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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下,金万堂继续道:“你肯定没听过这个王,因为史书里没有,这个王是被一群方士虚构出来的,和打雷有关。”他吐了口烟:“一个和雷有关的皇帝,你们知道是谁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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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姆雷特?”胖子问。
“你听过天姥追云的传说么?”金万堂没理他,对我道。
第十二章 西海落云国
我们坐到棺材边,每个人开了一碗方便面,一边吃一边就听金万堂吹牛,金万堂眨巴着嘴,一边示意如果我们不吃卤蛋可以给他,一边侃侃而谈。
他说的这个故事,非常特别,和一个传说中的古王有关,这个王之所以特别,是因为他是完全虚构出来的,在《海西注方士传》中,有零星的记载。
说当时东汉,有几个方士望海而坐,就看到海边出现了海市蜃楼,海市蜃楼非常模糊,所有人都看不清楚,于是大家都猜,海上出现的是什么东西。
其中有一个方士说,那是海底的楼宇,来自是以前被海水淹没的城镇;有一个方士说,那是一片巨船的船队,来自海外的舞裳国;有一个方士说,这是海兽的背脊,它在外海晒晒太阳取暖,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但是有一个叫做天姥的方士,他却什么都不说,只是回去收拾了行囊。
其他方士问他干嘛,他就指着远处的云说,那海市蜃楼就在那片云的影子里,他要跟着那片云走,等到云走到陆地上,海市蜃楼再出现的时候,他就可以走进去,和仙人一起做些快活事情。
众人皆笑话他,但是云姥毫不在意,背上行囊就在海边等着那片云慢慢的飘到陆地上,当然飘到陆地上之后,海市蜃楼就消失了,但神奇的是,那片云却没有散去,真的犹如有生命一样,往内陆飘去。
云姥一路跟着云,一路往前旅行,一直到了中国的西边,一片很大的水前,终于再次看到了海市蜃楼。他找了一个渔民,坐着小船,这一次果然驶入了蜃楼内,见到了一个国家,叫做西海落云国。
这个国家的君主,叫做秦荒王,说自己是秦国的一个王子,死后被封西海的仙王,所以建立了西海落云国。
金万堂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知道这个传说,和这个墓有什么关系么?交出你们的卤蛋,我就告诉你们。”
我反正不爱那个味道,把卤蛋叉给金万堂,胖子就把半碗面倒给老金,老金满意咬了一口蛋,说道:“你们不觉得这个传说和另一个传说很像么?”
“你的意思是?西海落云国,中国的西方,西王母国?”我问道:“这个方士是到了西王母国?西海落云国,是西王母国的另外一个称呼,还是另有关系?”
想着我觉得不对,对于西王母国和那个时间西边昆仑周边国家的记载,都相当于神话,这西汉年头的故事,很可能只是拿其他传说里的素材拼凑,方士么,大体上都是一些连自己都骗了的骗子。
金万堂点头:“确实这个传说很有可能是杜撰的,如果不是遇到这个墓,我还真是这么认为,但这传说中有一细节,就是天姥追云之时,有一天,云变成了黑色,冲入了一片乌云之中,天姥迷路时,乌云中有雷声响鸣,指引天姥继续往前。天姥抬头,就看云上有雷公显现。”
金万堂拿出手机,给我们看刚才他拍的壁画的照片,在壁画中无数的听雷者中,有一个方士。穿着的不是官服,是方士的服装。非常小,但是能看到描绘的非常细致。
“古墓要么是墓主平生事迹,要么是神话,即使是神话,上面也会有墓主的形象,这么精美的壁画也必然和墓主有关,壁画讲的就是天姥追云。绝对不会有错,但是这个天姥画的那么小,必然不是墓主,那墓主是谁呢?”
“壁画上谁画的最大?”胖子问,我们立即起来来到外面的墓室,开始仔细的看壁画。很快,我们就发现了一个体型上被画得最大的人,这个人不是雷公,但是站立在云上。着繁复的头饰和华贵的衣服,一边有着好多耳朵。
秦荒王?我心中暗自推测,按照之前的故事,这个壁画上的主角,就是这个站在云上的人。能够站在云上穿着华服的,只有传说中的这个人物。
也就是说,棺材里的那个妖怪尸,就是墓主,它就是传说里的秦荒王?
这些壁画,这具尸体,来自于秦荒王陵?杨家人如果是以听雷为主要方式的盗墓贼,难道他们也用听雷的方式,找到了西海落云国?
胖子喃喃道:“这怎么听上是个坑啊,这个王完全是杜撰的,根本没有其他史料记载过。”
“但壁画证据出现了。”金万堂道:“那你就要想了,如果那个天姥的传说,有一部分是正确的,那么为什么历史上没有秦荒王的任何记载?”
我看了看胖子,胖子看了看我,胖子说道:“讲述这个传说的人,隐去了真实的信息,秦荒王是个代称。”他看了看石棺,“这六耳猕猴到底是谁啊?”
金万堂点头,刚想说话,我就听到嘎啦嘎啦几响,抬头一看,闷油瓶正在扭动自己的肩膀,整个人的形体猛的开始变的松垮,他正尝试调整自己的体型,爬入石棺下的井中。
“缩骨?”金万堂惊叹道,就看到闷油瓶一点一点变瘦,用类似于瑜伽的动作,把自己塞进那道缝隙。
进去之后,他用腿踢着石柱顶着,扭动身体让体型恢复,我们过去围观,就看到他用手电照着尸体的底部。
金万堂问:“哑爸爸,你在找什么?”
闷油瓶回答他道:“买地券。”我一听心中一乐,看了看金万堂,就意识到我们刚才的推测很傻,如果真是和天姥有关,那么东汉已经有买地券了,到底石棺里是谁,找到这个就能知道。
第十三章 南海王墓
地券说白了就是问阴间买地的凭证,和现在的土地证差不多,只不过买的地是地府里的地,作为自己的栖身之所。当时写地券是和阴间交易,所以多为无功德阴损的事情,只有无后的人才帮助别人写这种东西谋生。
我曾经收到过四川雅洪出土的地券的拓本,前面一些内容我还记得,是:
维天圣四年太岁丙寅伍月二十七朔今有亡人为徐国嘉州洪雅县集果乡侏明里今有殁故亡考君徐大人用钱九万九千九十九贯九百文——
所以地券前头的内容会非常集中的体现墓在哪里,墓主人的信息,闷油瓶点子是准的。
我们在石棺边上往下看去,就看着闷油瓶用双脚卡在井的两边,仔细去查看尸体的底部。我把手机递给他,他拍了一张递回给我。我就看到在尸体的底部是一整块石板,上面全是铭文。因为满是藤壶一样的东西,所以铭文看不清楚,胖子递下去一只锤子,他开始敲那些藤壶,露出下面的字,缓缓念道:“闽越蛇种,南海王织。”
“什么玩意?南海?”胖子问:“不是西海么?”
金万堂道:“胖爷,你刚才都说西海落云国是杜撰的,杜撰也要有基础,南海王织,西海落云,改一个字杜撰算杜撰的很工整了——南海,难道是南海国?”他忽然眼睛一亮,跳了起来。
我们都看着金万堂,他皱起眉头就道:“闽越蛇种,据说古代七闽古国的人,崇拜蛇,又是闽又是蛇,说明地券买的是福建的阴地,人是百越族的人,山海经里说闽在海中,也就是很久以前,这块区域是在海里的,和大陆是分离的,那天姥追云追到海边的故事是可信的,他可能不是往西走,而是往南走。所以不是西海落云,是南海落云,西海落云国就是南海国!”
他看了看尸体,继续道:“那这具尸体难道是南海国的国君,南海国是中国当时沿海福建江西交界的一个古国,汉代的时候就消失了。”
“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和听雷有什么关系?”我问道,看他的耳朵,确实不似中原人的风俗,金万堂道:“历史上对于南海国的记载非常少,因为这个国家非常小,而且存在的时间很短。只知道灭国之后,遗民皆结船出海,无数的船出海之后,就没有出现过了,南海王也不知所踪,没想到这么一个国王也有那么豪华的墓葬,这方面真是不遗余力,此外唯一和听雷有关的,就是天姥追云的传说了。”
如果是南海国,那这些藤壶也就有了解释,南海王墓很可能被海水倒淹过。杨家人盗出棺材的时候,将藤壶一起带了出来。
闷油瓶在下面“pi”了我一声,我再次把手机递下去,他已经落到靠近井底的位置,拍了照片,再次把手机丢上来,我打开看照片,就看到井底青铜片下的石板上,有几十盘已经腐朽粘在底上的磁带。
他缩骨重新爬上来,磁带的残骸一字排开,大概有四十盘磁带,年代已经非常久远了。里面的带子都已经烂断了,无数的污泥卡在磁带里面,转都转不动。王胖子喃喃道:“看来杨大广同志,曾经躲在这个井底,录雷声。”
“为什么没有把这些磁带带走?”如果有个一两盘就罢了,那么多磁带,感觉他带来充足的准备,却都没有拿走。
“应该是没有录到他想听到的东西。”我道。
闷油瓶忽然摇头。我们看着他,他道:“他不是在井里录雷声,他是在井里播放雷声。”
我愣了一下,忽然一身的冷汗,“什么意思?”
他拿出一片青铜片,放到我的手中,“这是某种鸣雷用的乐器。”
我皱起眉头,忽然理解了他的想法,天上的雷声传下来,经过上面的扩音器,然后在下面的井中形成共鸣,就能催动这些青铜片,发出特殊的声音,这似乎是一种翻译器,可以翻译出雷声中的信息?
这是一个很大胆的推测,但是现在青铜片都腐朽了,所以我们听到的声音浑浊不堪,无法确定。
并不是杨大广每一次来都会碰到打雷的,所以他来这里的时候,为了能够听出雷声中的信息,他是带着录着雷声的录音带,到井里播放。
把录音带抛弃在这里,也许是这些录音带里没有他要的东西,或许是他和我们一样什么都听不出来,因为巨大的挫败感而把东西丢弃,因为毕竟这些青铜片看上去很久以前就已经腐朽了。而他死在自己隐蔽的房间里,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也证明了,他没有太多的收获。
但不会什么都没有,因为他毕竟坚持了那么长时间,他多少应该知道一些什么——吧?
我仔细的看着青铜片,胖子沉重的对我道:“我们得到这些壁画来的地方去。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他妈就是想去拿东西吧。”我怒道。
胖子也不忌讳,点头:“你还记得之前我们在福建山里遇到的那些怪事么?你不觉得,那些事情,和这个南海国,也有一些联系么?”
第十四章 百越人
我在火车上仔仔细细的把事情过程想了一遍,杨大广的祖先肯定进过南海王墓,从中盗窃出了壁画,石棺和这些青铜鳞片,然后来到伏牛山,在山中修建了这个藏金坟,将盗出来的东西藏在里面。
这是批有耐心、有经验的盗墓贼,在行内称呼为“洛阳围子”,是一种尊称,他们找到大墓之后常常围住那块土地,几代人慢慢挖。洛阳围子围过的墓,什么都不会剩下。所以他们进南海王陵,肯定不会只拿了那么几样东西,如今藏金坟里只剩下满是藤壶的石棺,估计值钱的早已经被几代人挥霍完了。
到了杨大广这一代开始上学,父亲事发枪毙,藏金所剩无几,时常回到老家取坟内宝物换钱的杨大广慢慢发现,自己的日子开始朝不保夕。也许就打上了壁画的主意,不管是什么机缘,他发现壁画中画出了听雷的举动,于是对雷声产生了兴趣。去了南京之后,慢慢研究,发现了雷声的规律,从而大惊失色。
三叔何时和他认识的,我并不知情,反正他肯定将听雷的事情说给了三叔听过。三叔和他一起进山录过一段时间的雷声,但这段经历三叔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之后岁月如梭,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杨大广死在了自己气象站的密室里,而三叔委托金万堂买下了气象站的地,把杨大广的故事,间接告诉了我。
如果如我推断,他把这个人的事迹传达给我是为了什么呢?证明自己没有死?让我替杨大广收尸?这些举动都可以清晰的用文字表述出来,不需要发模棱两可的短信,我略微有些混乱,不知道他是想我干嘛?是去找南海王墓,还是去探索听雷的秘密。感觉他都不清楚需要我做什么。
不过用胖子的话说,这两者基本上是一件事情,南海王墓中,肯定有听雷的秘密。杨大广对这件事情产生兴趣之后,肯定回过那个墓里,他肯定是在墓里得到了答案:雷声里有什么。他是知道的。知道之后才致力于录制雷声,这说明他完全了解雷声的价值。
胖子和我说,他觉得杨大广要么是在找自己想找的一种特殊的雷声,从而获得某些天机,要么他贪婪的收集雷声中的信息,想做更大的事情。
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们首先要跟着杨大广的步伐,回到南海王墓,先弄清楚雷声里有什么。
南海王墓规模未明,不仅没有史料,应该还被杨家人故意隐藏,十分难找,但我们锁定了两个方向,一个是海边,海水可能常年浸没的地方,人又可以通行的地方,一个是有杨姓人家几代定居的地方。看了福建的地图,我忽然意识到,南海王墓所在的地方很可能是我们从来没有经历过地理状态。
这个王墓,也许是在海边的滩涂下面。
经历过几千年的海岸线演变,当年的山地和林地,如今已经可能全部被滩涂覆盖,海水潮汐涨落,渗入滩涂下深处的古墓中。下面是一个淤泥和海沙混合的环境。这已经不是找不找的到的问题了,就算找的到,我们怎么下去呢?下去了又能如何?难道三叔会在里面么?
我们从厦门下火车,南海国资料上写着是在武平一代,正好是我们的地盘,我的金杯就停在高崎机场。我们腰酸背痛的上车,我忽然有个瞬间哪儿都不想去了,胖子开车往龙岩去,路上他问:“天真啊,说起来,我们这段时间在山里遇到那么多奇怪的事情,都是在南海国的地盘上,这个国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和我说说?”
南海国完全是一个谜,不过我们在福建这段时间,真的发现山里很多地方有蹊跷,我想起了地下的那个巨大盐矿,和里面的死水龙王庙。如果这些都是南海国的遗迹,那这个国家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当年百越人在这里和中原互通,这里被称呼为蛮荒,却又通着海外七十六国,这个区域的历史被野蛮地概括成了简单几句话,将近1000年里,这些山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无从考证了。
然后我就想起了,闷油瓶经常出去山中,露宿很久不知道在找些什么。难道闷油瓶早就发现了这里山中的什么端倪?
我觉得三叔总是想要告诉我什么,忽然有个想法,难道他想告诉我,闷油瓶在背着我做些什么?
我眯起眼睛看向闷油瓶,他靠着椅背沉沉的睡去,我就问胖子:“小哥平时到底在干嘛?你知道不知道?”
胖子回答我:“他这辈子有告诉过我们他在做什么过么?你真看得起我,问我?”
疑人盗斧,我看着闷油瓶,越想越不对劲,三叔给我一个线索指向了一个奇怪的古墓,这个古墓正好和我们住的地方有关,和我们之前经历的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都有关系。而闷油瓶似乎也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这不是巧合,我正想仔细想想,找出其中的猫腻,一辆jeep从我们边上贴着我们超车,然后有手从窗伸出,让我们靠边停车。
第十五章 吴二白
“怎么样,停不停?”胖子问。我眯起眼睛看车牌,是当地车牌,大事肯定没有,因为没有jeep抢劫金杯的道理。“慢点。”我说道,我们缓缓从jeep车边上开过,我就看到副驾的窗开着,我二叔叼着烟,喊道:“停车!”
胖子叹气,金杯慢慢的靠到硬路肩上,问我道:“你二叔怎么来了?旅游那么巧?”
“怎么可能。”我心说,我宁可对付我十个三叔,也不敢对付一个二叔。如果不是二叔的性格比较寡淡,这圈子还能有什么九门,最多就两门剩下。
我们灰头土脸的下车,我一下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问胖子要了一只烟,我就问金万堂:“你他妈说了啥了?”
“我啥也没说,我就管你们吴家要钱来着。”金万堂就道,眼神不敢看我,我心中恼怒,当时就觉得这家伙肯定坏事。没想到坏那么大。
二叔没下车,我趴到车窗边,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我:“开的挺快啊,去哪儿?”
“二叔你怎么来福建了,这么巧咱们果然是亲戚,还能路上碰见。”我强行尬聊。
“你这金杯四点零排量,我开jeep都撵一路。这么急干嘛?”他伸头看了看我的鞋,然后看了看我的手,我赶紧把手伸回去,一路急着回来没好好捯饬,身上的土腥味是去不掉的,手指甲里还有泥呢。
二叔眯起眼睛,就像只鹳一样,对胖子喊:“你们上车,在前面走!”胖子看了看我,我点头,胖子赶紧抓住金万堂跑。一边跑还一边说:“我和你讲,生活独立很重要,我就没那么多亲戚。”
我上了二叔的副驾,二叔冷冷的让我把烟掐了,我们就跟着胖子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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