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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知道,这两年萧阮身旁围着的倾慕者有多少。这两年,他虽然浴血沙场,但京城中的一切却并没有放下,埋在京城的暗线除了收集情报以提防启元帝从背后暗算之外,还将有关萧阮的一切都事无巨细地汇报了过来。
他知道萧阮差一点就和慕呈青订了亲,知道周卫旻一直人小鬼大试图将萧阮骗走,也知道萧阮这些年深受启元帝的宠爱,求亲者络绎不绝。
第一次得知萧阮差点和慕呈青定亲的时候,他在卧房中枯坐了一个晚上,一忽儿嫉妒得发了狂,想要不顾一切潜入京城,把萧阮抢回西南,一忽儿怨恨萧阮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他要彻底把这个负心人忘了,再也不想听到她的消息……一直到了天光渐渐泛白,所有的念头被放在了日光之下,他这才恍然从曾经的梦中清醒过来,明白了一件事情。
只怕“萧阮喜欢他”这个一直根植于心的念头只不过是他自己的臆想罢了。
以萧阮的性格,如果是真心喜欢他,怎么也不可能会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和慕呈青谈婚论嫁。
萧阮对他,有朋友之义,却没有男女之情。
这个念头,让人有些绝望。他痛定思痛,一度想要定下心来,彻底把这个女人忘记。
忘了她对他们两个人都好,他不用再执着于一个女人,可以潜心收复西南;也不用因为萧阮萧家人的身份和家人、下属起了不必要的冲突,而萧阮也可以留在京城,和父母亲人在一起。
然而,这些念头一起,心口便仿佛被烈焰灼烧,难以忍受;对萧阮的渴望,非但没有熄灭,还在日复一日的绝望中越来越浓。
最后,他下定了决心。
这辈子,他就要萧阮,不管萧阮对他报着什么样的心思,也不管萧阮日后会变成怎样,就算是偷抢拐骗,他也要把萧阮留在身边。
下定了决心之后,京城传来的消息好好坏坏,慕家的亲事黄了,其他人对萧阮的觊觎却依然层出不穷。他远在千里之外,就算嫉妒得发狂也无计可施,只能用对手的鲜血来麻痹自己。
他行军疾如闪电、对阵不惧生死,骁勇得连一些心腹将领都感觉到了可怕,纷纷劝阻他要保重身体,为王爷复仇固然重要,但欲速则不达,他是王爷留下的血脉,保重自己更为重要。
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他等不了。
再等下去,他喜欢的女子,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
幸好他终于结束了西南的战事,站在了萧阮的面前,一切都还来得及。
只是,就算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听到萧阮这几句话,心里还是妒火中烧。
“我知道,”他一字一顿地道,“你不稀罕我的东西。”
“你……”萧阮真想把自己珍藏的印章扔回蔺北行的脸上去。
可手捏着那印章,她终究还是有点舍不得。
那是两年前那个照顾她、护着她的蔺大哥给的,和这个冷漠的、傲慢的蔺北行没关系。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她咬着牙道,“以后也别假惺惺地跑到我家屋顶来,蔺世子身份贵重,只怕要把我们家的房顶给压塌了。”
蔺北行不说话了。
他发现了一件事情,他受不了萧阮对他这么冷言冷语,几乎有种立刻想要缴械投降的冲动。
不行,他不能让萧阮发现他的软肋,要不然他要做的事情,只怕萧阮软语恳求两句,他就会自动溃不成军。
蔺北行定了定神,沉声问:“你这样赶我走,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西南不呆,又到京城来自投罗网吗?”
这的确是让萧阮纳闷的地方。
可她偏偏不想问了,省得让这个男人得意。
萧阮抿着唇一声不吭。
蔺北行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你身在闺阁,可能不知道,江南那边的事情,比你们想象中的更为严重,李玉和曾经向我抛来了橄榄枝,煽动我和他一起起兵,到时候和我三分天下。”
“李玉和?”萧阮惊了一下,这名字是前世在秦中叛乱的匪首,这一世秦中没有大灾,她以为这人已经泯然众人矣,没想到居然流窜到了江南。
“对,萧钊如此托大,居然敢和你大哥孤身前往江南,倒是让我有了几分佩服,”蔺北行冷笑了一声,“但愿你还能看到他们平安回来。”
萧阮又惊又怒:“你……你居然和叛贼有接触?难道你……真的要做乱臣贼子吗?要是我祖父和我大哥不能平安回来,我……我……”
她想说几句狠话,眼底却浮起了泪光,说话的尾音打起颤来。
蔺北行的心头一颤,不假思索地道:“我当然没有答应李玉和,我虽然恨你祖父,但却还不至于这么没有卑鄙到要利用别人来对付他。”
萧阮长出了一口气,手心湿漉漉的,出了一手的冷汗。
要是蔺北行真的要叛乱,那她可真的成了大乾的千古罪人了。
幸好,她还没有输得一塌涂地。
“那就好……”她喃喃地道,“祖父智计过人,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陛下此时不仅为了江南焦头烂额,就连北边和西北也不太平,新罗和北狄屡次骚扰边境,如果大乾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只怕那两位就会立刻忍不住来分一杯羹,你说,陛下还有余力逼反我西南吗?万一萧钊处理不好江南的事情,只怕他还要命我分兵剿灭江南的匪患或是威慑北狄的骚扰呢。”蔺北行轻哼了一声。
“好了,我知道了,你算无遗策,别在我面前得意了,我不爱听,”萧阮气恨不已,“你赶紧走吧,黄毛小儿你今天不用带走了,省得到时候你被抓到了,连累它被人拔了鸟毛炖汤喝,等你正式回京的那一日,我会把黄毛小儿送到靖安王府去的。”
蔺北行呆滞了一瞬,忽然往前逼近了萧阮。
萧阮慌乱地后退了几步,眼看着蔺北行一步一步地靠近,她退无可退,后背抵在了墙上:“你……你要干什么?”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蔺北行哑声问。
一股慑人的男性气息袭来,萧阮的心口猛然狂跳了起来:“我……才没有……你快走开!”
“你担心我现在带着黄毛小儿,不能平安离开公主府,也会留下私自入京的罪证,是不是?”
“你想多了。”萧阮强自镇定着嗤笑了一声。
蔺北行的喉结滚了滚。
千言万语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了一声喃喃的轻唤:“轻轻……”
萧阮的脑袋“嗡”的一声,耳根处好像着了火似的,一层一层地染上了绯色:“你……不许这样叫我!”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柿子他壁咚后有没有胆子亲一下轻轻,1亲了,2不敢亲,来来来,买定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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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芙蓉花开,粲如朝霞。
蔺北行脑中忽然冒出一句话来,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来想去碰触一下那花蕊的娇艳。
刚刚俯身到一半,他猛然回过神来,硬生生地别开了脸去。
脸上的胡子还没剃掉呢,而且,这样轻薄了佳人,可能会把萧阮吓到,只怕萧阮以后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不行,今晚还不是时候,太唐突了,等他慢慢把人诱入陷阱,再雷霆一击。
“轻轻,你闭着眼睛干什么?”他哑声问。
萧阮的眼睫轻颤:“你……你快离我远些,有话好好说……”
蔺北行痴痴地看着她,抬起手来想去碰触她的脸颊,可伸到一半,又硬生生地忍住了,只是随着轮廓虚虚地抚摸了一下,便按在了墙上。
“轻轻,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了胡子吗?”他喃喃地问。
萧阮又羞又气:“不想知道了,反正你不留胡子不好看,留了胡子更难看。”
蔺北行的眼神一僵,脑中忽然掠过了一个念头:幸好,他今天蒙了面巾,萧阮没法看到他这一张留着络腮胡子的脸。
“你……你走不走?”萧阮恐吓道,“你再不走我真的要叫人了。”
蔺北行定定的看着她,语声平静,平静得让人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错觉:“两年前,我从京城出来的那一天起,便在心里发誓,我一日不能手刃仇敌、一日不能重返京城正大光明地站在你面前,便无颜以真面目示人,”他顿了顿,俯身在萧阮耳边一字一句地道,“轻轻,我回来了,所有属于我的东西,这一次,我都会一件不落,全部亲手拿回来。”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
“姑娘,书我怎么也找不到,只有这一本《冯说观止》。”禾蕙一边说一边走了进来。
温热的吐息还在耳畔,身前却早已没有了人影。萧阮靠在墙上,定定地出神。
“窗户怎么开了?”禾蕙连忙过去关窗,“小心着凉。”
萧阮轻轻地“嗯”了一声。
“咦,二姑娘,你怎么脸这么红?”禾蕙有点慌,伸手去摸她的额头,“不会是受了风寒吧?”
“没有。”萧阮不自然地撇开了脸去,“走,我要睡了。”
蔺北行几个起落,从屋檐上倒挂金钩上了屋顶。
没一会儿,萧阮和她的婢女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去了卧房,又过了一会儿,卧房的灯熄了。
再也没什么好看的了,他恋恋不舍地借着夜色离开了公主府。
今日不是杨泽冲当值,他进出公主府比上一回顺利了很多,一翻出围墙,守在外面的陈碑之和贺平宁便迎了上来。贺平宁的左侧耳根前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当时他九死一生逃回西南的时候,脸上的伤口都化了脓,十分可怖,这两年在段琪安的妙手下已经褪得差不多了,还剩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陈碑之这两年身上的伤也不少,有一次为了救他后背中了一箭,差点也一命呜呼,幸亏有段琪安这个神医捡回了一条小命。
三人一碰面,沉默着一路前行,不一会儿就进了他们落脚的一家客栈。
早有下人为蔺北行备好了浴汤,等蔺北行洗了澡出来,贺平宁和陈碑之居然还在,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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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你真的要亲自进京送年礼吗?”陈碑之忧心忡忡地问,“不如由属下代送如何?就算你想要把萧二姑娘娶回靖安王府,也用不着亲自过来一趟,这太危险了。”
贺平宁的脸色阴沉,却一语不发。
蔺北行只是笑了笑,若是让人代替他前来提亲的话,只怕他永远都娶不到萧阮。周荇宜和萧家怎么也不会放萧阮离开京城、远去西南,而萧阮也并不是非他不可。
他在床上坐了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心里颇有些舍不得。
陪伴了他近两年的胡子,再过几天就要剃了。
不过,必须剃掉,谁让萧阮不喜欢他留胡子的模样呢。
“我意已决,不容更改,”他淡淡地道,“你们不用多说了。”
贺平宁苦笑了一声:“殿下,我知道,什么事情只要和萧二姑娘扯上了关联,你就不再是你了。”
蔺北行眼神锐利地瞟了他一眼:“你既然知道,那还啰嗦什么。”
贺平宁有些忍不住了:“殿下,我就不明白了,西南有这么多好姑娘,为什么你就一个都看不上?为什么就非得她萧阮呢?要知道,出主意把你困在京城的,是她祖父,要是你留在西南,王爷又怎么会被西戎王害死?要知道,两年前拦截你的,可是她的二叔萧涵啊!她把你从京城带出来的心意叵测,你难道能放心让她成为你的枕边人吗?你就不怕她到时候对你曲意奉承,背地里却和今上暗通消息,让你从此寝食难安吗?而且,这一年多来,人人都说她是在等那慕呈青回来定亲,你非得要娶一个心里有别人的女子吗?”
他的声音压低了,却字字犀利,化作了一枚枚利剑,刺在了蔺北行的心上。
在西南的这两年,蔺北行在刀尖上舔血,看多了生死,性情变得越来越狠戾无情,唯有“轻轻”这两个轻飘飘的名字,成了他心中唯一的柔软。只是,衾冷衣寒时,他在脑中一遍一遍过滤萧阮的一言一行,除了两人之间一想起来就能让他嘴角露出笑意的往事,偶尔也会泛起一丝困惑。
为什么萧阮会这么早就知道西戎王有异心?
为什么萧阮会三番五次让她提醒父王?
为什么萧阮会冒着被启元帝处置的危险,这样把他送出京城?就单单是因为朋友之间的义气吗?
为什么萧涵会这么巧,刚好在同一时间追缉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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