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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宴连搬进宴家和他们一起生活开始,罗子琴一颗心一直都是悬着的,宴连乖巧,懂事,就是她这般挑剔都挑不出这个孩子什么错来,只得日复一日扮演慈善的后母;而宴随日渐乖戾,叛逆,倔得根本不懂服软。

罗子琴不担心财产分配问题,她和宴随必然是赢家,但她担心宴森老大的位置究竟鹿死谁手。她不是没想过要生个儿子,她很爱女儿,但男女平等在某些时候就是个笑话,例如在继承权面前,男丁有着绝对压倒性的优势。在宴随之后,她怀过两胎,都是女儿,她照过性别,以不想再生为借口打了,也许是伤了身体,她后来再也没怀过。

宴随是她唯一的筹码。

如同罗子琴担心的,宴其盛越来越偏向温顺的大女儿。

而最近,事情开始有质变的转机。宴连对找对象一事的激烈排斥,让这对父女的关系开始陷入僵局,傅行此的出现,更是雪上加霜。

人到中年,儿女的终身大事是做父母最大的牵挂,眼看女儿找到合适的人,罗子琴人逢喜事精神爽,心态都年轻不少,因此她怎么看傅行此怎么喜欢。

罗子琴曾和宴随打听过不少傅行此的事,不过宴随觉得没必要让她知道,因此没透露太多,这回罗子琴逮着机会直接问本尊了。

宴随是挺担心某些问题触到他的逆鳞的,家庭、父母,一直是一块他不想被轻易触摸的伤疤,即便是面对她,他也鲜少提及。

不过面对罗子琴他很耐心,温声细语,有一说一。

罗子琴知道两人是高中校友,不免对曾经好奇:“你老实告诉阿姨,你和阿随高中的时候有没有猫腻?”

傅行此很坦诚,笑言:“有。”

罗子琴一点也不意外,宴随读高中的时候真是跟花一样漂亮,男孩子会喜欢太正常了:“原来阿随以前神神秘秘总是半夜打电话,就是和你呀?”

傅行此脑海里闪过杜承的脸,刺得心里不太痛快,说好既往不咎,但想到这个神神秘秘半夜打电话的对象可能也包括杜承,他笑容淡下去一些,面上仍是揽下所有罪责,应道:“是。”

“但是后来你辜负她了。”罗子琴突然板起脸,带着点什么也骗不过老娘的自信和笃定,“你们应该是她高一那个暑假闹了矛盾,阿随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扭头看宴随,“你以为你掩饰得很好,其实妈妈都知道,只是没戳穿。”

傅行此若有所思看一眼宴随,她垂着头,只顾看自己的脚尖。

氛围稍凝,罗子琴谙熟给个巴掌又给个枣的道理:“年轻不懂事的事就让它过去,但是以后不能让她伤心。”

傅行此应下。

“你还有个妹妹,就上次过来那个小姑娘是吧?”罗子琴转移话题。

“对。今年十二岁了。”不等罗子琴诧异,他浅浅笑了笑,“长得比较小。”

罗子琴说:“她一直跟你生活么,你一个小男孩怎么养得好她呢,应该让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带的。”

以宴随对母亲的了解,罗子琴看似是关心,事实上是担心到时候女儿要替别人养孩子,所以委婉劝说人家把妹妹送走。

傅行此说:“老人年纪大了,还是我自己带比较放心。”

宴随在桌下踢了踢罗子琴,示意她别说不该说的话。傅明灼是傅行此的底线,此事没得商量。

“可怜的孩子。”罗子琴知道宴随担心什么,不动声色看向女儿,“阿随以后对妹妹好一点,行此忙的不着家的话,你就带妹妹来咱们家里。”

宴随意外,同时也生出几分错怪母亲的歉疚来。

这番话在很大程度上拉近了罗子琴与傅行此的关系,一顿饭饭吃的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用不着宴随这个中间人活跃气氛,他们两个人就撑起了整个场子。

宴其盛向来稳重,全程没多说什么,饭后才认真找傅行此谈话,但是一出口就是重磅消息:“你和阿随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定下来?”

看两人齐齐噤声,宴其盛也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他着实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在想什么,一个个说到婚姻都是如临大敌,结个婚好像是让他们去死一样,没名没分住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宴其盛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原本对这准女婿很满意的,这么一来不太满意了。

*

又坐一小会,傅行此起身告辞,宴随送他。

“回家?”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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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行此摇头:“回公司,一大堆事。”

“太忙了吧。”

“很多工作刚交接,过段时间就好了。”傅行此说着,把宴其盛和罗子琴给他的红包和水果放进车里,空出手来双手搂过她的腰。

宴随看着那个鼓囊囊的红包,撇嘴:“又骗了我家一笔不义之财。”

傅行此莞尔:“钱是小事,其实我更想骗取的是你家的不义之色。”

宴随余光瞥见窗帘撩开一角,不消多说是罗子琴正在偷看,虽然知道她妈是带着乐见其成的态度,她仍感到不自在,退后一步,赶人:“行了,快滚。”

傅行此皱眉:“你也数属变色龙的?”

宴随:“???”

第59章

最后傅行此还是不顾宴随的强烈抗议, 临走前飞快在她唇上啜了一口才钻进车里。

宴随仿佛听到窗帘后的罗子琴发出的来自老母亲的欣慰笑声。她平时行事鲜少扭捏, 唯独在长辈面前放不开, 也许这是因为从小罗子琴对她的教育导致了她对长辈的防备心很重。

唇上亲吻过后的触感挥之不去, 宴随瞪他, 抬腿在他车上踹了一脚。

明明她穿的是拖鞋,傅行此还是摇下车窗看了看爱车有没有受伤。这车新买了不到一个礼拜, 正是他的心头好。

看完,求生欲复苏了,知道自己太小题大做了,于是探手拍拍她的手臂,十分温柔:“怕你脚疼。”

这下宴随动真格狠狠踢了一脚, 歪了歪头:“哥哥放心, 我不疼。”

傅行此:“……”忽而笑出声, 跟她闹一闹,还要赶回公司工作的烦闷似乎烟消云散了。

宴随忍着脚痛, 巧笑倩兮地送走他, 慢吞吞回到屋内。

这是宴随头一次带男朋友见家长,但她知道流程,男朋友走后, 家长肯定要对他做出一番评价。

宴其盛看不出情绪, 先是模棱两可地说一声“还可以”, 过后上楼前, 他忍不住用尽量平静的口吻提醒道, “女孩子家自己心里有数一点。”

这意思是, 男方都没有表露什么结婚的意向,身为女孩子绝对不可以太巴着人家,更重要的是绝对不可以大了肚子,就算成功赶鸭子上架匆匆结婚,也很丢宴家的面。

身为父亲提醒女儿这些,宴其盛有些不自在的尴尬。

宴随轻哂:“想太多。”

不管是八年前和八年后,她和傅行此谈恋爱要是非要用上“巴着”这个词,那也是用在傅行此身上。八年前她那么喜欢他,也得端足了架子等着他放下身段来追她。

傅行此曾问过她,如果他不追,她会不会主动。

宴随说:“你一定会追的。”

事实上,看着距离他毕业的日子一天天越来越近,她的焦急也一天天水涨船高。一旦他毕业,他们再也没有了见面的理由。傅行此要是真的不主动,她会不会出手,还真不好说。

不过,没有如果。

至于未婚先孕这种事就更是天方夜谭,要不是傅行此每次都有模有样地做避/孕措施,就算他说他已经做了结扎手术她也不会意外。

等宴其盛上楼,罗子琴开始悄悄和宴随说实话:“别的都好,就是他这个妹妹不大好。”

宴随就知道。她妈方才在傅行此面前的慈善和友好都是伪装,只不过是想在女婿面前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

她不想听,试图拔腿上楼。

罗子琴在背后说:“你别觉得妈妈太冷血,你不懂照顾别人家的孩子是多么吃力不讨好,打不得骂不得,所有委屈摸摸往自己肚子里咽。等你们结婚了你真的成了人家的嫂子,你就会明白我的感受。”

“我才24。”宴随无奈转身,“你们能不能不要张口闭口的结婚,我根本没想过那么远。”

宴随回到房间,莫名烦躁,她从书架上翻了本书想强迫自己熄灭那股无名之火,没翻上几页,收到傅行此的消息:「脚还痛不痛?」

还别说,刚才那脚踢得挺猛的,大脚趾火辣辣地胀痛。

仔细想来,真的不划算。

可能她骨子里那种“为了伤敌一千不惜自损八百——甚至把数字反一反也做得出来”的性格,是永远改不掉了,得跟着她到进棺材。

宴随拿另一只脚的脚后跟敲敲负伤的大脚趾,一点小痛,她并不放在心上,对他百忙之中还有心思跟她掰扯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感到满意,片刻前的不高兴没了影。她勾起嘴角,给他回复:「脚是小问题,主要你车没事就好。」

对宴随而言,傅行此是一个完美的恋人,有情到浓时恨不得就此融化的热情似火,也有平日里恰到好处的轻松与自在,他给她别人无法激发的怦然心动。

不过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十全十美,这个完美前,要加上“几乎”二字。

面对不想失去的人或事,每一个人都会有自欺欺人的本能,可任凭她想破脑袋也无法为他想到一个开脱的理由,曾经的宴随如鲠在喉,哽到宁可放弃深爱。

人是健忘的,就像多少孕妇在产房痛的死去活来,恨不得一出门就爆了那让自己遭这一罪的男人的狗头,结果几年过后,又心甘情愿生二胎,因为就连那种死去活来的痛也是可以遗忘的。

宴随亦然,那种如鲠在喉被时光冲淡打磨,压在心里除了偶尔被刺到,无伤大雅,只是一颗小豌豆。

小时候宴随看童话故事《豌豆公主》,豌豆公主被20床被子下一粒小小的豌豆搅得整夜无法安睡,甚至全身淤青。她便一直好奇,真的有人可在厚厚的20床被子上感受到那颗小小的豌豆么。

起码她不能。只要她不自找麻烦搬起这厚厚的20床被子找那粒豌豆,她可以和这小玩意继续得过且过。

因为她知道,一旦问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

自从宴随和傅行此谈恋爱,罗晶晶对宴随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有异性没人性”,她约宴随五次,宴随大概可以回应她一次。

这回,经历了三次盛情邀请遭拒后,罗晶晶终于勉强约到了日理万机的宴二小姐。

罗晶晶还没收拾好,宴随去罗家等她,一见面,罗晶晶又是老生常谈的抱怨:“重色轻友的女人,约你一次比约大明星还难。”

“拜托。”宴随开了一天会,胸闷气短,瘫进沙发里,当着好友的面也不需要坐得规规矩矩,坐姿颇为放肆随意,“你每天约我两三次,我前天才和你出去吃过饭,而我跟傅行此已经三天没见面了。

阻碍她和罗晶晶一起花天酒地当富二代纨绔子弟的哪里是爱情,分明是事业。

罗晶晶对着镜子画眉,涂涂又改改,怎么画怎么不满意,冲宴随撒娇,“阿随帮我——”

宴随揉揉眉心,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接过她的眉笔,拿湿巾卸去原先惨不忍睹的痕迹,熟稔快速,寥寥几笔就给罗晶晶画了一道干净利落的眉形出来。

罗晶晶身为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日常生活就是花式潇洒,朋友圈晒的是各种名牌衣包首饰,以及满世界旅游的照片,每天想着法子挥霍浪费。这也是圈子里大部分人的生活写照。

尤其是女孩,像宴随这么拼的,除此之外她只想得到一个宴连。有钱人纵然没有夸张到有皇位要继承,至少也有毕生心血不想流落到外姓手中,所以很少有人家没有儿子,兄弟们担负了发扬光大家族企业的使命,留给女孩的任务就是当无忧无虑的公主。

罗晶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十分满意宴随的化妆水平,干脆闭上眼睛等宴随顺便给她化眼妆,“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拼。你看谁跟你似的,别说是女的,就是男的,也都还泡在声色犬马中——哦,除了你家那位。”

罗晶晶还有个哥哥,三十几岁了依然无心事业,罗家夫妇早就决定了,不能让基业断送在败家子手中,所以届时会聘请职业经理人代替管理公司,至于家里两个孩子,安安心心等着拿钱就行。

宴随淡嘲地笑:“因为我不拼,我就会输给宴连。”

她从来不会为了自己并不注重的东西而把自己的发条上得太紧,从读书开始就是如此,她会努力读书,但不会把自己逼得喘不过气,小学初中还好,高中进了明辉,后来又去嘉蓝,在这两所锦城最重点的高中里面,既不缺聪明的人也不缺努力的人,更不缺聪明又努力的人,如果非要给自己制定个目标——例如考全年级前三第一的,实现起来很不容易。

安安心心待在十余名的位置,需要的努力正好是她可以接受的。

除非,有了想打败的人。即便战胜品她不稀罕,她也要去夺。

宴随到高三某一天,深夜想傅行此想的睡不着,骂自己不争气的同时,她萌发一个念头,她要超越傅行此的高考分数。

那时她已经决定出国留学,高考只是走过场,分数没有意义。

可是从那一天一直到高考,她都处于拼命读书的状态,那一段与书和试卷博弈的日子简直暗无天日,旁人不解,甚至觉得她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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