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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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倒买倒卖这些事,他一时还过不了心理的那关,不太愿意去做,那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卖苦力了,刚好沈庭生在村里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叫王卫青的,说他有门路在隔壁村里找到一份背砖的活儿,背一百块砖上山就给五分钱,问他要不要一起干。
沈庭生正急着想要挣钱呢,自然是答应的,到了那儿才知道,原来是县水电局选中了隔壁村一处水头的位置,打算在那儿建一座水电站,先要在山顶上盖个前池用来储水,县里的单位财大气粗,用的都是烧制的红砖。
红砖是从窑厂里运来了,可是问题来了,这山上拖拉机上不去啊,这红砖怎么运上去呢?只好请人帮忙背上去了。
王卫青也是个老实肯干的憨厚小伙子,他在隔壁村有个亲戚还能说上点儿话,这一下就先想到了他,把他找过去问他愿不愿意干这个挣钱的活儿,王卫青有好事儿也不忘记好兄弟,于是把沈庭生也叫上了,这几天天天连夜出去,就是去背砖的。
听起来背一百块砖就给五分钱,好像挺好赚的,可真干了才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老沉的砖块用绳子捆起来,往背上一背,压得人腰都直不起来,再加上山路崎岖难走,就算路不怎么远,一趟下来怎么也得二十来分钟,他们拼死拼活地干一个晚上,顶多就能挣个五六毛钱的。
一个晚上下来,背上就被粗糙的砖块磨得火烧火燎地疼,那晚上沈庭生睡觉都是趴着睡,一晚上没敢翻身的,在家人面前,还得装成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嫌这活儿太累,原本隔壁村好几个跟他们一起背砖的小伙子,背了一个晚上之后都不再来了,沈庭生和王卫青硬是凭着一股劲儿,坚持干了下来,后来这工程的负责人见他们辛苦,又给他们涨了工钱,背一百块砖涨到了八分钱,这样一个晚上下来,差不多就能挣一块钱了。
不等他说完,谢华香的眼泪就下来了:“你是不是傻啊,这么辛苦的活儿也去干,白天黑夜地这么干,不要命了是不是!以后不许再去了。”
“行,都干完了,不去了。”
“干完了才说不去,你挺能耐的啊,瞒着我们这么多天,要是这活一直都干不完,你是不是要干到病倒了才让我们知道啊!”
“对不起。”沈庭生拿过她擦眼泪的手绢,轻轻地帮她把扑簌扑簌不断落下的眼泪给擦掉,“别哭了,我不累。”
第53章
这道歉道得毫无诚意, 纯粹就是哄她而已。
“沈庭生,我希望你有出息, 可以带着我们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我也相信你有这样的能力, 但我不希望是通过这样的途径过上好日子,你知道吗?如果你以后再这样做, 我会心疼, 会难过,也会后悔我不该过来找你,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为了挣钱去干那样的活。”
“不, 不是的。”沈庭生慌了, “不怪你的。”
“就是怪我,沈庭生, 我告诉你,如果你以后再这样的话, 我就走了, 一定会走的,我跟你说, 只要我想,我有办法离开这里的。”
沈庭生急得一把抓住她的手:“别, 你别走,我听你的,你说不让我干, 我以后都不干了。”
曾几何时,他自认为配不上她,故意表现出对她冷淡的态度,迫不及待地想让她自己离开,可是才过了短短的日子,自己的心就已经完全被她的热情所俘虏,只要听到她有离开的可能性,就已经害怕到不知所措了。
沈庭生两只手都握在了她的手上,嗓音暗哑:“香香,你不要走。”
谢华香落下泪来,轻轻地依偎到了他的身上,双手以极轻柔的力道放在他伤痕累累的背上:“好,我不走,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的,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许再去做这样的事了。”
沈庭生的胸膛颤抖一下,随即慢慢地平静下来,双手犹豫了一下,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轻柔地放在她的头发上,属于少女的清香幽幽地钻进鼻孔。
万籁俱寂,谢华香的耳边,只有他的心跳声,“咚!咚!”强壮而有力,就像是千军万马进击前的擂鼓声一样。
两人俱都觉得,人生中能有此时此刻,便是经历过再多的苦和累,也都是值得的了。
这么一个甜蜜而美好的夜晚,谢华香当然是把彭月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第二天早起再想起时,也觉得不好突兀地提起,而且看沈庭生待她的模样,她才不相信自己不是他心里面最喜欢的女人呢,青梅竹马什么的,谁在乎。
于是,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照常去上工,王秀芬得意地问谢华香:“怎么样,昨晚你问没问庭生哥,他是不是见彭月姐去了啊?”
“我说你这姑娘,心眼儿怎么这么坏呢,你就是巴不得我们吵架才高兴是吧,不好意思啊,叫你失望了。”谢华香心情好,不跟她计较。
“才不是呢,我只是提醒你要当心点儿,要是彭月姐想要跟你抢的话,你肯定抢不过她的。”王秀芬跺着脚说。
“是吗?那我就等着看看好了。”
“哼,到时候你可别哭!”
干活干到快到中午的时候,突然有人跑过来招呼她们:“先别干了,队里发牛肉呢,赶紧去领啊,人人有份!”
“发牛肉?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牛肉啊?”
“哎呀,先别问了,快点过去吧,到时候就知道了,晚了可都没有好肉了。”
于是谢华香和王秀芬丢下锄头,匆匆地赶了过去,路上问了人才知道,原来是生产队的牛棚里的一根柱子,昨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倒了下来,牛棚塌了半天,刚好把一头老黄牛给压在了下面,今天早上去上工的社员们发现的时候,老黄牛都已经没气儿了。
这牛死了可是生产队里的一大损失,队长都心疼得差点没哭了,可是心疼归心疼,牛死了这么放着也不是个事,也不可能看在它劳苦功高的份上挖个坑给埋了,唯一的处理方法是宰了分肉,给全生产队的社员们都打个牙祭。
于是队长就找了几个后生仔,一起合力把这头老黄牛剥皮拆骨,各种肉都分成小块,让每个社员都过来领一份回去。
谢华香喜滋滋地领了一块巴掌大的牛腱子肉,用一根稻草穿着拎了,晃晃悠悠地拎了回去,一路上在心里盘算着该做点什么好吃的。
一路上遇见的其他社员们也全都是笑容满面,十分欢喜的样子,生产队损失了一头牛本来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可是因为能吃上肉,大伙儿大声地打着招呼,互相打听对方领到了什么样的肉,高兴得像过年一样。
就连沈丽华和沈家奶奶,虽然不是主要劳动力,但也是生产队的成员,所以也分到了正常劳力的一半的肉,沈家奶奶分到了一小块牛腩,而沈丽华则分到了一块牛肝。
沈庭生因为有份参与杀牛的工作,所以除了分到一块最好吃的牛腩肉以外,还得了一大根牛腿骨,虽然腿骨上的肉都已经削得干干净净的了,但砸开了用来炖汤,还是能炖出一大锅油汪汪的汤的呢!
一家人把领到的牛肉放在一起,居然也有一小盆,全家人真正把谢华香当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把这一盆牛肉的处置权全权交给了她。
谢华香抱着双手想了想,这肉啊,说多也不多,真要吃的话,一顿也是能吃得完的,但既然要好好过日子,就不能这么铺张浪费,好好谋划一番,能让一家人美美地吃上好一段时间呢!
正在细细考虑,突然有人上门,远远就声如洪钟地喊了一句:“庭生哥!”
进了门又一个个地打招呼,见了谢华香,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了声:“嫂子好。”
谢华香厚着脸皮答应了,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这个浓眉大眼的青年,这人她是认识的,就是前些日子跟沈庭生一块儿去搬砖的王卫青,也是上辈子沈庭生建立商业帝国时的左臂右膀。
不过他此刻还只是一个憨厚的农村青年,见了年轻姑娘也还会不好意思。
王卫青走进门来,把手里拎着的一截肠子放到桌上的肉盆里:“这是我刚才宰牛的时候特地留下来的苦肠,给你们。”
“那怎么成。”沈家奶奶拎起肠子要塞回给他,“既然是你自己得的,就拿回去吃,我们怎么能要你的呢!”
“阿婆您就别推来推去的了,当心弄破了,我家里人少,我娘也不爱这一口,我知道庭生哥爱吃这个,你们吃吧,前些天多亏了庭生哥帮忙,那活儿我才能干得下来,不然的话,光是我一个人肯定是赚不来这个钱的,我娘身体不舒服已经好些天了,今天结了账,我正好带我娘到县城的医院看看去。”
沈家奶奶疑惑地问他:“你说你们干什么活儿去了?”
沈庭生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没什么,就是队里的一点活,队长说可以额外算工分,也算是多挣了钱了。”顺便朝王卫青使了个眼色。
王卫青识趣地点点头:“对,就是队里的一点活,托了庭生哥的福,队长才让我跟他一块儿干的。”
沈家奶奶点点头:“你们一直是好兄弟,庭生带着你也是应该的。”
谢华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俩,这俩人一唱一和的,撒谎撒得挺溜的嘛!
王卫青送完苦肠就急急忙忙地走了,还得回去让他娘给做牛肉吃呢!
看着那节苦肠,谢华香想起来了,沈庭生确实是挺好这一口的。
上辈子因为沈庭生的缘故,谢华香曾经下过苦功去研究过云南菜,自然知道这道颇有特色,甚至说得上是黑暗料理的菜色。
所谓的牛苦肠,其实就是连接胆囊的那一小截牛肠,以及里面被胆汁和胃液浸润过的,半消化的草。
用当地人的土话说,叫做“撇”。
当地人最喜欢的吃法,是苦肠水拌生,也就是“撒撇”,当地人说的“撒”,就是拌生的意思,是将生肉和各种香料拌在一起,做成蘸水,用来蘸各种食材吃。
苦肠加生肉的搭配,哪怕谢华香能够面不改色地把这道菜做出来,但要吃的话,还是有点儿鼓不起这个勇气的。
沈丽华好奇地用手指戳了戳那一截苦肠,苦肠的两头用草叶扎起来了,里面鼓鼓囊囊的装满了东西:“这里面是什么呀,能吃吗?”
沈丽华年纪小,这辈子还没有幸吃过牛肉呢,牛是用来耕田的,是贵重的牲口,除非自然老死的牛,否则的话肯定是不会随便用来宰了吃肉的。
一头牛的寿命能有二三十年,从沈丽华出生到现在十几年里,队里就没有死过一头牛,所以她到现在才是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牛肉。
各种用牛肉做成的吃食,自然也是没见过的了。
谢华香肯定地说:“能吃,我今天就给你们做个撒撇,阿婆和庭生哥都爱吃的吧?”
沈庭生也是在年幼的时候吃过一次,刚开始吃的时候确实有点不习惯那种奇怪的味道,但多吃几口之后,突然就喜欢上了,只吃过那一次,但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颇有些奇怪地看着谢华香:“你知道撒撇?”
“嗯,知道的,我爸认识一个云南的老厨师,他教过我做这个菜,对了,我还没告诉过你们吧,我从小就特别爱学做菜,我还曾经想过,将来的理想就是当国营食堂的厨师呢!今天就让我来露一手,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吧!”真好,在这儿不管她胡说八道什么都不用担心会露馅,反正他们也不可能会特地跑去问她父母,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云南厨师。
教她做菜的云南厨师是有的,不过不是小时候,而是上辈子了。
沈丽华是个好奇宝宝,还是不依不饶地追着问:“这肠子里面的究竟是什么啊?”
谢华香只好告诉她:“这是牛吃进肚子里,还没有消化完的草。”
“呕!”沈丽华做了一个反胃的动作,她就知道会是这样,只不过心存侥幸,所以特地问清楚而已,“这么脏,能吃嘛!”
谢华香笑了笑:“要不我先做出来,你先看看能不能吃得下,吃不下的话咱们再吃别的。”说实话,其实她也是过不了心理的那一关,不敢入口的。
“对了,幺妹,你先帮我去弄点香料回来,做蘸水用的。” 谢华香把要用到的香料的名称告诉了沈丽华,小姑娘兴冲冲地拎了个篮子就出门去了。
蘸水也是当地人饮食当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这个地方气候温暖潮湿,山上植被非常丰富,根本就不用自己种,到山上随便就能找到各种香料,剁碎以后做成蘸水,再清汤寡水的饭菜,也能吃出滋味来。
决定好了要做什么,谢华香就不慌了,先熬一个苦水,把苦肠的两头扎紧,不让里头的料漏出来,然后放进锅里直接用小火慢慢焙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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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焙到半干的时候, 加点盐和糖调味,焙干后再加进一勺清水, 熬个二十分钟左右, 变成一锅深褐色的酱汁。
谢华香找出一块干净的纱布, 隔在大碗上,然后把熬出来的汁液倒上去, 过滤之后, 一碗带着清苦气息的苦水就熬成了。
然后切出一小块嫩点儿的牛肉,细细地剁成肉泥, 这时候沈丽华也拎着小半篮子的香料回来了,按照谢华香的嘱咐, 摘了香菜、香柳、柠檬嫩叶、小米辣和韭菜回来。
韭菜切碎之后要先用盐腌一会儿, 挤去汁水,其他的香料直接切碎, 统统放到一个大碗里,跟肉泥拌在一起。
谢华香把大碗交给沈丽华:“给你一个任务, 把这里面的东西拌匀了, 要拌得很匀哦!”
沈丽华欣然接受任务,很认真地拌了起来。
谢华香是个不肯委屈自己的人, 她吃不下苦撒,看也不能眼睁睁地就看着他们吃, 所以决定给自己和沈丽华再做一个改良版的,柠檬撒。
把刚从树上摘回来的青柠檬对半切开,用特制的工具挤出里面的汁液, 放在一边备用,然后把刚才剩下的一半牛肉泥放进沸水里烫熟,捞起。
这时候沈丽华已经把香料和肉泥都拌得融为一体了,于是谢华香往里面倒进大半碗的苦水,再加点胡椒粉和盐,搅拌均匀,因为家里的人都挺能吃辣的,她弄了一个辣味超级强烈的“涮涮辣”,一切两半,扔进了碗里,这就是苦撒了。
至于柠檬撒,所用的香料跟苦撒一样,只是把苦水换成了柠檬汁,用熟牛肉末替换了生牛肉末而已,更加适合外地人的口味,毕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生猛敢吃生肉的。
蘸水做好,那只要准备蘸料就可以了,真正的撒撇,蘸料有点复杂,中午时间不够,做不出来,谢华香便只下了一把面条,烫了一把青菜先吃着,等晚上有时间了才把真正的撒撇做出来。
哪怕是简易版的,也足够让一家人吃得心满意足了,特别是沈庭生,脸上那满足的笑容,让谢华香的一颗小心脏像是小鹿乱撞一般,“砰砰”地跳个不停。
如果每天都能看到他这样满足地笑,谢华香愿意费尽心思,每天给他做好多好多好吃的,她突然觉得,冥冥中自有注定,她上辈子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学习厨艺,原来就是为了回来以后尽情地满足他的味蕾的啊!
吃完中饭,沈庭生得抓紧时间去帮谢华香干活了,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他只能在休息的时间干她的那一份活儿。
谢华香要留在家里继续处理剩下的牛肉,现在天气炎热,这牛肉不能久放,如果不及时处理,晚上回来就得发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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