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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他对中宫一系不满已久,早年太子深受他看重,以至于这些年来也积攒了不少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又有陈家在其后,可谓是尾大不掉。于是不管是在前朝还是在宫里,他都需要有一个压制中宫一系的工具。

尤其是在宫里,陈皇后不犯错,在明面上哪怕是皇帝也不能随意处置,因为动一发而牵全身,只有让她犯错,只有一个宠冠六宫的宠妃,才能钳制住陈皇后。

所谓的帝王之术,从来都是平衡之术啊。

这个疑惑前世盘儿从没有问出过口,他宠她,她就受着,他说他在帝陵里等她,她想也许这就是他能给她最好的,却没想到她把疑惑带到了这一世。

这一世虽然因为她改变了开头,不是当奴婢,而是作为低等侍妾进入东宫,但一些事情似乎还照着原有的轨迹进行着。只是有些事提前了,又有她的插局,很多早就埋下的隐患被提前引燃。

太子和太子妃夫妻之间的矛盾早现,因此有太子突然来找她的事发生,她趁机把握,后来太子一改常态接连临幸,当时盘儿就猜太子肯定是和太子妃闹了矛盾,虽然没有得到太子口头上的证实,但实际上后续发展已经很明显了。

她还是借由这件事插了进来。

那如果,太子和太子妃没有夫妻矛盾,他可还会这么对她好?

盘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不该说的话,竟然说出了口。别看她在他面前看似胆大无比,实际上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她哪怕是在梦里都不会弄错。

……这话不该说的,若是他的回答不如她所想,若是他觉得她犯了他的忌讳,他会怎么对她?

她有两个孩子,肚里还揣着一个,他再怎么样也不会让她太难堪,他顶多就会冷着她而已。

他本来政务就繁忙,能来是看她怀着身子太艰难,是忙里偷闲,他完全可以借着公事忙不来了。

忙上一阵,等她自己冷静下来,以后就再不敢犯了。

他总是这么对付他的妃嫔,看似温和顾忌着对方颜面,实则冷酷无情不自知。有的时候不是所有人都能那么通透,可能她根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可能等她明白过来也晚了,太子妃不就是这样,她难道还能和太子妃去比不成?

盘儿一通胡思乱想,越想越偏离正题,而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太子也在想。

想那个如果。

想了会儿,他觉得很无稽,遂道:“没有如果,怎么会有如果。”

是了,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也是他和她的不同,他是太子,他是宗琮,但他不是建平帝,而那个对她好的建平帝已经不在了。

盘儿顿时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她重活回来干什么?就是为了把钺儿和小十六生出来?可在她原本的地方,钺儿和小十六都在,还有凤儿,还有她几个可爱的孙子孙女。

她在那里是太后,万万人之上,谁也不敢给她脸色,让她难堪,她不用讨好任何人,她活得很舒坦惬意。

除了没有他而已。

可有没有他重要吗?

她隔着泪水看了他清俊的脸庞一眼,如果能让她选择,她愿意回去吗?

盘儿突然发现她竟不能马上给出答案。

这里有晴姑姑有香蒲有小德子有白术白芷,有钺儿和婉婤,有她肚子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小十六的孩子,还有他。

他已经对她很好很好了,唯一的区别就是前世他不用关注除了她以外的任何女人,因为那些人不是被贬了庶人,就是成了隐形人。而这一世,他还不是皇帝,他的掣肘还很多,他们还没有经历那么多年……

太子被她哭得有点懵,不懂为何他都答了,怎么没哄住,反倒哭得更厉害了。

难道是答的不对?或是她没听懂他的意思?

他试图说得更简单易懂点:“人的性格都是早就注定的,太子妃的性子太不安分,也太倔强。其实孤已经明理暗里暗示过她很多次,她其实能够明白,却拒绝明白,所以一切都是早就注定了的,这些问题迟早会爆发,只是早晚而已。”

他摆出促膝长谈的姿态,微蹙着眉,态度很认真地跟她分析着,只是并不擅长或者从没有这样过,所以显得有些迟缓。

“那你还没有说,会不会对我好?”她瓮着鼻子说,小脸哭得红彤彤的,鼻尖也红。

太子有点不懂她为何会纠缠这个问题,但还是试着去回答她:“应该会,也许不会这么快,但孤跟你相处很、很舒服。

“你的性子这么娇气,胆子又这么小,没有孤看着你,你大概会被太子妃吃得死死的,都不敢动弹一下,大概会受不少苦。

“不过你老实懂事,太子妃应该能容得下你,毕竟你是她的人,等时间久了,孤应该就能发现你的好处……”

他说得很慢,似乎一面想一面说。

太子何曾这般过,倒把盘儿给逗笑了,又哭又笑道:“什么好处啊?”

一见她笑了,太子似乎也松了口气,挑了挑眉:“你说什么好处?”

“我不知道什么好处。”她倒在榻上,捂着脸躲,似乎很羞的样子。

太子顺势就覆了上去,手肘撑着榻,抵着她的唇,另一只手捏着她的鼻尖道:“小精怪,磨人精,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这会儿你又不知道……了。”

“我才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哭了。”她捂着眼睛小声说。

他咬了咬她嘴唇,在上头亲了两下:“所以孤才说你磨人精,都当娘了人了,眼泪还这么多,以后生个喜欢哭的孩子看你怎么办?”他的口气微微有些叹息,似乎真为此而忧愁。

“应该不会吧?”她有点被吓到了,想了想小十六也不爱哭啊,但这个时候明显不是生小十六的时候,那生出来的孩子还能是小十六?

说实话,盘儿有点迷茫了,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见她摸肚子,太子也反应过来她还怀着身孕,坐了起来:“不闹了,别伤着孩子。”

盘儿也忙坐了起来,低着头拿手背去抹眼泪,有点无颜见人的模样。

一场莫名其妙的闹别扭就这么无疾而终,等到了夜里,身边的人睡着了,太子却是若有所思。

第二天,又是以晨吐拉开帷幕。

太子见她吐成这样,站在床榻前,眉皱得很紧:“这生下来估计也是个混世魔王。”

盘儿吐掉嘴里最后一口酸水,让香蒲搀着用温水漱了漱口,又喝了两口温的酸梅汤才道:“我听皇后娘娘说,她当初怀着殿下的时候,也吐得厉害,吐到五六个月才止住。”

太子错愕脸。

一屋子奴才都低着头,全当自己是个聋的。

太子看了盘儿一眼,掸了掸衣角向外面走去。

“孤在外面等你用早膳。”

福禄跟着出去了。

晴姑姑不赞同地看了盘儿一眼,道:“你也是,这是殿下性子好,换个性子不好的,肯定跟你急。”

盘儿干笑了下,没说话。

事实上证明太子确实有先见之明,这确实个混世魔王,还没出娘胎就折腾盘儿到五六个月才消停。

等出了娘胎,第一声啼哭特别响亮,一听就是个精力旺盛的。

而等他会走会跑了,更不得了了,能把房顶掀了,让盘儿不禁感叹太子取名字取得真有先见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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钤。

既指印,又可指兵书,还通管束之意。

这毛孩子就得管!

第86章

婉婤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

她刚从女学里散学, 就听说弟弟闯祸了,后院都没回,就先来到了宗钺的院子里。

果然在这里找到了宗钤。

宫女半夏手里拿着婉婤的书袋,气喘吁吁地跟在她后头, 追都追不上, 只能眼睁睁地看见郡主消失在自己眼前。

她扶着膝,想叫声郡主, 想到这里是什么地方,又被憋了回去。

“你说你惹他做什么?高贵妃本就护短,又一直想找皇祖母的岔, 你把他打了,不是明摆着给人送把柄?”

婉婤人还没站定, 就把宗钤从宗钺身后拽了出来。

别看宗钤才三岁多点, 个头可不低,比大哥也就只矮了半个脑壳,长得虎头虎脑的,也挺壮实,一看就是能惹是生非的主儿。

不过他这会儿可老实得很, 自打他把宗镞给打了,先是被大哥训, 又是被大姐训,据说齐王家的唐侧妃已经找到东宫来了, 他怕被娘打, 就赶紧藏到了大哥这里, 谁知还是被大姐给找到了。

“谁叫他招惹我来着,他抢我鞭子!”宗钤说得十分倔强,典型的我虽然怕被娘打,但我一点都不怂。

“他抢你鞭子,你就把人打了?你打也就打了,打那些看不见的地方也好,照着人家眼窝子打,你生怕人家不会告状是不是?”婉婤说得恨铁不成钢。

边上的德全低头抿着嘴笑,宗钺也在笑。

笑着笑着,见婉婤瞪了过来,宗钺忙瞪了德全一眼,又站出来道:“行了,你这到底是在训他,还是在教他使坏,若是让娘听见,估计又要罚你描红。”

婉婤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娘让她描红。

别看她说话一派老成,其实也就刚五岁,才进的女学。宗钺和她一胞双胎,自然也进学了,却是在上书房读书。

大周惯例,皇子皇孙们满了五岁,都要去上书房读书,宗钺也去了没多久。大哥大姐一进学,就没人陪宗钤玩了,为此他闹了不少天,闹着也要去上书房。这事盘儿可当不了家,太子也只当是幼童稚语没放在心上,谁知这小家伙也不知怎么就说动了宗钺,将他带到上书房去了。

不过是带了个小跟班,又是太子家的孩子,即使先生们都知道,也没人说什么。宗钤才去了这是第二回 ,他去也不是在里头读书,而是在外面让小太监陪着玩,等里头皇孙们读书间隙休息时,上书房门外就热闹了。

有几个年纪和宗钺差不多大的小皇孙,也是今年刚入上书房,好不容易熬到散了课,自然要出来放放风,宗钤个头高,混在里头看着倒不显眼。

都是不大点的孩子,虽然皇宫里的孩子都早熟,但也有那种不懂事的。这不,齐王家的老五宗镞见宗钤手里的鞭子好看,就上去抢他的鞭子,谁知鞭子没抢到反被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要是被别人揍了也就罢,宗镞也不过才五岁,算是上书房里最小的孩子之一。都是堂兄弟,同龄孩子打架,家中大人也不好出面告状。谁知事后一打听,竟是被太子家的混世魔王老三给揍了,那孩子也就三岁多点,五岁的被三岁的打了,这下宗镞不依了,觉得失了颜面,回去就管亲娘唐侧妃告状。

唐侧妃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尤其这儿子还挺得齐王看重,自然如珠如宝的看待。一见儿子被打得鼻青脸肿,又管自己哭诉,当即就领着宗镞去找高贵妃告状。

就这还不算完,又择道来了东宫,非要给儿子讨个公道。如今正在继德堂太子妃那儿坐着呢,非要等着盘儿把罪魁祸首领出来说个一二三。

婉婤见大弟这么说,翻了他一眼:“你别告诉娘,娘不就不知道了。我当然是在教他,年纪这么小还成天喜欢四处乱跑,以后少不了跟上书房那些人打交道,被人……欺负了怎么办?让我说按宗镞也真是的,打熟了就够丢脸了,还告状告得满宫皆知。”

好吧,这还叫什么训弟,分明是弟弟打抱不平来着。

盘儿站在门外,听得一肚子火。

半夏和宗钺身边的奴才还想进去给小主子们通风报信,被她瞪了一眼,都扎着头不做声了。

“你也是,你就没看着他些?你把人带去了,你不看着。”婉婤埋怨道。

宗钺一脸冤枉:“这回我可没带他,是他自己偷偷跑去的。上回带他也是他实在烦人,缠着我磨了好几天,我心想他可怜……”

“可怜?他哪儿可怜了?”婉婤嫌弃道。

一姐一兄都一脸嫌弃地看着宗钤,这小子倒是不自觉,一点都没觉得害臊什么的,大抵是饿了,自己爬到椅子上去桌上拿糕点吃,还不忘喝两口茶解解腻。

真是愁人!

婉婤和宗钺同时这么想着,可二弟是娘生的,又跟他们是一母同胞,自然是不能不管的。

“吃吃吃,你倒是不害怕。我跟你说,等会我带你去找娘请罪,你记得装可怜些,多哭两声,说是宗镞先打你的,你才还手,到时候我和宗钺在旁边帮你求求情,我再让人把父王请来,有父王在一旁,娘再怎么样也要顾忌着颜面,不会对你太凶。”婉婤苦口婆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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