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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蓝色星沙向天空飘散,渐渐消失。
“师叔又在行善了。”两个小和尚中胖些的那个道。
“师叔许久未曾上来了,哎,不知这回是谁的元灵。”另一个道。
“是啊,我听说,师叔当年也是在这放归台上,放归五逆河边死去修士的元灵,漫天都是蓝色星沙,将六欲天上空的半边天都映得蓝荧荧的。”
“哼,这些恶人,便让他们互食好了,还给他们放归天地,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小胖和尚故作老成地道:“你还小你不懂,让他们互食便违背了师叔问道成神的初衷了。”
另一个小和尚便问他是什么初衷。
胖和尚道:“师叔厌恶这灭绝人性的道。食他人元灵,与野兽又有什么分别?这样的世间,又是何等可怖?所以,师叔才建了这放归台,将殒身修士的元灵纳入金莲,再送上这放归台放归天地。”
另一个和尚“哦”了声,又问道:“师叔既如此慈悲,为何下手从不留情。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师叔身为佛门弟子还杀人,与那些穷凶极恶之辈又有何异?”
小胖和尚敲了他一记额头,正待说话,却见不卿返身走来,赶紧恭恭敬敬站好,闭口不言。
等不卿走远,小胖和尚才叹了口气,道:“杀戮正是因为慈悲啊。”
另一个和尚还要问,小胖和尚却不再说下去了,“你以后便会懂了。”其实这句话,小胖和尚还是听玉垒云上的那些高阶黑袍僧人说的,其中的奥义他自己也没弄明白。不过,他想,等他有一日也达到那个境界,便也能明白了。
不卿回到玉垒云他自己的禅房。他的禅房很简单,与六欲天其他和尚的禅房没什么两样,只除了靠近东面的墙上挂了一幅字。
字上是一首诗。
“忘情好醉青田酒,寄恨宜调绿绮琴。落日鲜云偏聚散,可能知我独伤心。”落款陆压二字。笔墨洒脱,苍劲豪放,一瞧便知是位性情疏狂的男子所书。
不卿走到桌前,举起茶壶倒了一杯水,饮了。盘腿坐上蒲团,开始打坐。
玉垒云的夜十分安静,蝉鸣声声。听声声蝉鸣,悟无字禅意,蝉鸣与禅境向来是相得益彰的。
今日不知为何,不卿觉得这一声声的蝉鸣有些聒噪。
他睁开眼,自袖中取出那盏初难灯,端在手中注视。左手拈诀,指尖之上冒出一簇橙红的火焰,他将那簇火焰弹到灯芯上。
灯芯一下燃起来,黄豆大小的一丛火。
不卿的眉毛舒展开。
可还不等他的眉毛展平,那灯芯便熄了。他又蹙了眉,重新燃出一簇火焰,点到灯芯上。
这回,无论如何也点不燃了。
“师叔。”外面有人唤他,是方才那个被他派去与掌门师兄报平安的小和尚。
小和尚站在禅房门外对他道,竹安不在禅房,大殿也未找到人,问过随侍竹安的和尚,说掌门两日之前便下山去了。
“知道了。”不卿道,“你进来。”
小和尚推门而入,便听不卿指着桌上的一盏琉璃灯对他道,“你过来,把灯点了。”
小和尚不明白师叔要他点灯做什么,这屋子里明明已经有灯了,应了声是,左手结印,指尖拈出朵小小的火苗。这是一朵极为微弱的初阶火苗,微弱得便是鼻息喷上去也能灭掉。
小和尚小心翼翼将火苗凑近琉璃灯盏的灯芯,靠上去的刹那,灯芯啪地亮了。
不卿不语,直勾勾看着灯芯。
过去了许久。
小和尚只觉得师叔向来八风不动的面庞似乎越来越难看,而那盏琉璃灯也越燃越亮,旺盛得宛如午间的太阳。
作者有话要说: 有奖竞猜:哥哥为什么能避开凤随的含情目?第一个答对的送200点红包明天见~笔芯
第37章 鹤羽的用处(捉虫)
白波九道是九座巍峨的大雪山, 就矗立在无住海边。
千秋厘端起茶杯,轻轻地朝茶水吹气, 再细细地抿上一口。
冷霜生坐在上座, 面色焦急地看着沉迷于品茶的千秋厘。无住海那小丫头不知道怎么样了, 生死未卜,这姑娘却又只知喝茶, 迟迟不告诉他。
千秋厘很少见到哥哥这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一时觉得好玩,故意慢条斯理地喝茶, 其实心里乐开了花。
古苍龙见她拿茶杯挡着脸, 躲在茶杯后抿唇偷笑, 便凑到她耳边道:“大王喜欢看令兄这副表情?那你是没见过当初你生小大王的时候,他跟个愣子似的。”说完, 一个劲儿地嘿嘿嘿笑。
千秋厘敲他一记爆栗, “你才愣子。”
古苍龙被她敲得笑嘻嘻,没想到一觉醒来,那个令他性冷淡的大王没了,又换成了这个美得不像样的。她这么美, 给她打就打了吧。于是贱兮兮顺着千秋厘的话道:“是是是,小龙才是愣子, 小龙才是愣子, 小龙全家除了小龙的哥哥都是愣子。”
“哼,你不光愣,还不靠谱。我差点被他们生吞, 你倒好,关键时刻睡得呼呼香。你说,要你何用?”
古苍龙忙解释道:“大王,这可不能怪小龙我啊,要怪得怪令兄那根法杖。我可不是在睡觉。我也是奇怪了,令兄每次只要祭出魔言杖,我就觉得头痛欲裂,上次在不死城小龙就被这法杖的威压震过一次,这一回干脆晕了。说起来,令兄这根法杖到底是什么来头?”
千秋厘不说话。哥哥这根魔言杖最初其实是母亲所有,是父亲为讨好母亲而送给她的进阶礼。后来,有了哥哥,母亲便把魔言传给了哥哥。只听说魔言杖的杖杆是用一位早已殒身的先神的腿骨制成,不知道怎会对古苍龙有这样大的威压,竟令他直接晕了过去。
冷霜生看着千秋厘,程柳圆看着冷霜生。
程柳圆虽与冷霜生有婚约,两人见面的次数却并不多,一个手的指头便能数得过来。
但就是这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冷霜生给她的感觉相当不错。
冷家修的是禅道,是个沉淀百年的禅道世家,擅长辅助和炼丹,是以凶残掠夺著称的上诸天唯一可称得上奉献型的一道。
鉴于禅修的特殊性,冷家在上诸天的地位很高。别的宗门再如何泯灭人性丧尽天良觊觎他人的元灵精魄,却绝不会动到冷家头上来。
尤其是上诸天灵气灭绝的那二十年,冷家的禅修及其独门的灵丹炼制功法便成了各宗门仅剩的希望。
山水一程便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力压其他宗门而与冷家敲定了儿女婚事,也就是冷霜生与程柳圆的婚事。
程柳圆在原身四岁那年穿越而来,原身是个可怜虫。
程鹤生心中一直有个白月光杜兰芝,杜兰芝却看不上他,选了她认为更有前途的另一人为夫君,哪想她嫁过去刚两年,夫君就在与人比试时输了,并且连元灵都被吸食得一点不剩。
程鹤生趁虚而入,许诺只要杜兰芝肯跟着他,不出两年,他定然将她风光迎娶进门。而此时,程鹤生的原配才将将被诊出第二胎。
七个月后,程鹤生的原配早产难产而亡,一尸两命。程鹤生连半年都未等够,便急匆匆大张旗鼓地迎娶杜兰芝进门,并将杜兰芝与前夫所生的女儿视作亲生,比待程柳圆还要尽心,山水一程也将胡冰月当做程家的二小姐对待。
所以,千秋厘与程柳圆刚刚相识时,她的修为连中阶都不到。千秋厘觉得,其实程柳圆天赋不错,只不过没人悉心指点她。若程柳圆也有褚双拾这样一个哥哥,定然不会混成这样凄惨的光景。
在程柳圆与冷霜生仅有的几次见面里,冷霜生都十分温和有礼。他与上诸天那些穷凶极恶的男修不一样,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就是身体不太好,疾病缠身,所以一直呆在白波九道不外出。
程柳圆是很喜欢冷霜生的。便是他身体不好,她也认了,谁让他是那么温柔的冷霜生。
可程柳圆没想到,上次山水一程她被冷雾浓与胡冰月联手陷害,冷霜生出现之后不仅连安慰她的只言片语都没有,反而连眉眼之间的温柔都一去无踪了。
她是知道冷霜生身体好了很多,大概是从一个多月之前开始,昏迷了一场,醒来之后身体便一日好过一日,她还暗暗高兴来着。谁知,冷霜生身体好了,性格也与以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冷霜生体贴,善解人意,温柔得像暖春的风,现在……程柳圆想起一个词:直男癌。
一名冷家弟子走到冷霜生跟前,俯身与他轻声说了几句话。
千秋厘看到冷霜生脸色微微一变,起身与众人道了声“稍候”,便随那名弟子出去了。约莫过了一盏茶,才又见他返回。
千秋厘见冷霜生脸色仍是不十分好,便问他出了什么事。
冷霜生正要相告,冷雾浓走了进来,她手上托着个四四方方的木匣子,“哥哥就连冷家的事也要告诉她么?”
千秋厘将茶杯往几上一搁,古苍龙赶紧在一旁狗腿地用手掌为她扇风,“大王不气,不气,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不说就不说。他不说,你也不说,看谁摒得住。”
冷雾浓指着他,“骂谁是狗?”
古苍龙向她抛了个媚眼,“谁接话谁是。”
“你!”冷雾浓气得要冲过去。
冷霜生一把将冷雾浓扯了回来,重新坐下,神情尽量放轻松,“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大事。冷家在灵草圃种的那些灵草枯了几株,想是弟子们照顾不当所致,应当无妨。”
千秋厘“哦”了声。好像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枯了几株灵草。哥哥在这贫瘠之地果真过得凄凉,放从前,这种由人种出来的灵草是根本不能入他的眼的。
他炼丹所用灵草,都是他亲自去灵气浓郁之地采来的极品灵草。而在这里,他却为枯了几株种植的灵草而变脸色。
看来,不能再在此地久留了。反正她也拿回了心,小偶的人身回去之后再想办法,哥哥既然不记得她了,那她就和古苍龙一道将哥哥先绑回去再说。
千秋厘看了看四周,听完冷霜生的话,只除了古苍龙和小偶,其他人的反应却都和冷霜生差不多。就连程柳圆,也一脸凝重起来。
她的食指在几上慢慢敲着,马上便开始暗暗思索起来将哥哥绑回去的办法。
冷雾浓将手中的木匣子打开,“哥哥,该吃药了。”
千秋厘猛地抬头,见冷雾浓正从木匣子中取出一颗丹药,冷霜生接了过去往嘴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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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冷霜生的手停在嘴边,疑惑地看着千秋厘。
千秋厘腾地起身闪到冷霜生面前,一把夺过丹药,“这是什么药?你为什么要吃药?”
冷雾浓伸手就要将灵丹抢回来,“你野蛮!放肆!”
千秋厘不理她,直瞪瞪看着冷霜生,“回答我。”
冷霜生哑口。面对千秋厘逼问,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明明这是极为失礼的,却生不起气来,因为他看得出来,千秋厘脸上的担心并不是装出来的。
冷霜生曲起手指放在鼻子下,干咳了两声,“我母亲生我之时难产,我……先天不足,出生之后便一直体弱。此药是白波九道的九位长老为我所制,用于弥补我的先天不足,我自出生便服用此药。”他向千秋厘伸出手,“姑娘将药还我吧。”
冷霜生的一番话将千秋厘说得糊涂了。她的哥哥身强体壮得像头牛,揍她的时候都不带喘气的,几时先天不足体弱多病过?他为什么对自己是冷霜生深信不疑,甚至有着与褚双拾完全不一样的记忆,属于冷霜生的记忆。
不管了,眼前这个青年是自己的哥哥褚双拾,这总归是没错的。千秋厘将丹药死死捏在掌中,不知是什么作用的药,没弄清之前不能再让哥哥吃了。
冷雾浓上前来要抢她手中的丹药,“你这野蛮的女子,令尊令堂可是不曾教过你做人的规矩?”
“你闭嘴。”千秋厘摸出张禁言符便往冷雾浓额头上一怼,冷雾浓登时哑了,两眼睁得硕大,向冷霜生一跺脚。
冷霜生便要去撕她额头上的禁言符。
“褚双拾你敢!”千秋厘道。
冷霜生奇怪地看着她,“你叫我什么?”
“褚双拾,我叫你褚双拾。”千秋厘将冷雾浓推开,“你不是想知道救过你两次的小姑娘去哪了吗?”
冷霜生点点头。
千秋厘深吸一口气,看着冷霜生,“她就在你的记忆里。你如果能记得,就会想起来她一岁时的模样,她一百岁时的模样,她一千岁时的模样。方才在无住海,那是她三千岁不到的模样。可你要是吃了这颗药,你可能永远也想不起她来了。”
千秋厘巴巴地抬头望着冷霜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变成了冷霜生,可你明明就是我的二十哥哥。”
冷霜生看着她半晌,忽然笑了,“姑娘,哥哥不能乱认。我不是冷霜生,谁是冷霜生?”
千秋厘鼓起嘴,抬起手勾勾手指,“小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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