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1 / 1)
“呵呵,权势滔天?真坏了事,还不如一介草民有底气。做恶一时爽,却不知道天道好循环,报应不爽吗?”她拍了拍膝盖上衣服的皱褶。
“为时已晚,可是罪臣明白了。”
“你,已及叶家,是罪有应得。”赵平安冷静地说,“因为这已经不是私人恩怨,你的好女儿针对的是我,可是却害了东京城的百姓,伤了国体。又牵连了皇上,伤了国格。此罪如同谋逆,诛连九族大不赦。你可知道,因为她这样胡作非为,已经引来大夏强敌的觊觎,若应对不当,大江将亡。”
叶良辰面如死灰。
亡国之责,谁也承担不起。
他之前不是没有想到过此事带来的可怕甚至恐怖的后果,只是太自私了,一味惦记着保下叶家,却没想过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大江国危如累卵,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尽,其鸣也哀。
眼看快没命了,他才幡然悔悟,知道自己这大半生错得有多离谱。最大之错,是教导出那样的子女,带来这灭门之灾。若有机会,他真想大骂那些重臣:这样下去,党争高于国家的利益,早晚大家抱着一起死!
“但你说得也有些道理,叶三老爷何其无辜?”等叶良辰内心斗争了一下,脸上悔恨的表情很真实时,赵平安继续道。
而等叶良辰的眼睛冒出希望的光芒,她又冷淡的打击道,“我虽心有不忍,可国法就是国法。你和你宝贝女儿犯的罪,当诛九族。哪怕是稚子,也难逃被发卖的命运。”
这一松一紧的心理战,朝臣大佬们是惯用的。只是那时他们面对的是百姓,面对的是弱于他们的人。而如今叶家已经被踩到尘埃里,低到无法再低,这惯用的手段,叶良辰反而不习惯了,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抖,不知要面临什么样的结局。
“就算本宫要网开一面,对其他臣子,对京城的百姓也无法交待。”赵平安暗示。
叶良辰愣了愣,终于在赵平安清澈坚定的目光中得到灵感,猛然一个头又磕在地上,“罪臣虽不配被饶恕,却愿将功折罪!折我家老三的罪!”
这本就是他的想法呀,他最低的请求呀。
为此,他才拼命要求见大长公主,为此他也准备了好些东西。怎么人见到了,自己的心又起了贪念,想借着当今是他的亲外孙,就能得到活命的机会呢?
人一贪,就忘记本源的想法了。
而赵平安的话像平地处起的惊雷,瞬间劈在他心上,让他一个激灵,立即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扑到书桌后面的书架处,打开暗阁,取出一个紫檀木雕花的小箱子。
那箱子只有半尺多点见方,铸着上好的黄铜锁。箱子虽小,却似重万斤,压着他一个趔趄,差点脱手。
秋香在赵平安的眼神示意下,上前几步,毫不客气的一把抢过小箱。
叶良辰有一瞬间的茫然,好像他的身家性命都被一下子夺走似的,下意识的,徒劳的伸出手,张了几下嘴巴,说不出话。
“你本来不就是想交与我的吗?”赵平安内心激动,面上平静,冷静,甚至是无感情的。
“臣愿意进献给大长公主,希望对您有点用处。”再不甘,也只能认了。
赵平安没说话。
这么小的箱子,必然不会藏着金银,也不会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
笑话,她赵平安可是两国公主,皇兄分封给她的是大江最富庶的两个地方。她可能没什么权利,可却实在是有钱。
叶良辰求见她之前不知想了多仔细,不会真的愚蠢到用金钱试图打动她。那里面倒似放着文书,关乎着很多人身家性命的,关乎着大江国生死存亡的。
“本宫就收下这个,但这本就不该是臣子们该有的阴谋。你拿出来,不过是表个态。所以,这并不够。”赵平安再度缓缓站起,“明天一早,我会安排人送你进宫,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想叶大人是懂的。”
叶良辰想了想,浑身上下都哆嗦起来。
“你做到了,将是你为大江国做的惟一一件好事。”赵平安轻呼了一口气,“并非本宫网开一面,而是国家稳定,乃百姓之福,有福气的百姓变相宽恕了你。你想想,好自为之吧。”
“罪臣知道。”叶良辰在身上摸了摸,奉上开锁的钥匙。
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都这时候了,还没忘记讲条件。
赵平安心中冷笑,施施然走了。
第206章 简直是一场笑话
第二天清晨,又下雪了。
已经过了年,算是春雪,按农时推算,今春绝对不会干旱。所以,百姓们喜闻乐见。
只是皇宫之中,因为失了正气,兼之人心惶惶,显得孤凉和憔悴,被雪片映衬得很有凄清之感,又像是被孤立于世外的遗世岛屿般。
就在这大雪纷扬之际,一个枯瘦的老者身影在两个年轻太监的陪(押)伴(送)下,在皇宫中隐秘的小道上蹒跚而行。
人,是刘指挥送进来的。
进来之后,由阿豆和阿米两个潜伏在宫中的暗卫太监接手。过程中没有惊动任何人,因为赵平安就是要先斩后奏,免得那些私心重的宵小再横生枝节。
不都不吭声,不表态,装死人吗?不是都不愿意沾手,想看其他人坐蜡的笑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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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怕当出头鸟,一切因她开始,也就由她结束。快刀斩乱麻,只要在“理”字上站住了,倒不怕那些人敢叽叽歪歪什么。
一路上,三个人也不说话,七拐八拐的走了一阵,终于到了慈德宫的门口。
附近连一个侍卫也无,叶良辰却知道并非真没有,只是都隐藏在暗处。
他忽然不禁有些好笑,穆定之跟他斗了那么久,却根本管不了自己的儿子。
就像他,掌控不了自己的子女一样。所不同只是他的儿女是愚蠢秀顶,穆家儿郎却是野马,连他们老子也驾驭不了。
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有关系吗?最后仍是殊途同归。
看这皇宫,有穆远那个冷血将军在,就是赵平安的势力范围。什么两府三衙,什么东西二府,谁也插不进手。大长公主是不想谋朝篡位,否则成功的机会很大啊。
呵,他败了,成也女人,败也女人。可是,穆老头也得不到好处!想到有人与自己一样遭殃,他忽然感觉好点了。
哪怕,前方通着死路,他很快就要去见阎王。但,他会在地狱门口等着穆定之吧。
“父亲!”见到叶良辰的身影,叶贵妃惊讶万分。
她上下打量了叶良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父亲可是向来注意仪态的,满朝大员中除了翰林学士院承旨苏意和计相杨明,就数父亲美形。但现在是怎么了,不过两月未见就苍老得像老了二三十岁。如今看过去,居然是个风烛残年的死老头子,连身子都佝偻着。
“您这是怎么了?病了吗?又是为什么过来?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她一连串的问。
问起病况时,甚至往后缩了缩身子,生怕她亲爹感染她天花。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捡回的一条命,甚至为此写了认罪书,向赵平安那死丫头低了头。
好在她儿是皇帝,这个仇,她早晚要报!
叶贵妃咬着牙,虽然本能上感觉不好,却仍然自我催眠,告诉自己还有翻身之日。在她心里,百姓的生命就不是命,大江被侵边自有当兵的去打,不然发这么多军饷是养他们吃闲饭的吗?说白了,天下间自私自利又冷酷无情的人,她要排第二,没人排第一。
野心大不可怕,悲剧的是这个有野心的人不但不聪明,还太笨蛋了。
而她不知道,在她父亲眼里,她此时的状况更不堪。
整个慈德宫除了叶芳质之外再无第二人,连只猫狗都没有,冷清得像是荒弃的废宫一样不说,当初后宫一手遮天的叶贵妃也早成了弃妇的模样,还是很丑的那种。
衣衫虽然华丽,却已经脏了,有的地方还勾起了丝。因为没有宫女太监侍候,她原本一头乌油油的好发变得像杂草也似,也没人帮着梳那些复杂的发式,只胡乱在脖子后面系了根带子。即便插不上发饰,她还强行别了只大大的凤头金钗。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不见其美,却分外滑稽。
更别提那张脸,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麻坑,有的还没尽好,透着恶心的暗红色……
这是大江国皇帝的亲生母亲吗?这是先帝后宫中位份最高的人吗?这是多年前那个算命的所说的那个即将母仪天下,会将叶家带上新高度的凤命之人?
笑话!简直是一场笑话。
偏他,就信了这个笑话,利欲熏心,一步步将叶家带上死路。
真愚蠢啊。
原来蠢的不是儿女,是从他这里的根子上就出了问题。
这么想着,叶良辰甚至都笑出了声。
也好,与其留在世上丢人现眼,倒不如死了干净。
只是,他们所做的恶,那些叶家人甚至与叶家八杆子打不着的人,仗着叶家的势所一起做的恶,只怕不是死了就能偿还的。到了阎王殿,还有的是油锅要下,有的是铁树要爬,有的是蒸笼要上,有的是刀山火海,还有那无间地狱……
想到这儿,叶良辰又是一哆嗦,吓得魂不附体。
然而叶贵妃连日来被独自禁闭,胡思乱想加上地位的落差感,令她精神上都有些不太正常了,只看到他爹的笑容,也没看出其中的嘲讽与自苦,就自以为是的觉得他爹高兴,必然有好消息,
于是她兴奋的窜过来,拉住叶良辰的手,“父亲,是不是您想到办法脱困了?是不是能救我出去?还是我的儿,不,皇帝陛下发了脾气,臣子们终于给了面子?不然,是不是赵平安出了什么事?她死了吗?哈哈哈哈,最好是老天爷收了她!没有了那死丫头,咱们家就没有碍事的,挡道的,有多少事情左右不得。哼。”
叶良辰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心中升起强烈的陌生感,甚至疑惑这么个东西居然是他生的,还曾在后宫混得风声水起?
真是冤孽,看来是老天要收了叶家,所以之前才让这起子蠢货得意。
如果赵平安听到叶良辰的心里话,会给他一句现代结语:天欲令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父亲,父亲,您怎么不说话?”叶贵妃满面红光,摇着叶良辰的手臂,“难不成赵平安真的死了?哈哈,我就知道父亲有办法,一定会扭转局面的。”
第207章 养不教,父之过
“听说,你给大长公主写了认罪书?”叶良辰抽了两下,没有抽出被叶贵妃死死捏在手中的衣袖,只好放弃,慢吞吞地道。
叶贵妃脖子一缩。
她也知道这是自暴其短,送给敌人绝对的证据,再不济,也会落人口实。所以,她还是有些尴尬和羞愧的。但很快,她挺直了背,梗了梗脖子。
她是皇帝亲母,叶家还要靠她,她就算做错了什么也是为了自保。她保得住,叶家才有荣华富贵,所以,她那算权宜之计,往后想法子拿回那张纸就是了。
“父亲,当时的情况紧急,女儿也是没办法,病得死去活来,惟有这个活命的机会攥在赵平安手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说服叶良辰,也说服自己,“顶多,我来个死不承认。咬死是赵平安找人模仿我的笔记,那上头的贵妃小印,也是她派人偷的。”
“这么容易吗?”叶良辰气急,却轻声道。
叶贵妃再度会错意,以为他爹是哄着她,立马来了精神,眼里闪过怨恨的光,咬牙切齿地道,“就算没那么轻易,也大可以赖在哥哥身上。反正他是个废物,丢卒保车,父亲不常常这么教我的?他人死都死了,不妨再背个锅,一人担了所有罪名,我们就可以脱身。”
叶良辰抬手,狠狠的,狠狠的,狠狠的,用尽全力,扇了叶贵妃一个大耳刮子。
叶芳质毕竟是女流,平时在宫里养尊处优,后来又缺衣少食,体力极差,这一耳光足足把她扇飞了出去。趴在地上时又疼又惊,头也晕了,口鼻出血,半天没缓过神来。
“父亲……”她怔得忘记害怕。
“养不教,父之过。为父的过错太大了,以至于搭上了全家人的性命。”叶良辰的神情仍然平静,眼神中却透着痛心疾首,“我教你丢卒保车,可没让你残害手足!”
他嗤的一笑,慢慢变成了仰天大笑,“你陷害大长公主不成,为了自保,就不顾自家姐妹的死活。你为了治病,把自己和叶家的把柄亲自送到对方手上。现在,你居然要让你那蠢到任你摆布的亲哥哥,死都死了,还要背负一切。你真好!好……好……好极了!”
“他死都死了,也要死得其所。”叶贵妃下意识的咕哝着反驳。
因为牙齿都被打松动了,还咬到了舌头,说起来含糊不清。
但叶良辰还是听到了,无奈的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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