万计的亲朋好友彻底中断联系。
由于两国持续交恶,每年只有少数的读书人可以来往于两国见到亲戚,九成九的人只能望着长江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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