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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亲手绣的!

绣字旁边有很多空的孔洞,显然是拆了绣,绣了拆,还有很多下刺歪了的,不知费了多少功夫。细看那帕子,似乎已经被洗过,尚残有浅色的斑点,能看出她扎破了很多次手,搞得血迹斑斑,才弄出这样的丑东西。

只是这么看着,莫名就心软,心疼,想把她的手捧在唇边,轻轻的吻。

或者,还想要更多。

他曾那么相思,那么渴想着她……

然而当他意识到他正在行军中,却拿着那方丑极的绢帕在脸上摩挲时,立即咬咬牙,把绢帕决然的扔进草丛中,不想再让任何人再左右自己的情绪和意志。

然而在丢下那绢帕的一刻,他仿佛听到自己心弦绷断的声音。

他从不知道心弦断了是这样痛,这样不安的,就算经过了整个白天,此时即便安了营扎了营,应该睡下,他却坐立不安,脑海里,平安的脸和那绢帕交替出现,令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

“我出去一下,你不要惊动旁人。”他对自己的贴身侍卫苏牙说。

“主上,您这是要去哪儿?”苏牙很惊讶,发现主上穿的是便服,就更惊,“您是要刺探敌情吗?难道敌人的前哨已经出现了吗?那我去!主上您不能亲自……”

“这里还是大江腹地,大夏人再强大也不至于能深入至此。”穆远皱眉,早让这家伙多读些兵书了,“我此去,是有些事情要私自处理。”

“太危险了吧?还是由属下随行保护吧?”苏牙一根筋。

怎么会有危险?

除非是有目的刺杀,否则大江国尽管对外孱弱,内部却是很平静安全的。纵不至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却没有宵禁,行人可于夜间结伴而行,也没有大规模的行凶作恶。

毕竟,百姓和朝廷都很富裕。人若能吃饱穿暖,有余钱傍身,基本上不会闹腾的。

老百姓,事实上极为容易满足。

但苏牙还在唠叨,穆远蓦然就想起阿布来。

阿布虽然喜欢东想西想,但执行力是极为优秀的。什么事只要吩咐,他从来不多问,只尽力的去完成。哪怕眼神和肢体动作始终表达了他的好奇和疑问,但不理他,也就罢了。

“我说了,要私自处理。”穆打断苏牙,强调,“你守好营地即可。”说完,不等苏牙再叽叽歪歪,大步走出帅帐。

不然,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难道要说他带头违反了他自己定下的不得私自出营的军规,就为了捡回一条帕子。这帕子还是一个彻底背弃他的女人,绣的丑了吧唧的东西。放到街面上卖,可能就料子还能值上几文钱。

更何况,人家只是为了勾着他的心思,哪有多少真心实意……

但,这话他就算说得出口,却连他自己的耳朵也没办法听下去。

于是只能告诉自己,留着那帕子是为了牢记这羞辱,不是因为舍不得……终究,到底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熟悉营地和巡逻的规律,武功又高,此时身着黑衣,连芝麻的蹄子也包了软布,如此出营,甚至都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蓦然让他产生了警觉之意,决心把他此行所遇的漏洞尽早补上。

既然要战,就反复的、认真的研究过新的大夏王金耀的战术。

此人惯会声东击西,还擅于偷营,凶残兼之狡诈,非常不好对付,他必须要更谨慎才行。

而大夏王的名字中也有个“耀”字。

这个字代表着祥和光明,但不管是金耀,还是他穆家的穆耀,都那么令人防不胜防。

或者别人会以为三弟只为了拆散他与平安才让他进入那可怕的前世回忆,但他却非常明白,三弟是真心喜欢平安,他这样做是为了夺回她。

前世,平安不是嫁给他却与他没有过肌肤之亲,却与小叔偷情吗?

这件事于他而言是另一种凌迟,把他的心一刀刀割开了。

不是没想过三弟弄怪,故意做了局让他陷入对平安的怨怼。可他却有强烈的直觉,知道那关于前世的一切回忆全是真的。甚至那场血流成河的刑罚,他似乎又经受了一遍。

感同身受,所以,他非常确信。

他只是不明白,平安为什么那样对他?为什么并世他故意露出破绽,他所有的示意,平安都熟视无睹呢?

一路心思纷乱,在胡思乱想中快马加鞭,好不容易找到白天行军时丢掉帕子的路段,立即下马寻找,居然忍不住心中的急切。

他记得,附近有两棵并生树的,好像是被雷劈开的。但仔细瞧,其实是双树依偎而生。

穆远抽出刀来,砍断附近的野草,眼睛紧盯着地面。

然而月色虽好,毕竟是黑夜之中,就算他目力好也难以辨认那样小的东西。他越找越心急,生怕风把那帕子吹得远了,又怕被什么鸟兽叼走。当时为了让自己决然,他几乎连头也没回过,难道就这样丢了吗?

不过是一方帕子而已,但凡他肯,每天不知能收多少。比这帕子精美百倍,搞不好还香喷喷的。可不知为什么,此时的他就像丢了魂似的,只要想到会失去那东西,就像能把自己逼疯似的。

快出来!这是他仅剩的……念想了。

他越来越焦躁,芝麻也不听话,本来在旁边溜溜达达,却忽然像远处走去,他连着呼哨了两声也不管用。

他忍不住有点暴躁,飞身追过去,却看到芝麻在那棵双生树上蹭痒痒,优哉游哉的。

芝麻有灵性,但凡它如此闲在,证明附近没半点危险之兆,那就随它吧。

可是等等,那是什么?

穆远本来转身欲走,又蓦然回头。

就好像一片沾上泥土和尘埃的叶子,半枯半明,就挂在两树之间缠绕的枝桠上。似乎从树上飘落,却又还没跌在地面,凌落成泥。

穆远摒住呼吸,轻手轻脚上前,仿佛那不是叶子,却是一只蝴蝶,会被惊动飞走似的。

直到手指触摸到了那质地良好的绢帕,紧紧捏住,他的一颗心才终于有了着落。

第278章 无关紧要的东西

不过当时他丢掉它时,后面行军的人马大约毫不留情的踩踏了过去。所以那帕子脏污不堪,甚至还被扯碎了几条,看起来软趴趴的可怜。

还好还好,那个“安”字是完整的,代表她的图腾,她对他的愿望还在。

穆远有些心疼的掸了掸帕子上的泥灰,郑而得之的放入怀中。

他的目的是什么,他的理智是什么,他已经完全不去考虑了。

只,随心吧。

“芝麻,你立了一功。”他轻轻拍着大黑马的头,而后翻身而上,再疾驰而归。

这一来一回的距离不近,再加上连找了接近两个时辰,他回营时,天色异常黑暗。

那意味着,黎明就要来了。

“主上,您可回来了!”苏牙蹲在帅账外,见到穆远的身影,立即激动得不行。

“你这是要哭吗?真出息。”穆远甩下一句话。

苏牙不以为意,抹了抹额头的汗。或者,还有眼角的泪。

不像其他将军主帅,主上的营帐外护卫很少,却都是精兵。主上下了令,他传递出去命令,营地就会基本维持原样。前提是,天明前主帅必归。

眼看天要亮了,他都快急死了,生怕自己没有死谏,真的危及主帅安危,那罪过实在是太大,他掉脑袋也无法抵消。

现在,还好还好!

见穆远并没有其他表示,而是立即洗漱,显见是不会再睡,就等着拔营出发了。苏牙犹豫了下,把肚子里劝主上休息一会儿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一点,主上也与其他带兵的权臣不同,自己的事自己做,贴身侍卫倒像是同袍,很少用人侍候生活起居的。

不过毕竟相处日久,他察言观色,冷眼看过去,主上似乎很高兴?

不,不对,不是高兴,而是轻松。

自从出了东京城,主上虽然还像平时一样神情严肃坚毅,威严无比,他却总觉得主上心里似乎压着一件特别重大的事,压得主上连气也喘不上来,看起来相当阴郁。

现在嘛,虽然还连点笑模样也没有,可整个人的气场全变了。

就像……

就像什么呢?就像有大太阳照在身上……说不清的感觉,好像有用,又好像没用。

总之,他的心情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正满心欢喜,就听当的一声响,吓了苏牙一跳。

歪过头看,才发现是主上解开外袍时,不小心碰掉了一件东西。

那是柄短剑,是一个美人……的丫鬟在送大军出城时,亲自献给主上的。剑鞘相当华丽夺目,剑身怎么样倒不知道,因为没看到主上拔出过。

此时,那短剑掉在地上,主上只是皱皱眉头,并没有去捡,还有点不耐烦似的。好像那不是一柄名贵的剑,而是一只应该被踢掉的鞋子。

于是他跑过去,捡起来。

身为武者,对武器的爱好比女人,所以他忍不住拔出来看。只觉得寒气凛然,闪银般扑面,不由得赞叹,“真是好剑!”

“拿去。”

“啊?!”

“不是喜欢吗?赏你了。”穆远淡漠地说。

“可是,可是,那不是什么苏大小姐相赠吗?赐给属下的话,只怕于理不合。”

“无关紧要的东西。”穆远用冷水洗了脸,声音也清冷得没有感情,“如果我需要用短剑防身,就不配上战场,又还要你们干什么?所以别婆婆妈妈的,喜欢就拿去,不然就丢掉。”

最后又补了两个字:累赘。

苏牙怔然。

又看到主上小心翼翼从怀中拿出一块泥……不对,是一片烂叶子……也不对,明明是一方绢帕,宝贝似的放进随身荷包,套上军服时也没忘记贴心放好,不由得默默吞口水。

出城时他在场,不仅看到苏大小姐着人赠剑,还看到大长公主悄悄的,偷偷的,快速而隐蔽的把什么东西塞进了芝麻的鞍袋,八成就是主上此时的宝贝。他又不傻,难道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也就是说,这柄剑,可拿。

“谢主上。”因此他迟疑了片刻就欢快的把剑收起来,还唠叨道,“剑是好剑,真真的宝器利刃,可惜被这浮华的套子毁了器格。这种剑,一定要朴实无华的鱼皮鞘才搭配。回头属下把原鞘上的宝石抠下来,兄弟们分一分,当存老婆本了。哎呀,苏大小姐真是大手笔。”

穆远没理他,反而嫌弃的挥挥手,让他出去。

于是苏牙就更确信,主上真的不在意这东西,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收下了。

远在京城,以及另一处地方的两位女主角并不知道,她们送出的礼物在穆大将军这里受到了不同的对待。相反,被重视的一方愁眉不展,被忽略的在听到穆远与赵平安交恶后,心生无比的喜悦,准备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而对于那些旁观者来说,特别是事不关己的,自然也有不同的看法。

归烨大小姐盯了好久,终于在某才子聚会上“遇到”了穆耀,立即展开死缠烂打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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