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1 / 1)
登时,现场静得只听到渐起的风声呼啸。
“所以,除非本官下令开府,否则谁也走不了!”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赵平安掷地有声,“非要走,只能被抬着出去,身上盖着白布。”
穆远能霸道,她也能。
他们都是强大的人,除非对手更强大,否则不需要示弱,直接硬碰硬就好!
“还有……”她环视着众人,补充道,“那个牛痘,你们种也种,不种也得种!你们属于军人,这就是军令!如山的军令。因为我不能放任你们成为隐形的疫毒携带着,冒着让疫症从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身上蔓延出去的风险。”
“大长公主,您这就太不讲理了,还有强迫的吗?”汪飞试图哀求。
因为从来温和端庄,说话都和风细雨的大长公主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强势到他们几个大老爷们都顶不住了,只得软和了语气。
可赵平安还没说话,穆耀开口了。
“你们怎么那么磨叽呢?”他带了点嘲讽的语气,“真怕死,就听大夫的。大长公主说她自己种了,难道还能撒谎?”
“侍卫长。”汪飞和余林见到他,都惊讶了下。
可见,他们的神情多紧张,这么个大活人站半天了,他们都没发现过。
就这军事素质,她这公主府的安保问题还是靠着暗卫吧,不然,定然比叶贵妃管理的皇宫还筛子。赵平安暗搓搓的想,瞪了穆耀一眼,嫌弃他插嘴。
第131章 这才是恩典
穆耀却似没看到这个白眼,施施然上前走了两步。
大晚上的,看起来还是有点玉树临风之感。
“别这么怂了,你们简直丢了我们大江国男人的脸!你们看我,本来不在府中,听说消息后就赶紧跑进来,和大长公主同甘共苦。身为人臣的,不就应该是这样吗?看你们,我都替你们脸红呀。”
谁不知道你惦记着大长公主的人,所以无事献殷勤呀。众人心中集体鄙视地想。
穆耀却接着道,“为什么我敢进来?难道我不怕死?我比你们都年轻吧,比你们家世都好吧?比你们更招女人喜欢吧?我比你们更有理由活着吧?可是我抛弃一切就赶来了,因为什么?一是人品和勇气,二是我坚信大长公主吉人天相,这次的事虽然凶险又突然,却必定能平安渡过。再者,大长公主说得对,装着这身皮就是军人。当兵的,哪有敌人来了,自己先撤的道理?”
“侍卫长真这么想?”沉默半晌,汪飞终于问。
“咱们当兵是为的什么?真是混吃等死?”穆耀却似转了话题,最后却又绕回来,“当然想建功立业,可惜我们全是草包,是上不得战场的废铁。可现在,机会来了,你们一个个傻的要抓不住吗?”
“什么机会?因为天花病死,朝廷还能封我个英烈,封妻荫子怎么着?”余林咕哝。
本来挺狂躁一个人,居然被赵平安以及刚才那只箭吓得软了。
“大长公主说能治,你怎么就不信呢?”穆耀切了声,“活该你熬了这么年,还只是低品。你不想想,反正现在你们也出不去,硬跑就会被射成刺猬,既然左右都是死,不如赌一把?反正你也好赌,就像猜大小。猜中了,帮大长公主灭了疫症,论功行赏,总归有自己一份儿。若猜不中,那还能差到哪里去?哪边赢面大,你们自己掂量掂量,反正我就买定离手了大长公主。”
说着,指了指唐太医,“唐大夫,我自小怕疼,你那痘要怎么种法,提前说一声呗?”
“取牛所患痘,剌人臂,数日即痂,无所苦。”唐太医直接背《引痘略》的内容了,然后又着补道,“痘浆,大长公主已经派人取了来,直接刺臂即可。你们这么多人,也就半盏茶的工夫。”
“那我先来。”穆耀举了举极好看的爪子。
到这时候,赵平安心中的烦躁变成了惊异,而后有点感动了。
她敢保证,穆耀不知道这种来源于近现代的防治天花之法。但是,他只是刚才去调戏了一下秋香,大约打听到了疫苗的情况,居然想也不想,毫不犹豫的就相信她,直接冲上来了。
无论平时觉得他有多么阴阳怪气的,也无论怎么觉得他另有目的,平时与他处事时万分戒备,但危难之时他挺身而出,她不可能毫不动容的。
其实穆氏兄弟都好奇怪,穆二郎的心里好像埋着很多事,明明是她可能的敌人,却让她莫名信任。穆三郎是才子人设,文人楷模,没想到和武人相处也分外和谐,真是个人才!
“身为你们的上官,我只能帮到这儿了。是死是活,是博个功名还是无聊的死,就看你们自己的选择了。”穆耀又对汪飞、余林等人说,“但我丑话说前头,选了边站就老实着,半途出幺蛾子,就算跑出去了,就算真没染病,我也让我爹把你们调到边境去。尤其,是大夏的边境。”哎哟,这时候不用那死老头的名声,什么时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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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说得轻松随意,甚至脸上还挂着笑,那话却成为砸倒巨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爹是谁?枢密使!有管兵权!
大夏有多凶残,大江国的人都知道。小国寡民,却偏偏凶悍无比,这么多年来时常侵入大江国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可大江拿他们根本没办法。
在兵部挂了号的谁不知道,去大夏当兵,十不五还,对半的死亡率。就连穆大将军和眼前这一位,也损失了亲大哥。哪怕,他们那大哥不是在战场上死的,却也和那场大战有关系。
跑?很可能被当场射杀。
就算成功,也确实怕连累家里,谁知道自己染没染病呢?
就算不连累,万一东京城疫症爆发,问起罪来,他们这些人也脱不了干系,还是得问斩。
左边无论如何是死路一条,只能选右。
就像侍卫长说的,万一赌赢了,将来还能立功受赏。就是那牛痘之物太恶心,可大长公主做了,现在宛如仙人的侍卫长也去做,他们这些人还怕个鸟!
众人转着一样的心思,眼见着穆耀走进屋里,脑筋转得最快的汪飞第一个道,“好,我也种这什么什么痘的!誓死保卫公主府,东京城和皇上!”口号喊的那叫一个响。
“对,脑袋掉了不过是碗大的疤,还能让大长公主一个金枝玉叶比下去?”余林也说。
倒忘记刚才是谁闹着要走,并差点被飞箭吓得差点尿裤子了。
“又不是上刑场。”赵平安见好就收,“只要你们听我号令,我保你们无事。”
她不能保,因为人体各异,谁知道有没有排斥反应,或者免疫不成功的?但现在需要信心与士气,八十分的状况要说足一百。
这话像定心丸,众人本就有了倾向性,此时就更安宁了些,纷纷向屋里走去。
“刚才谁动手打了人,砸了东西,报给你们侍卫长听。该赔银子的赔银子,赔人情的就赔人情。”赵平安站在当院,凉凉的说。
既要立威,就要赏罚分明。不要以为他们屈服了,就是对她的恩典。也不要以为这件事好不容易平息,她就要小心翼翼。
她肯饶恕他们,救他们,这才是恩典!
“是。”汪飞是他们的头,只得讪讪应下。
“该!”穆耀就说了一个字,而后哈哈笑着,挽起了袖子,对唐太医眨眼卖萌,“我肉皮子还挺嫩的,唐太医下手轻点啊。”
第132章 深夜遇*艳*妇
然而,唐太医虽是太医,但下手种痘却是没什么经验,不比针灸。
顶多就是之前,他们彼此之间试了下,因此手法生涩,疼得一众府卫们吸溜吸溜的叫疼。
这是军人吗?
划破点皮而已,流点血而已,纯粹一帮娇气包,上不得台面的二世祖!
赵平安暗中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总算解决了一件大事,有了武力加持,至少可以维持几天的稳定。她需要时间与唐太医等人研究中药的治疗方法,还得独自思索下中西医结合的疗效。如果不能打针输液,就要考虑如何把西药融化于中药之中而不相冲。如果要打针输液,要想想怎么才能避人耳目。
好多好多的事……
最重要的是,她需要预计到最坏的情况:疫症有可能在东京城爆发。甚至,那源病毒携带者所到之处都发生大面积感染。而且,那名患者现在如何了呢?
如果出现了最坏的情况,她要如何应对,怎么配合外面的穆远,把这场可能出现的巨大灾难给控制住,然后化于无形……
她按了按额角,感觉头有点疼,却知道没时间休息,还有大战等着她呢。
与此同时,穆远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的心情仍然不好,脑海里不断闪现平安和三弟前后离去的背景。可忽然,他眼前黑影一闪,令他整个人顿生警觉。
东京城繁华,本没有宵禁,但如今因为“江洋大盗”的事情搞得人心惶惶,所以尽管暂时宵禁令还没下来,街面上也没什么人。在这种情况下,有人在他的眼前晃,晃的速度还这样快,就明显是个练家子了。
而且,太祖是马上得的天下,深知都城被攻陷的可怕。所以在当年建皇城的时候考虑过军事防御问题,以致于内城的道路四通八达。
他是官,还是有凶名的武官,普通百姓大白天见了他,早就远远躲开了,还能让他注意到吗?显然,是存心引他的。
混乱的心绪瞬间宁静,却并没有犹豫,对身后挥了挥手,让侍卫们不必跟上,自己则催马前行。他很快看清,那黑影是普通人打扮,穿着寻常百姓的棉布袍子,头上戴了大大一顶皮毛帽子,猎户不像猎户,商贩不像商贩的,愈见古怪。
细看,那人脚下有些急,在他不紧不慢的马蹄声中,好几次差点自己拌着自己,显然知道他跟上了,很有点惊恐的样子。
不像是要对他动手,倒像是有话要说,有事要办的样子。穆远心中更明白了。
就这么拐过三条街,眼见就要出内城,那人终于来到一处相对偏僻的院落之外,先是上前敲了几下门,三长两短,而后恭敬地站在一边,对穆远弯下身子。
这表示:请进。
院内,门闩发出沉闷的嗒响,显然是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穆远是在战场上长大的,经历的生死一线多不胜数,所以对危险的感知早就成为了他的本能。此时他根本感觉不到敌意,甚至对方对他很是谦卑,有点惴惴不安的,他当下也没吭声,只是下了马,上台阶,推门。
门内,站着一个女人。
虽然黑纱覆面,又因为院内没有点灯,站在黑暗之中,虽看不清面目,却因为那娇小的体态,却能明显看得出是个女人。
穆远怔了怔,很是出乎预料。
不过他脚跟站得稳稳的,一动也没动,眼睛也定定看向对方。全身并无绷紧,却腰板笔直,山岳般威严。那肢体动作很明确:你有什么事,快讲!
深夜遇*艳*妇,在这个大疫即到的节骨眼上,显然不是那么无聊,要来引诱他的。女人也可以有大事做,比如平安……
“穆大将军安好,奴家包氏。”女子开口,并施了一礼。
穆远眉目不动,身姿不动,心里却快速过了一遍。
姓包的很多,但敢拦他,并且与如今的情势有关的,只有一个:叶贵妃的嫂子,叶良辰的儿媳,叶路的那位正妻。
这场疫症是叶家搞出来的,这时候他们家的媳妇来找他是什么情况?
“何事?”他冷淡的开口。
即没有显得意外,又没有太过急切。因为若这是叶家打的马虎眼,施的障眼法,何必大半夜派个女人出马?若这女人有私心,他就更不能流露出对疫症的焦虑出来。
要谈条件,谈之前先要稳得住。
“穆大将军,我知道大长公主染了天花。”包氏犹豫了下,轻声道。
若非拼尽全力克制,穆远几乎身子震动。
被人引到黑暗陌生的院落里,他没反应。大半夜莫名冒出个女人,他没反应。从前在战场上时,最危机的关头他也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但事关平安的生死,哪怕只是一句话,他就差点破功。
他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动了动,最终向前走了一步,瞄了瞄院子的东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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