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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

作者:许乘月

作品简介:

议亲在即,循规蹈矩的御前战将贺渊在恶战后失去部分记忆,百思不解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脱缰野马般的王府贵女赵荞,可身体却不受控制总想去到她身边。在矛盾纠结、诙谐甜蜜的相处中,两人各展所长,默契配合着完成重要使命。赵荞在过程中不断显示出自己不为人知的闪光点,让失忆男贺渊在忘了心上人后不断“真香”,最终两人重新携手走到一起。

本文基调明快风趣,情节一波三折;人物鲜活,互动甜蜜。以男女主感情为引线,展现出一个充满朝气与理想的架空平权古代世界,构思新颖不落窠臼,让人耳目一新,是推荐阅读的优秀作品。

第1章

大周昭宁元年十一月十六,冬阳从云后敷衍露了半脸,无甚暖意。

明明是大冷天,又在四面通透的凉亭里,赵淙额上却沁出薄汗。

他站在凉亭正中的石桌旁,惴惴半垂眼帘,愧疚无措地觑着对面那以绢捂唇、咳到美目微红泛泪的二姐赵荞。

虽是出身金贵的信王府二姑娘,但赵荞打小活得皮实,偶有头疼脑热也不过喝点药睡一觉就好。这回风寒足拖了半个月,蔫巴巴与床榻和苦药为伴,几乎足不出户。

今日却强撑着,大老远来了位于镐京城郊的明正书院。

瞧着二姐面色苍白恹恹,全不似以往神采飞扬,赵淙歉疚更甚,脑中乱哄哄。

待赵荞终于咳过这阵,随行侍女忙上前替她拍背顺气,又喂了颗润喉丸给她。

她含着润喉丸,拭去眼角咳出的泪花,沉默直视着四弟。

虽是自己站着她坐着,可她那自下而上的眼神却让赵淙觉得有种无形威压悬在头顶。

其实赵荞只比他长三岁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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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不过虚岁十四,又尚在书院求学,无论以律法、习俗还是世人眼光看来,都只是个还没成年的半大小子,总归算青涩稚嫩。

而赵荞则惯在市井打滚,只要面色一凝便自带几分看不出深浅的迫人江湖气。

每当她不说话直直看人,就是赵淙最怵她的时候。

赵淙清清嗓子,绞尽脑汁挑了个话头:“先时督学说二姐在这里等,我还吓一跳。这亭子在书院中算偏僻,你竟也能找到,真是厉害。”

如此没头没脑的生硬吹捧,得到的回应是一声冷淡轻嗤。

“我年少时也曾在这书院就读。毕竟混了三年,熟门熟路很奇怪吗?”

虽结束学业后她再没回来过,书院山长也换了人。但这里格局未变,一草一木仍是她熟悉的模样。

赵淙讷讷点头,笑得僵硬:“这润喉丸,是贺家七哥出京前特地让人为你准备的那个?你之前不是嫌它口味古怪?”

他口中的“贺家七哥”是金云内卫左统领贺渊。

一个或许很快就要成他二姐夫的人。

“良药苦口,没听过吗?”赵荞微眯起眼,淡有不豫。

心上人送的东西,任她自己嘴上怎么嫌弃,别人却不能多说半句不好。

亲弟弟也不行。

接连两个话题都没对路,赵淙沮丧地摸摸鼻子。

慌乱下,他换了个更作死的问题:“二姐,你怎么来了?”

明知故问且讨打的废话。

若他不明白自家二姐是为何来,就不会慌得满脑门子汗了。

“是啊,我一场风寒拖了大半月还没好,遵照医嘱该在床上继续躺着,”赵荞美眸泛起薄恼,瞪着赵淙脸上的淤伤,“可书院山长派人登门,说我弟弟在书院被人打了,还狗胆包天打算瞒着我!”

信王府如今是二人的兄长信王赵澈掌家,府中几个弟弟妹妹素由兄嫂关照。

赵荞这做二姐的在外有事要忙,以往并不太留心他们的日常琐事。

但月初信王夫妇随圣驾出京去行冬神祭典,自该留在府中养病的二姐临时接手关照几个小的。

“只是皮外伤,我不想惊动你养病。没料到山长还是将你请来了,”赵淙赶忙解释,“待会儿你不必费神,我自己与他们交涉……”

“你交涉个鬼!人家搬来家中快六十岁的老太太,这不明摆着要欺你年纪小吗?难不成你好意思跟个老太太撒泼耍横?”

赵淙傻眼:“啊?我以为他最多叫来他爹……”

虽他并没有打算撒泼耍横,可乍闻对手不按套路来,他的后招全乱。

“你小时在兄弟姐妹中不是横着走?怎的长大倒没了脾气,在外就任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照着你脸打?”

噼里啪啦吼完,赵荞不免又咳了个昏天黑地。

听出她这是心疼自己吃了亏,赵淙心下一暖,立时红着眼眶过去挤开侍女,替她拍背。

“二姐,你别气。我虽资质平庸,到底自幼习武,这点小伤不疼的。”

赵荞撑着桌沿站起来,抬起手掌照他脑门轻拍一记。

“少年人间偶有冲突不算大事,可打人不打脸这是起码的规矩!山长派到府里传话的人说得含糊,我听得云里雾里。到底怎么回事?”

姐弟俩并肩出了凉亭,向书院山长所在的那院去。

“我原是想替一位同窗讨个公道。”

“那同窗莫不是个小姑娘?”赵荞似笑非笑地斜睨他。

赵淙垂着眼低低“嗯”了一声,片刻后才回过味,红着耳根轻嚷:“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没想什么啊,”赵荞无辜轻哂,“接着说。”

赵淙抿唇走出好几步后才涩声开口:“是前任礼部尚书陈寻的女儿。”

顿了顿,他又轻声补充:“后院人生的孩子。”

赵荞神色复杂地瞥了他一眼。

这小子进书院两年向来安分,学业虽不算出类拔萃却也不差,更从不招惹是非。

原本还奇怪他怎会与人打架,这下总算懂了。

前年陈寻因“私纳后院人”的事被罢官问罪,那些本就见不得光的后院人自被遣散了。

可孩子总归是陈家血脉,当然还养在家。

不过那之后,小姑娘在家处境尴尬,谁都不给她好脸。

虽没让她饿着冷着,也送她读书,旁的事就几乎不管。

“……有些同窗知陈家没人给她撑腰,她也不会向山长告状,在书院又独来独往没朋友,就常欺负她取乐。”

赵淙的话让赵荞沉下脸来。

赵淙接着道:“年初我曾撞见过一回,与欺负她的人吵过。后来没再瞧见,就以为他们收敛了。前日下午我穿小树林去藏书楼,撞见他们逼她跪下学狗爬,还拿树枝抽她,让她得叫出声。我实在看不过,就故意说难听话激他们与我动手。”

虽出身宗室高门,但赵荞惯爱在市井间打滚,是个江湖气极重的侠义性子,哪听得这种欺人之事。

“大人犯错,与小孩子有什么相干?”

她猛地咬碎了口中的润喉丸,怒不可遏地哑声道:“当年朝廷着手整顿勋贵、官员私纳后院人的事时,分明说过罪不及稚子!这陈家真真一门混账,再怎么都是自家孩子,就这么不管不问任人欺辱?!”

赵淙停步,抬起手背压在眼上。

“二姐,小时我不懂事。长大才知外间并非谁家都像咱们府中一样……”

他也是后院人生的孩子。

赵淙生母是前任信王赵诚锐的后院人之一,几年前因犯下大错被遣到远离京城的庄子上处置了。

但府中没谁迁怒他,更不曾薄待。

甚至在玉牒上将他记在前任信王妃名下,还让他做堂堂正正的信王府四公子。

“若非当年母妃殿下心慈仁厚,大哥与你也愿容我,只怕我今日的处境不会比那陈家小可怜好太多。”

其实信王府如今这一门兄弟姐妹六人,除老大赵澈与老二赵荞明正堂皇是前任王妃与侧妃所出,剩下四个的生母都是前任信王的后院人。

但这四个孩子从未因生母的缘故受过什么刻薄轻慢。

即便是长兄赵澈袭爵后,仍给他们享有王府公子、姑娘该有的一切,尽力扶持、耐心教导。

无怪赵淙泪目感怀。

有些事小时以为理所当然,长大见别家同样境遇的孩子那般不堪,才知自己得了怎样温柔宽厚的对待。

“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赵荞抬手揉揉他的头顶,“大哥说过,咱们兄弟姐妹共六人,始终是荣辱共担的血脉至亲,一辈子都不会变。”

赵淙使劲抹了脸,冲她重重一点头:“嗯!”

****

“带头动手打伤你的是哪家混球?”

“大司农府籍田令樊承业的小儿子樊均,也是我同窗。”

赵荞讶然侧目,拿绢子捂嘴咳嗽两声。

“你当年习武的启蒙恩师可是帝君,竟被个小自己一两岁的家伙揍成这鬼样子?”

早些年赵淙曾和三哥赵渭一起,在当时还是驸马的帝君跟前受教。后因他天资有限学得太过吃力,这才被送到明正书院学寻常功课。

如此入学就晚了,同窗几乎都比他小上一两岁。

在他们这个年岁的半大少年来说,一两岁的年纪差距往往意味着身形体格甚至力量上的优势,更别提他的武艺还师承帝君那种高手。

占尽优势却被打得脸上开花,实在不可思议。

“当时对方五个围着我一人打!而且我也没认真还手。这是计谋,计谋!”赵淙加重语气,强行挽回颜面。

“真是个绝世精妙的苦肉计啊。”赵荞轻嘲着斜睨他脸上的青紫淤伤。

“陈家压根儿不管那小可怜,若只说她被欺负,书院最多就对樊均一伙人训斥几句,叫他们赔礼道歉了事,过后他们还会变本加厉找她麻烦。而且,她也不愿被更多人知道自己受欺负。”赵淙面红耳赤,哇啦哇啦一路辩驳。

“我故意没认真还手!我被打伤书院自要重视,这不就将樊家老太太和你都请来了?当然,我原意是自己与樊家人谈,没想惊动你。”

“你打算怎么与樊家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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