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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得极近,两腿亲密相贴。

夜行隔桌看了看,忍不住蹙眉轻咳出声:“贺大人,请稍挪尊座。”离我们二姑娘远些!

贺渊眉梢轻抬,冷漠无辜脸:“这种事你得同阿荞说。我做不了主。”

赵荞茫然看了看两人,幅度很小地对夜行挥了挥手,好像在赶退出去让他不要打扰正事。

被嫌弃的夜行只能默默闭嘴,退出去换了内卫孙青进来。

孙青先禀了这桩:“右统领孟翱大人有讯传回,他们护送岁行舟前往东境的第五日,在途中遭遇不明人士追击截杀。孟大人怀疑是松原方面的人,但又觉有些古怪。按理说,就算松原那头得到消息后立刻派人追往东境方向,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赶上孟大人与岁行舟一行。”

当时孟翱护送岁行舟出京前往东境救人,行动迅速又低调,朝中许多人根本不知此行所为何事。

可这才走不到一个月,松原那头竟就已得了消息并派人截杀,确实很古怪。

贺渊冷冷轻笑:“孟翱就没想过,这些人是直接从京中出发的?”

京中那名暗线得了风声后直接派人从京中追出去,自就省了先传讯到松原,再由松原派刺客追往东境的这一道周折了。

这么看来,京中那名暗线与松原邱黄两家,似乎不是从属的关系。那暗线是能不必等待松原那头决断,遇事自行做主的人。

会是谁呢?

贺渊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这事一时半刻捋不出头绪,先放放。南郊的事如何?”

孙青将手中那叠审讯卷宗恭敬放到贺渊面前。

“南郊刺客案发前,我们按您吩咐一直盯着樊家老太太,发现在馔玉楼与刺客们接头并下达指令的人果然是她。不过她没有亲自出面,是指使她的孙女樊琇去传达命令的。案发当日,林大人下令将籍田令樊承业一家全都缉拿了。”

贺渊飞快翻了翻卷宗,一目十行地拣重点看了。

卷宗里记录着樊家每个人的供述,相互印证之下很好判断真伪。

让贺渊觉得很奇怪的是,根据樊家人的这些供述来看,身为一家之主的大司农府籍田令樊承业,对于母亲和女儿樊琇参与南郊刺杀案的事一无所知。

而且,樊承业的口供显示,他根本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孙青又道:“樊家老太太什么都不肯说。她孙女樊琇倒是说了些很重要的事,口供上有详述。”

从口供上可以看出,樊琇显然没有将自己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但她到底年轻,受审时心中是扛不住那强大威压的,言辞间一不留神就透露出某个重要讯息:虽是她奶奶做主调动刺客并部署了南郊的行动,但她奶奶并非真正幕后主使,背后还有人。

至于那老太太与松原邱黄两家是什么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为他们做事的,这些事樊琇目前还咬定自己不知情。

“昨天夜里,樊家老太太提了个要求,”孙青看了看贺渊,“她说,若贺大人亲自去审,她什么都可以告诉您。林大人也没想明白她这么说意图何在,请您自行定夺是否出面。”

贺渊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待我仔细看完这些口供再在决定。你去吧,有什么新的动向再及时告知我。”

*****

贺渊蹙眉盯着面前的卷宗,修长手指在自己的下巴上来回摩挲。

既那老太太提出要他亲自去审才肯招供,那他当然是要去的,但不是立刻就去。

若不先捋出大致头绪,两眼一抹黑就去审,因为准备不足而横生变故,那才得不偿失了。

片刻后,贺渊余光瞥见旁侧那道好奇到亮晶晶的眼神,赶忙转头对赵荞绽开浅笑:“枯坐无趣?”

赵荞摇摇头,眼神黏在他那抚着自己下巴的手上。

“哦,你也想摸一下?”他纵容笑着,轻抬了下颌。

她先是试探着将手指按在他的下颌,后来那纤润指尖便像是有了自己的主意,慢吞吞撒着欢在他下巴一点点缓慢摩挲,然后又好奇滑向他的喉结。

因为她的行动迟缓,这原本孩子气的调皮举动竟变得莫名暧昧,那叫一个缠绵勾魂啊。

贺渊心下无端荡开酥麻涟漪,周身一个颤栗,忙不迭握住了她的手。

他轻颤着沙哑嗓音笑:“别、别乱来。”

“嗯。”赵荞点头,指了指卷宗,善睐明眸会说话:你忙你的,我可以自己玩。

贺渊面红耳赤地缓缓闭上眼,唇角轻扬,任人“把玩”。

信王殿下对不住,不是我言而无信,真的是阿荞先动的手。

第73章

当被遗忘的所有前情旧事在贺渊的记忆里一一归位,他在赵荞面前就越发没有半点抗衡之力。

打从武德五年溯回城那场相遇起, 许多事就已注定。

无论她对他做什么, “折腾”他到何等地步, 他都很没出息地甘之如饴。

不过,眼下的赵荞五感迟滞、神识混沌,虽说又呆又乖, 却是个不讲道义的小混球, 好奇兴致来得快去得更快——

柔软纤润的玉手险些将贺渊摩挲起火后, 却就“管杀不管埋”,良心半点不痛地收回手去,重新捧起面前那盏甜茶。

贺渊闭目调息,良久才堪堪稳住满心躁动。

他有些无力地靠着椅背,星眸斜斜睨向那个捧杯发呆的流氓小姑娘,红着脸弱声弱气撂着好无力度的狠话:“总有一天, 你得让我欺负回来。”

赵荞慢慢偏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没说什么,”贺渊轻咳两声, 有些狼狈地站起身来整理衣襟,“我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你乖乖坐着别乱跑。”

赵荞轻扇蝶睫:“嗯。”

待贺渊以近乎落荒而逃的架势快步出了书房,赵荞怔怔盯着身侧那空了的座椅,隐隐觉得有什么事好像不对。

贺渊出去了不过一盏茶功夫,再回来时居然就换了一身衣衫,身上还有沐浴过后的清爽气息。

赵荞眼神古怪地瞥向他, 缓慢抬手指了指他的肩头。

贺渊虚虚握拳干咳讪笑,尴尬落座,桌上那叠卷宗记档挪到近前来,没什么底气地解释:“天太热,去冲了个凉。别担心,伤口没沾水的。”

“哦。”赵荞收回目光,总算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先前的举动似乎有点不妥。

两颊后知后觉烧烫起来,喉咙有些发干。捧起甜茶慢吞吞饮了一口后,她脸上更烫。

又从桌上小攒盒中摸了一把糖豆,窝在椅子里一颗接一颗慢慢咬着。

目光心虚游离,粉面知耻含羞。

混混沌沌的脑中响起一个神秘的声音——

不是“似乎”,不是“有点”,是确凿无疑地很不妥。

她先前对贺渊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耍了好大个流氓呢。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贺渊就已来到金云内卫镇抚司衙。

右卫小旗郑冕黑着眼眶忍着呵欠出来迎:“贺大人有伤在身,原不必来得这样早。大理寺那头说要近午时才会过来交接带走人犯。”

南郊案发至今,郑冕受总统领林秋霞指派负责审讯从南郊活捉回来的刺客及樊家人,已连续数日没睡过囫囵觉了。

审案并非内卫强项,连日来对那些人的审问收效不大,总统领林秋霞已耐心告罄,决定将这群死鸭子嘴硬的家伙交由早已磨刀霍霍的大理寺少卿秦惊蛰亲自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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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惊蛰可是有名的刑讯高手,天底下就没有几张她撬不开的嘴。

贺渊若有所悟,脚下顿了顿:“那樊家老太从被缉拿后一直未吐半字,是在知道自己要被移交给大理寺之后,才突然说要见我?”

“是,”郑冕点头点到一半,忽然想起件事,尴尬咳了两声,“昨夜,那个樊琇也提出要见您。”

语毕,郑冕挠挠头,小心翼翼从旁觑着贺渊的脸色。

先是樊家祖母声称要见贺大人才肯招供,接着樊家这孙女也要见贺大人,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

“看我做什么?”贺渊冷眼斜睨他,“我哪知道为什么?”

郑冕搓手讪讪笑,忍呵欠忍得眼角沁出泪来:“那是。我只是想问,您看是先见樊琇,还是先见樊家老太?”

稍作沉吟后,贺渊还是决定先见樊琇。

*****

南郊案的涉案人犯都是单独关押,且各自牢房都不相邻,以防串供。

贺渊站到樊琇那间牢门前时,樊琇正靠墙坐在地上。

被羁押数日,她身上的衣衫已皱巴巴,脏污明显,娇俏的垂髫燕尾髻也已凌乱得走了形。

听到有脚步声,她懒懒转头看过来,在瞥见贺渊时神色微变,本能地抬手捋了捋鬓边落发。

贺渊没有进去,只站在门口:“想说什么?”

“想说,你别太得意,”樊琇将后脑勺慢慢抵住墙面,扭头看向里侧,中气不足的干涩嗓音里打着颤,不知是哭是笑,“此前松原来的那拨蠢货因为暗杀岁行舟未遂被你带人清理大半,在南郊又是你带人将我奶奶的人或杀或抓。贺……贺大人,你同时得罪了两拨人,之后无论哪边的人都不会让你安生。”

贺渊身后的郑冕疑惑地挠了挠头。

这樊琇的话乍听起来像是在对贺渊叫嚣,可细品品,又觉她好像是在提醒贺渊要当心?

为什么要提醒?贺大人认识她么?

贺渊的表现看起来就是不认识她的。神色毫无波动,转头对郑冕道:“让文书吏记下,此次进京的刺客是归属不同的两拨人。樊家老太带着孙女在为邱黄两家做事的同时,自己另有可调动的人手。”

樊琇猛地站起身来,许是目眩,背靠墙扶额晃了晃,脚镣铁链叮咣作响。

“我和奶奶才没有为邱黄两家做事!祖母与他们只是‘合作’关系!若非时移世易,那两家给我提鞋都不配!”

她极力挺直腰身,略抬起下巴,倨傲凛然。仿佛在维护着自己最隐秘的骄傲。

“哦,”贺渊不咸不淡地问,“还有别的想说吗?”

“你难道就不好奇,”樊琇闭了闭眼,“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见你?”

贺渊冷漠脸:“这对我不重要,没什么好问的。看来你没别的要说了,那就这样吧。”

望着他离去的侧影,樊琇哭着跌坐在地,小声啜泣:“若我奶奶要见你,不要离她太近。”

这才是她原本想对贺渊说的话。

可他方才的神情看起来就是从未留意过她这个人,这让她很难堪也很愤怒,最想说的话反而没能说出口。

又或者,在她内心深处,根本也没想对他说什么。只是想见他一面而已。

她是贺渊表弟骆易的同窗,三年前骆易生辰是贺渊宅中摆的宴。

那时她与同窗们一道踏进那个宅子,拘谨站在客堂里,才捧起茶盏就见到被骆易拖出来显摆的贺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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