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节(1 / 1)
眼看着这两人一幅要将酒坛喝空的架势,齐氏支着脑袋道,“你大哥喝多后,睡觉时鼾声震天响,差不多该散了吧?我是劝不动了,他向来听你话,阿晚你想个法子?”
席向晚想了想,果真站起了身来,却没朝席元衡去,而是走到了宁端身旁,伸手戳了戳宁端的面颊。
男人回过头来,伸手准确无误地将她的手指握住,抬眼看她,“怎么?”
“我大哥醉了,”席向晚笑吟吟道,“你就饶他一次。”
“好。”宁端认真点头道。
席向晚手上只稍稍用劲,宁端就自觉地跟着站了起来,她对齐氏做了个手势,便带着宁端往外走去。
没了酒友,早就醉得不知道东南西北的席元衡也卸了劲儿,嚷嚷着“还是我最能喝”一头栽在了桌上不省人事。
齐氏啧啧称奇,赶紧叫身旁妈妈婆子去扶席元清又备解酒汤了。
先走一步的席向晚带着亦步亦趋的宁端,在门槛前停下来,探究地看了他一眼,提示道,“这儿有门槛,小心着走。”
宁端从喉咙里模糊地应了一声,突地笑了,他揽住席向晚的腰,毫无预警地带着她便掠了出去,后头翠羽压根没追上。
宁端飞檐走壁翻了几座墙,熟门熟路地进了席向晚的云辉院里头,才将她放了下来,眼睛亮得摄人,张口便喊,“阿晚。”
席向晚站稳脚步,回头望了宁端一眼,便知这人果然也是醉了,只是醉起来同她一般,很难看得出来罢了。
她不由得有些好笑,边应着声边牵着宁端往屋子里走去,将他按在了软榻上,道,“你睡一会儿。”
宁端乖乖躺下了,一双眼睛却黏在她身上,“阿晚。”
“嗯,”席向晚抽了张矮凳过来放在榻边坐下,用手指轻轻梳理宁端的头发,柔声道,“我陪着你。”
宁端侧躺在软榻上,一瞬不瞬地盯着席向晚看了好一会儿,才一闭眼睛睡了过去。
席向晚过了半晌,试探着抽了抽自己的手,谁道宁端扣得不松不紧却十分巧妙,压根抽不出来,只得作罢,手头也没本书可以看,把玩着宁端的头发权当消遣。
也不知道翠羽去了什么地方,进来拿本书也不行,真是机灵得过了头。
席向晚玩了一会儿便腻了,又不能给宁端偷偷地编麻花辫,只得也在软榻旁趴了下来,正对着宁端沉睡的脸。
宁端在望玉池第一次见她时,为了替被打湿了衣服的她解围,便摘了红色的虞美人去糊弄四皇子,说“好看得挪不开眼”,那又何尝不是席向晚对宁端的第一印象。
她只听人说过这位未来首辅的名字和手腕,相貌却不知为何不是史料和民间所津津乐道的。
席向晚哪里知道宁端能生得比唇红齿白勾动万千闺中少女芳心的樊子期还要英俊,听见四皇子喊他宁端时也不由得惊了一跳。
而如今这位年少成名的首辅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躺在她的面前,几乎将一切信任都交到了她的手中。
席向晚无声地笑了起来,她规规矩矩地枕着自己的手臂,眼神却极为放肆地将宁端上下扫视了好几遍,心道这会儿看着倒忒是无害,好似无论她对他做什么都不会发现似的。
翠羽可是提过,宁端小憩时,无论什么人刚走到他门外,不用敲门就能将他惊醒了。
这样一想,席向晚的坏心思又活跃了起来。她伸出没被宁端握住的手,轻轻戳了他的脸颊。
宁端连眉毛也没动一下,呼吸绵长又平和。
席向晚想了会儿,悄悄挪上前了些,在自己鼓噪的心跳声中将轻吻盖在了男人还沾染着陈酒醇香的薄唇上,伸出舌尖舔了舔。
宁端还是睡得沉沉,显然是真喝多了。
席向晚盯着宁端笑了好半晌,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在软榻边趴了一会儿,竟也沾染醉意睡了过去。
宁端这一觉睡得尤为沉静香甜,他向来浅眠又公务繁重,已经有许久都没有这样酣畅的睡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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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憩中缓慢苏醒过来时,宁端已经在惯性地思考还有什么事没做完,接下来又是如何的安排——可这一切在睁眼就看见席向晚近在咫尺的时候就都被吓得缩回了他的脑海深处。
宁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回到了潜入席向晚房中的那个晚上,好在窗外柔和的光线将他的神智拉了回来。
这确实是席向晚的院子和屋子,只不过这次是她带他进来的。
宁端有些心虚地出了口气,正要伸手叫醒席向晚,才发觉两人的手一直握在一起,就出了汗,黏黏糊糊的,像是躁动不安的偏执占有欲。
“阿晚。”他低声唤,恍惚觉得这个称呼已经喊得十分顺口了。
席向晚的眼睫颤了颤,缓缓掀开时几乎将宁端的呼吸和心跳也一道带走了。
她眨眨眼睛,好似还有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似的反应了两息,才放松地枕在软榻上和他打了一声招呼,“宁大人,睡得安好?”
宁端轻咳一声,“我醉了?”
“你说呢?”席向晚笑吟吟反问他。
宁端一时语塞,只听都察院众人说第一次作为新姑爷去女方家里时决不能露怯推辞,因而席存林和席元衡递来的每一杯酒他都照喝不误,无比爽快,最后果然还是给灌醉了。
“不碍事,我父亲和大哥醉得比你快。”席向晚说着,撑起上半身来,突然皱眉哎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怎么?”宁端立刻转移注意力。
席向晚小心地动了动自己的脖子,蹙眉道,“想是方才趴着扭了脖子,起来时一痛。”
宁端闻言正要伸手,手指还没碰到席向晚白得几乎能反光的后颈又克制地收了回来,“我替你看看?”
席向晚将头发拢到一旁,大方将自己脖子扭得生疼的地方指给他看,“就这里。”
她心中还有些纳闷,心想自己如今才十几岁,难不成已经和上辈子一样是把老骨头,一不小心就能扭着抽筋了?
宁端盯着席向晚的脖颈,不自觉地咽动喉结,深吸口气后,才伸出指尖按揉她的后颈关节,“这里?”
席向晚轻轻呀了一声,有些哀怨,“果真是扭着了。”她也不至于这么老啊!
“下次不要趴在这旁边睡了。”宁端道。
“还不是你拉着我不放,还学着叫我阿晚、阿晚,”席向晚不平道。
宁端感到几分无地自容,“下次也不必纵容我。”
“我不纵容你,我去纵容谁?”席向晚歪着头享受宁端温热指节在后颈酸痛关节的揉按,半眯着眼道,“只是这般大量饮酒,以后确实还是少一些的好。”
谁知道宁端喝醉酒之后竟是这幅谁都能拐走的傻乎乎模样,但凡身旁没有个放心的人,都叫人担心他是不是见人就跟着走了。
“好。”宁端不假思索却又有些漫不经心地应了,垂眼专心地盯着指腹下的小块皮肤被他揉得发红发烫,连着他的胸口也一道滚烫了起来。
他对自己的行为由衷感到两分羞愧,可即便强制自己挪开视线,也很快就会被重新拉回去,好似吸在了那瓷白的肌肤上似的。
席向晚打从心底里觉得宁端这手推拿的功夫不错,大约是习武之人都对这些懂个七八分,她枕得酸痛的脖子很快在宁端的帮助下舒缓起来,便又想起了之前的话题,“他们也不知明日能不能醒得过来。我大嫂应当准备了解酒汤,你也喝上一碗?”
“我的头不疼。”宁端道。
事实上,他现在比什么时候都来得精神,甚至每一滴血都比往日里更为振奋,得用十二分的自制力才能压得下去。
对此一无所知的席向晚动动脖子,觉得自己的脖子终于是回归正位上了,才长舒一口气,回头盯着宁端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见他一双眼眸黑白分明,便知道他没在骗自己。
樊承洲从前每次思念甄珍喝多的时候,眼睛里就全是血丝了。
于是她笑道,“你今日还有什么事要做?还有三日不到的功夫,我忙得很,也不知有没有空去拜访姚老先生。”
宁端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我代你去一趟,或者我帮你打理送来的东西。”
因着宣武帝的强制要求,一百二十八抬的聘礼硬是削了两台,但其中大部分要直接充入席向晚的嫁妆里头,多的是要花在上头整理的功夫。
席向晚闻言却噗嗤笑出了声,她连连摆手,“我可不要我未来夫君替我整理嫁妆,传出去全汴京城都得笑死了。”。
第200章
一百二十六抬的聘礼, 原本王氏是想直接一百二十六抬全都放回席向晚的嫁妆里, 再加上席府给席向晚准备的那些一道让她带走, 可听说宣武帝不让,只得花了两天功夫挑挑拣拣又将能合并的都合并,好容易才准备好了后一日要送走的一百二十六抬嫁妆。
前一夜的时候, 王氏特地宿在了席向晚的云辉院里, 搂着她说了好一会儿母女之间的贴心话之后, 才擦干眼泪睡了过去。
她是过来人, 知道第二日席向晚天不亮就要起来, 日落、酒席散去之后才能歇息,也心疼女儿,自然不好叫她睡不够。
王氏一番好意, 席向晚却有些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明知道自己再三个时辰就不得不起身洗漱沐浴着妆,脑子里却活跃得很,一丝睡意也没有生出来。
可她又不敢动来动去, 生怕将睡在自己身旁的王氏给吵醒了,僵硬地躺了半晌,只觉得背都要断了, 不得不假装翻了个身,试探王氏是否睡熟了。
王氏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来拍拍席向晚的肩背,像是在哄个小婴儿似的耐心,却只拍了两下,显然没有醒来。
席向晚轻出了一口气, 她悄悄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蹑手蹑脚地将被子给王氏掖好,才小心地穿上鞋往屋外走去。
正在外间打瞌睡的翠羽被她的脚步声惊醒,惊讶地压低声音问道,“姑娘,怎么了?”
席向晚赶紧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楚,“我睡不着,出去走一走。你早些休息,今日还有得忙。”
“我是习武的,一天不睡不碍事。”翠羽洒脱地道,“姑娘这也穿得太单薄了,夜里外头冷着呢,我去替您拿件外衣和手炉来。”
席向晚轻轻点了头,动作极其缓慢地将屋子的门推开一条缝隙,稍稍侧身就从里面挤了过去。
三月下旬的汴京其实已经不怎么冷了,只是夜半三更的功夫,风一吹还是有些叫人发抖的。
席向晚深吸一口气夜间冰凉的空气,反倒觉得思路更加清晰了起来,不由得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上辈子到后头的时候,樊家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能镇定以对,刚回来的时候也是如此,如今心中多放了一个人,竟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还会因为什么事而紧张得一整夜都睡不着,又不是要去郊游的小孩子了。
一阵寒风吹来,席向晚抱着自己的手臂搓了搓,却不想回到屋子里,便等着翠羽过来。
下一刻,一件带着体温的大氅落在了她肩膀上,来人声音低沉地斥责道,“想要着凉?”
席向晚有些恍然,却又不觉得意外。她交叉的双手揪住对她来说过大的黑色大氅,嘴角弯出了笑来,“你也睡不着,是不是?”
趁着月色而来的宁端垂眸看着席向晚,没有立刻答话,但席向晚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也知道答案。
早就过了宵禁的时间,宁端却一幅毫无困意的模样跑到她的院子里来,除了和她一样辗转难眠还有什么呢?
翠羽正要出门,却见到院子里已经并肩站了两个人,愣了一愣便欣慰地笑了起来,将手中刚拿来的东西又笑眯眯地放回了原位,坐回了先前打瞌睡的地方。
“正巧,我也是。”席向晚将自己整个裹在了带着宁端暖烘烘体温的大氅里,朝他毫无心机地笑出酒窝,“这次你现身倒是很爽快。”
“我不现身,你受了风,明日连起都起不来。”宁端道。
席向晚撅了噘嘴,自己都没意识到做了什么撒娇的动作,“我身子比从前好许多了,只吹这么一两息的夜风不至于受凉。”
“让我碰碰你的手?”宁端面无表情地问。
席向晚不用将手从大氅里伸出来,就知道自己的手指手背必然是冰凉的,当然不可能自投罗网。她转了转眼睛,便问道,“你为什么睡不着?”
“……”宁端沉默了稍许,才开口道,“樊家。”
席向晚神情顿时一凛,她侧脸看向宁端,“你去过姚家了?姚老先生辨认出我给你那玉印盖出来的章是什么寓意了吗?”
“不是。”宁端安抚道,“是岭南传来的消息。”
席向晚不用去算日期就道,“樊子期最多刚到苕溪,他不可能已经回了岭南。”
樊子期逃命的速度只有越来越慢,绝不可能会越来越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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