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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如何了?”朽寂魔尊神情淡淡,一挥手便布下了隔音的结界,出声询问道。

“苦蕴尊主正在与剑尊争辩正邪对错,据灾厄尊主所言,苦蕴尊主似乎有心渡剑尊成魔。”

“让他别白费力气了,问道七仙是不可能堕魔的。”朽寂魔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平铺直叙地道,“车上那人的身份,可是确定了?”

魔修恭敬地回答道:“香主尝试了入香,虽不能完全确定那位便是天道,但是似乎有一定的牵连,对方或许是天道行走人间的意志或是分身。”

听见这个说法,朽寂魔尊无喜无悲地道:“哦?天道行走人间的意志?莫不是另一位天柱?”

知晓尊上心病的魔修不敢妄自言语,只能垂头道:“只要天道不在苍山云顶裁决论道,那天书上自然不会出现道统的是非,苦蕴尊主想要在道主的沉默下拿下道统应当是不难的。只是……只是,我等并不能确定,天道究竟有几个分身。”

魔修说得小心翼翼,魔尊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动容,只是拂袖道:“不管这女人是不是天道,先将她带回去关起来,等苦蕴得手了再说。”

“是。”魔修应了一声,犹豫半晌,却还是道,“只是……道主若是在论道结束后发现不妥……”

车外的谈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大抵是因为布下了结界的缘故,因此有恃无恐。

所以,即便是强大如朽寂魔尊都没有料到,靠在车壁上的易尘轻阖着眼睛,将他们的对话完全纳入耳中。

易尘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弹,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保持得很稳,只是藏在衣袖下的手悄无声息地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手链。

手链通体墨翠,形似竹节,可是在易尘的手指轻轻拂过之时,却掠过一丝柔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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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透明的香水瓶突然出现在易尘的手掌心中,当易尘轻轻一抹,那香水瓶又再次消失不见了。

反复确定了香水瓶的存在,易尘这才彻底放下了心,等到那墨衣男子再次撩开车帘时,易尘依旧保持着酣睡的模样。

虽然依旧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但易尘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虽然这位魔尊对她很好,但是易尘始终觉得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所以,她准备逃跑。

第45章 熊猫儿(请假条)

易尘会发现自己手上这条手链的妙用, 完全是一个意外。

她只是在检查自己身上的衣饰时发现了手上的这条手链, 她不明白为什么元机送她的竹节链会跟她一起来到了这个世界, 明明她的衣服都被换了一身, 脸上还带了一个奇怪的面具,而这个按理来说不应该被传送过来的链子居然安安稳稳地系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易尘思考她究竟是身体穿越还是灵魂穿越时,她无意识摩挲着手链的手指却突然被吃掉了一截。

没错,吃掉了一截。

虽然失去了痛觉, 但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头被吃掉了一截还是让易尘心里一悚, 好在她脸上有面具遮掩,他人也不知晓她在那一刻神情有异。但是很快的,易尘就发现自己失去的那一小截手指居然长了回来。

她的这具身体仿佛变成了橡皮泥。

而那竹节手链吃掉了易尘的一节手指后, 易尘就感觉自己跟这个竹节手链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联系,一种玄而又玄的感知。

这条竹节链名为“大道竹叶”,名字来源于“俯观大道,仅如枣叶;下望须弥,裁同芥子”的典故,只是制作这条竹节链的主人喜爱青竹的澹泊清逸,故而取名为“大道竹叶”, 而正如名字所说的那般,这条竹节链是一个类似须弥芥子一样的次元空间。

易尘第一次依照这条竹节链的指示感知空间中琳琅满目的各色书籍法器时也是狠狠地呆了一下, 她根本没想到元机居然闷不吭声地送了她这么一份大礼,虽然全部都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这样的道门书籍, 但易尘依旧很珍惜。

除了书籍和一些她根本不会使用的法器以外, 易尘有些意外地发现, 这个空间里还有一大片竹林以及植物,还有她陈放礼物的那几个木盒也在这里。

易尘临阵抱佛脚,通过偷听魔尊与魔修们的对话,以及竹叶空间中的一些书籍介绍,终于勉强搞清楚了自己眼下的处境。

她之所以没有痛觉与部分感知能力,是因为她现在的躯体并非人类的血肉之躯,而是一种类似灵魂的存在。但是在书籍的介绍中,凡人的灵魂是相当脆弱的,只有脱胎换骨成就不死之身的神魔天仙才会拥有宛如实体一般的灵魂,这也意味着他们已经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除非兵解渡劫,否则再不必遭受轮回之苦。

而竹节链当初也并不是真的吃掉了她的手指,那只是无主的灵物烙印神魂烙印并认主的一种仪式,谁让她的神魂直接触碰到了这件灵宝?

易尘在细心观察过一下午后便发现,她现在的这具身体很奇怪,这一身奇怪的青色长裙以及面具暂且不提,更诡异的是易尘发现这些魔修们施展的术法根本影响不到自己。就像对方布下的隔音结界一样,对易尘来说形同虚无,轻而易举就能听见对方谈话的声音。

易尘整理了自己这段时间偷听到的所有情报之后,终于平静地接受了自己世界观崩溃的这个事实。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会以飞云作为沟通的媒介而玩到了一起,但在大道竹叶的强力证明下,易尘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地接受了自己的七位朋友可能真的是仙界大佬的事实,而这个事实让易尘难受得想哭了。

想到自己曾经在友人们面前无意识地犯蠢卖乖、胡话连篇,不仅一无所知地做着班门弄斧这样的蠢事,甚至还对几位老祖级别的仙尊肆无忌惮地调侃,这些惨不忍睹的过去让易尘甚至都有了去死的心了。

而另一方面,则是易尘很微妙地思忖着,如果问道七仙是真的,那莫非……天道也是真的?

想到这里,易尘就有点一言难尽了,因为她还没忘记魔尊之前所说的“召请天道”,如果天道指的就是仙门论道群的群主,那魔尊还真的没有召唤错,她可不就是新上任的“天道”吗?

谦亨给她砸了这么大的一个烫手山芋,而她却一无所知,甚至稀里糊涂就掉入了魔窟鬼窑,直面这个世界里地位最高的反派。

朽寂魔尊——一如世间黑白、正邪善恶,魔道十八尊中封号“朽寂”的魔尊,是与“道主”少言对立的存在。

正如道门的的太极阴阳鱼一样,正道有身化天柱的道主,魔道自然有背负罪孽的魔尊。

大概是在原著的后期,白日晞距离渡劫飞升仅有一步之遥时,魔道真正的尊主才在原文中揭开了冰山一角的面纱。

如果说,道主少言是真正为天道所钟爱的天命仙骨,那这位魔尊可就是真真正正为天道所弃的魔道之子。

这位魔尊杀亲、杀友、最后斩下了爱人的头颅,孑然一人地坐在了魔道至高无上的尊位上,从此茕茕孑立,形单影只。

但是这样一位残忍无情的魔修,最后却成了神州大陆上唯一一位可以与道主少言抗衡的存在,成为了太极中代表阴极的鱼儿。

易尘当初阅读这一段剧情时,对于这位魔尊的设定也仅仅只是一笑而过,但是如今细细回想起来,却不免有种胆寒的惊悚。

《七叩仙门》这本书的设定一直很微妙,不同于其他修炼术法而不修心的升级流仙侠小说,汤诰几次三番在原文中点明——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道,不修心,道不净,最终只会寸步难行,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结局。

在他人看来,杀亲、杀友、杀心头所爱,这样冷血无情的人所走的道怎么可能长久?这不符合正道对自我的约束,也不符合魔道顺从本心的道义。魔尊强迫自己无视自己内心的感情,对在乎的人痛下杀手,如此作为,似道非道,似魔非魔,如何登临大道之巅?

可是偏偏,这位魔尊还真的走上了魔道之巅。这是不是意味着,天道……或者说是大道,实际上认同了这位魔尊的道途了呢?

易尘想不明白。

看着一旁阖目静坐的墨袍男子,易尘的眼神有些恍惚,因为她隐隐觉得这位魔尊的眉眼有些熟悉,却想不明白在哪里见过。

不过,罢了。

易尘从竹叶空间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香水瓶,喷在了自己的衣袖上,将那溢散而出的香味拢在袖子里,状似捋发一般地轻轻挥袖。

一股淡雅而又柔软的香气温和地蔓延开来,恬淡却又带着阳光雨露般的气息,几乎能让人窥见浮世清欢、岁月静好的悠远温馨。

易尘拢袖,捏了捏掌心里的香水瓶,最后垂下了眼眸,再没有其他动静。

这瓶香水,是她用阴朔送的香材调配出来的“七情”。

原本,易尘只觉得这瓶香水味道好闻,但是自从意识到问道七仙可能是真实存在的之后,她就开始思忖起这瓶香水的妙用来。

她已经观察了这位魔尊许久了,从呼吸的频率中也算是勉强分辨出对方入定以及闭目养神之间的区别。他人如何,易尘并不知晓,但是以她修身养性静坐冥想的经验来看,打坐时受到些许外界因素的干扰,或许都会造成一定的影响。

成功,她可以伺机而动。

不成功,也无妨,再另寻他法,便是了。

入定冥想的朽寂魔尊,突然闻见了一股奇异的香气,一片澄澈清明的灵台似有梦魇萦绕不去,一股莫名的情绪也自古井无波的心底逐渐萌芽滋生了起来。

——是欢喜。

非常纯粹的喜悦,就像是稚子第一次得到了中意的玩具,孺慕父亲的少年得到了父亲的赞许,亦或是吃到了一个滋味甜美的果子,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的欢喜之情。

——那种早已经淡忘在记忆深处,不可追溯的感情。

眼前仿佛突然有了光,明亮的晖阳下,有草木花卉芬芳的气息扑面而来,随后眼前便有了景象。

“吾儿做得很好,将来必然青出于蓝,不逊师兄,从此翱翔于九天之上。”

一身青色长裙的女子面容带笑,温柔地摸了摸总角小儿的后脑勺,眼里似是沉淀了湖光水色般的涟漪,柔软得有些不像话。

那容貌早已模糊的童子仰着脑袋,眼里尽是璀璨而又耀眼的光,仿佛日暮时分在天际亮起的长庚星,燃烧着无尽的希望。

“我也能像父亲、哥哥那样,御剑飞行,凌虚而渡,踏上青云登仙路吗?”

孩童言辞天真,字里行间一派憧憬与孺慕,还有不加掩饰的——对道的渴望。

意识到自己入了魔障,朽寂魔尊冷了脸,抬手便要击碎这虚幻的梦境,可是那早已遗忘了容颜的女子却微笑着道:

“会的,会的,常远会像哥哥和师兄那样,成为高洁傲岸且受人敬仰的仙尊的。”

——女子若无其事地,说出了困扰他至今的执念与妄想。

一身墨色衣袍如竹般修雅的魔尊静静地站在花树下,看着少年天真而不知事的笑靥,淡漠冰冷的面上缓缓浮现出一丝冷笑。

他鲜红如血的嘴唇一开一合,微不可查地呢喃道:“骗子。”

他面无表情地戳穿了这虚幻的谎言,袖间挥出如长夜寂然般的刀光,漆黑的刀光里似有星辰璀璨。

梦境中的女子与孩童倒在了血泊里,那站在花树下的男子眼神沉静地看着虚幻的梦境一点点地破碎,露出掩藏在美好之后真实却无光的黑暗。

他微微抿唇,嘴角沁出一丝血水,最终也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都是骗子。”

易尘半只脚跨出了马车,身后却冷不丁地响起了这么一句话。

她一手撩着车帘,一边冷静无比地回头望去,却见那始终如君子般端庄俨然的墨袍男子倚在车壁上,散落下来的发挡住了他惨白如纸的容颜。

像一个饱受委屈而又执拗的孩子,那严谨而又嘴毒的魔尊双眼紧闭,似有怨愤地重复道:“明明……”

易尘掐了一个在竹叶空间中找到的隐身法诀,收敛了自己的气息,沉默地看着男子嘴角沁出的血迹。

到底不敢接近与触碰这位实力莫测的魔尊,易尘最终也只是从空间中摸出一个软绵绵的事物,动作轻柔地放在了昏迷的魔尊的身旁。

易尘头也不回的离去,而在易尘的身后,昏睡的魔尊身旁摆放着一个两个拳头大小的小小身影。

——一只短手短脚、胖成了球形的黑白熊猫玩偶安静乖巧地伏在一身墨衣的魔尊身旁,一人一熊身上都仅有黑白二色,一时间竟有种异样的和谐。

而踏着月色离去的女子宛如一朵悄无声息的云,没有惊起任何人的注意,很快便匿入了黑暗,失去了踪影。

第46章 去看看

易尘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但是她觉得,自己不能一直呆在朽寂魔尊的身边。

虽然朽寂魔尊始终表现得温和而又体贴, 君子端方般修雅于内,但是易尘也不会忘记这是个魔道修士。魔道修士虽然不能说是大奸大恶之辈, 但是在缺乏理性与道德的约束之下, 行事难免会有些乖戾肆意。

虽然说现在对她还蛮温柔体贴的, 谁知道会不会因为一些原因就转手摘了她的脑袋?

易尘并不想用自己的小命去考验魔修的道德底线。

根据先前光明正大听来的信息, 易尘可以确定的是魔尊正背着少言谋划着一场布局, 而这场布局涉及了这场触动易尘敏感神经的“极九”大会。虽然不知道魔尊具体到底做了什么,但易尘只要想到原著中一笔带过的叙述, 就觉得心里头微微一紧。

与其被魔尊带回魔宫关起来,从此插翅难逃, 还不如先搏一把, 没准能逃出生天呢?

易尘也没想过自己逃脱的过程会这样顺利, 又或者说,她似乎太过低估于自己香水的作用了。

能让朽寂魔尊吐血陷入魔障?哇哦, 突然感觉自己精神抖擞, 浑身充满了力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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