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节(1 / 1)
“定是这些下人不好好伺候姑母,才会让姑母起了不好的心思。”太子抬起眼皮,语气冷淡:“来人,把谢家这些下人全部拉去京兆府审问。公主与驸马身边伺候的下人,由殿中省重新审派,万事以公主与驸马安全为上。”
“求太子殿下恕罪。”屋子里的下人吓得变了脸色,全部跪下求饶,还有人祈求地望向谢世子,希望他能帮着求情。
可是让他们失望的是,谢世子只是沉默地低着头,看也不看他们。
“姑父癔症严重,姑母身体又这么不好。你们这些下人,仗着孤的表弟年少心善,便奴大欺主了。”太子怒喝道:“若是饶了你们,姑母与姑丈岂不是白受了这些罪。就算孤是个宽容性子,也容不得这些事发生。”
他击了击掌,便有金甲卫进来,把屋子里的下人全部拖了出去。
谢驸马听到公主自缢后,就一直躺在床上等新消息。他等了很久,都没人给他传消息进来,就在他准备装疯卖傻闯出去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金甲卫奉命办案,尔等罪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金甲卫?
谢驸马听到这个动静,眉头轻皱,金甲卫是太子亲兵,怎么跑到公主府拿人?
“我是驸马随侍,你们不得无礼。”
听到心腹小厮的呼声,谢驸马暗道不好,情急之下,他只好翻身下床,披头散发地冲出屋子,把小厮的手臂拽住。
“我的伙伴,不能带走。”他拉住小厮的衣摆,就地一坐,蹬腿儿嚎哭起来。
“这是怎么了?”五皇子走进院子,看着在地上嚎啕大哭的谢驸马,把手背在身后,对金甲卫道:“不要愣着,太子三哥说了,这些居心叵测的下人,一个都不能留。”
“贵人,我家驸马现在的心智如同幼童,小人在驸马身边伺候了十几年,您现在让兵爷们把小的带走,驸马怎么办?”小厮朝五皇子跪下:“求贵人开恩。”
“殿中省安排的下人很快就到,难道你觉得宫里出来的下人,不如你伺候得好?”五皇子冷脸道:“就算姑丈现在只是个三四岁的幼童,也没有为了不让幼童苦恼,便任由危险留在他身边的道理。”
“好孩子不是惯来的,是好好教来的。”五皇子抬手,“带走。”
驸马抱着小厮大腿不放,小厮护着驸马不让金甲卫碰到驸马,一番感动人心的生离死别后,金甲卫终于把主仆二人撕开了。
“驸马!”
“伙伴。”
驸马与小厮朝彼此伸着手,这个场面看起来悲情极了。
然而看到这一幕的谢世子只觉得可笑与可悲,都这个时候了,母亲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都不忘装疯卖傻。
既然这么能装病,为何不找机会跑到母亲的院子,看一看母亲是否安好?
伸手捂着嘴,他忽然觉得这一幕恶心极了,恶心得想吐。
“表弟,你的脸色很差。”太子见谢世子面色在刹那间突然变得惨白:“生病了?”
“多谢太子关心,我没事。”谢世子勉强笑着道谢。
“这边有五弟处理就好,表弟随孤回姑母住的地方。”太子带着谢世子回了乐阳公主住的院子,让太医顺便给谢世子请了脉。
“世子有中暑的症状,不过之前似是吃过解暑药,症状并不严重。”太医几粒药丸递给谢世子,让他和白水服下。
谢世子想起回家前,福寿郡主给他的那瓶药。看来就是那个药,缓解了他的症状。
整座公主府的下人被带走大半,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几个东宫的太监在旁边帮着伺候。他扭头看了眼太子,小声道谢。
“你是孤的表弟,姑母与姑丈现在又这样,孤不能不管你。”太子笑容温和,一副好哥哥的模样。
谢世子欲言又止,恰好床上的乐阳公主动了动,他赶紧起身走到床边:“母亲?”
乐阳公主幽幽醒转,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喉咙疼得厉害。
“母亲,你先不要急,太医说你伤了喉咙,要养几日才能说话。”谢世子握住她的手腕:“听说您出了事,太子与五皇子都过来看您了。”
太子来了?
乐阳公主忍住喉咙处的巨疼,扭头看向坐在屋子里的太子,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的血书,太子看见了吗?目光转上桌面,血书已经不见了。她抓住谢世子的袖子,指了指放血书的地方。
“母亲请放心,儿子会好好招待太子的。”谢世子捏住乐阳公主的手腕,把她的手塞进蚕丝被中。
乐阳瞪大眼,她不是这个意思!
谢世子神情平静地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母亲,您好好休息,儿子送太子出去。”
他松开乐阳的手,起身朝太子行礼道:“因家母的事,累太子与五皇子走这一趟,我心中十分愧疚。家母已醒,两位殿下早些回宫休息吧。”
“见姑母完好地醒过来,孤就放心了。”太子站起身,看向躺在床上,却瞪着浑圆两只眼睛的乐阳公主:“姑母,孤竟不知你在谢家受了这么多苦。谢家这些下人实在胆大包天,连公主都敢欺辱,你且放心,孤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谢家下人欺辱她?
乐阳公主发现自己竟然听不懂太子话里的意思。她挣扎着想要起身,想用笔再次写下自己的请求。
“公主殿下,您躺着别动。”东宫的太监把乐阳公主按了回去,满脸关切与愤怒道:“十指连心啊,那些狗胆包天的下人,竟然敢以下犯上,在您的手指上留下这么多伤口,太子殿下瞧着可心疼了。”
乐阳公主急促地喘息,她是被气的。
太子是故意的!什么以下犯上,胆大包天,都只是太子的借口。他想把她自杀的原因,全部推到谢家头上去。
她忘了,她怎么就忘了?
姬元溯从小就是胆大包天,心狠手辣的主?无论她做什么,只要他不想她好过,就永不会罢手。
“听到孤要替你报仇,姑母竟然高兴成这样?”看着呼吸急促的乐阳公主,太子微微一笑:“你放心,孤不会让你的这些苦白吃的。”
乐阳公主眼一翻,被气晕了过去。
第二日,京兆府就有流言传出,谢家的下人竟然趁着谢驸马得了癔症,以下犯上欺辱乐阳公主,乐阳公主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竟然上吊自杀了。
幸好当晚乐阳公主的儿子回府发现不对劲,把乐阳公主救了下来。
谢家的名声在京城早就臭大街了,听到谢家下人把金枝玉叶的公主逼得自杀,竟没什么人怀疑,只是骂谢家从上到下没一个好东西。
就连从南方来的书生,都对这些事深信不疑。谢家旁支都敢当着其他书生的面,把一个读书人推进河里活生生淹死,谢家下人趁着谢驸马犯癔症时欺负公主,也就不意外了。
当坊间开始流传各个谢家下人欺负乐阳公主的版本时,金珀国终于把大皇子送到了大晋的京城。
金珀大皇子坐在马车里,看着这座繁华的城市,面色倒不是太愁苦。
在金珀战败二弟被俘后,他就猜到自己可能要被送到晋国做质子。他没有猜到的是,就算他被送到晋国都城为质,二弟仍旧要留在晋国为囚。
质子比囚犯好。
做人嘛,就是要学会苦中作乐。这些年他被二弟刁难过无数次,没想到第一次超过他的机会,竟是来晋国做质子。
人生啊,真是起落落落落……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指着一只鸡:看那只鸭子真美味。
东宫太监:殿下好眼光!
第134章 茶
面对简装快行赶来的大皇子, 被留在晋国的几位使臣脸色都有些闪烁。拿大皇子换二皇子的虽是陛下提出的主意,但却是在他们在昌隆帝面前说出来的。
他们都清楚, 大皇子被送到晋国做质子, 代表着再也与皇位无缘,若是金珀以后闹出什么让晋国不高兴的事, 最先送命的就是留在这里的大皇子。
“大殿下……”使臣们躬身朝大皇子行礼。
“你们脸色不必这么难看, 不就是丢了芝麻又丢西瓜的事?”大皇子微笑:“没事,本王这个芝麻都不放在心上。”
使臣面色更加难堪, 原来大皇子对他们原本的打算也一清二楚。
“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们,在本王来晋国前, 父皇给本王加赐了封号, 封号为和。”被封为和王的大皇子往椅子上一坐:“和平共处, 才是两国百姓最盼望的事。诸位大人,你们说本王这个封号好不好?”
使臣们硬着头皮夸奖了一番。
“我就知道。”和王似笑非笑道:“你们也不是不会夸人,现在夸得多好听?以前在金珀, 本王竟无缘体会诸位大人夸人的本领,真是令人遗憾。”
诸位使臣心虚理亏, 只能装作没有听懂和王的冷嘲热讽。
和王进京的第三天,就受到昌隆帝召见,他领下礼部送达的口谕后, 转头见身后的使臣们神情激动,心里有些嫌弃,就算他们急着把自己留下来当质子,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激动, 他还站在这里没走呢。
使臣们一看和王的脸色,就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王爷,我们在京城里住了这么久,从未得到昌隆帝召见。您刚来三天,昌隆帝就主动打算见您,说明他还是看重你的。”
和王终于明白,这几个使臣究竟是怎么把他送过来,还把二弟弄丢的,他连晋国皇帝的面都不能见到,还能做什么?
当年父皇为什么非要招惹晋国,当初不闹出那么多事,也不会有今日下场了。他看着这些战战兢兢的使臣,他还记得派兵攻打晋国时,这些大臣眼神里满是势在必得,仿佛晋国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哪知道晋国出了两个名将,更可怕的是,两位名将是夫妻,彼此间不会因为争夺权力产生分歧,在战场上心有灵犀配合默契,把他们金珀打得落花流水。
最爱的将领战死,最看重的皇子也被抓走,父皇终于知道爱护世界和平的重要性,早干嘛去了?
人生难买早知道。
这句话也适用于谢驸马,他身边最得用的下人被换得干干净净,整座公主府被围得密不透风,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里面的消息也传不出去。
他现在就是睁眼的瞎子,除了每天按时喝那些乱七八糟的苦药,别无办法。知道太子与昌隆帝不会放过他,他连病也懒得再继续装了。
乐阳公主养了三天,勉强能说话了。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拉着从皇家学堂赶回来的谢世子:“我的那封血书,太子看见没有?”
“什么血书?”谢世子神情平静地安慰乐阳公主:“母亲,你放心吧,那些不懂事的下人已经被带走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敢对你不敬……”
“我说的是那封能够救你父亲性命的血书!”乐阳公主声音沙哑,拽住谢世子的手用尽了全部力气:“我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救你父亲,你懂不懂?!”
“即使父亲做的那些事,有可能引起天下大乱,让无数女子失去自由,让百姓吃苦,您也毫无顾忌地护着他吗?”谢世子看着母亲愤怒的面庞:“母亲,你是晋国的公主,是天下百姓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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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我只要驸马平安无事!”乐阳公主一把推开谢世子:“他是你的父亲,你竟然指责他。”
“父亲犯下滔天大罪,儿子无法违背自己的良心,当这一切都不存在。”谢世子掀起衣袍,跪在乐阳公主面前:“儿子不孝,该被天打雷劈,这是儿子的罪。母亲打我也好,骂我也罢,即使现在取走我的性命,儿子也绝无怨言。”
他对着乐阳连连磕头,很快把额头便磕得头破血流:“儿子不孝,罪无可赦,请母亲好好养病,儿子告退。”
鲜血流了满脸,谢世子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出长公主居住的院子,有下人尖叫声想要给他止血,却被他一把挥开。
他来到谢驸马居住的院子里,看着坐在屋檐下喝茶的谢驸马,沉默不语。
谢驸马看到他额头上的血,面色微动,他倒了一杯茶,放到桌上:“过来坐。”
谢世子随意抹了抹额头上的血,坐在谢驸马对面。父慈子孝的二人,竟变得相顾无言。
“今天的茶,比往年更苦一点。”谢驸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再装疯卖傻的他,仍是那副迷人的模样。
谢世子端起茶,拿到嘴边又放了回去:“你不再继续装下去?”
“既然装疯已经无用,何必再自取其辱?”谢驸马看着院子里长得茂盛的花草树木:“外面发生了什么?”
若不是找到了谢家的罪证,太子不会这么无情地对待谢家。只是让他有些想不到的是,五皇子竟然是坚定的太子派系,太子指哪儿他就打哪。
姬家皇朝的兄弟关系,实在让人看不明白。仿佛历朝历代的兄弟阋墙在他们这一代,突然发生了变异,让人摸不清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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