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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手的第一道折子就是周容递来的,大概的意思是:“陛下交代的事我已经在办了,各区的学府都弄好了,百姓的孩子也送进来读书了,文字简化也弄出了个大概,都附在书里,请您看一看,求陛下体恤,再给微臣找些人来,先前的那些士子走了一半,手里无人了。”

林渊喝了口茶,但压不住怒气,他深吸一口气:“二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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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两连忙说:“奴才在。”

林渊:“你去,把宋濂和宋石昭给我找来!”

二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吩咐下去。

他是林渊近身的人,轻易不会出宫,这种找人来的小事只需要吩咐给内官。

太监们难得有差事,围在二两身边说:“好哥哥,您给漏点口风啊,陛下是什么脸色?咱们心里有个数,出去了也好说话。”

二两:“你们就叫他们在陛下面前老实些。”

太监们心里有数了,这两位大人叫陛下生气了。

太监们就靠这个过活,皇帝喜欢的人,他们去宣人的时候要奉承,要说好话。

皇帝不喜欢,他们过去了就要摆脸色。

也有捧高踩低的意思,但最重要的是提醒,提醒对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对方记他们一个好,日后说不定还有他们求人的时候。

宋石昭走在太监身边:“赵公公,陛下可有说什么?”

赵公公是个年轻人,有一张窝瓜似的脸,前朝的时候就不受宠,一直是个洒水太监,就管洒扫,后来皇城易主,他运气好分到了延春阁当洒扫太监,又想尽办法跟二两打好关系,才有了今天的体面。

他们是太监,是无根的人,这辈子就挣个体面。

只有对陛下忠心才能有体面。

赵公公看了宋石昭一眼,知道宋石昭的地位,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大人何不再多想想?”

宋石昭真想不出来,他最近忙着科举的事,不管是试题还是制度都还在讨论商议,左思右想,没觉得自己出了什么错。

那边宋濂也不知道,他最近正修书呢。

主修字典,这是林渊给他的活,让他跟周容那边合作,把简体字字典弄出来,宋濂的头都快秃了。

每天早起,枕头上掉的全是头发。

他总怕自己师傅和先贤们从地府里爬出来打他。

把正统字简化,宋濂想都不敢想,那可是上古造字演变而来,动一笔一个点都跟要了他老命一样。

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去劝谏林渊,因为这是好事。

这说明了知识不再被一小撮人垄断。

读书是件难事,难就难在认字上。

孩童启蒙,就是先学着背,背完了再去书上对字,一个个对下来,聪明的学得快,笨的就难说了。

更别说是百姓家的孩子了,一家老小都是文盲,启蒙都没有,送去学堂也跟不上。

哦,文盲这个词还是陛下说的,宋濂觉得挺贴切。

所以宋濂还是硬着头皮干了下来,没有推脱。

这是好事,但是必遭骂名,可能过个几十年几百年才能正名。

为此他现在在翰林院修书,除了自己的同僚,不跟任何人打交道。

他才不想听外面是怎么骂他的。

宋石昭和宋濂两人在玉德殿门口打了照面,看对方也是一副莫名的神情,就知道两人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惹得林渊不快。

但不管是什么,皇帝不开心,那肯定就是臣子的错,别管谁错了,先认错吧。

两人刚进去,就看见林渊黑着脸坐在书案后头,手边的茶还冒着热气。

宋石昭和宋濂要请安,林渊语气冷硬:“免礼,都过来。”

林渊把折子丢给他们:“你们好好看看,看出了什么来?”

宋石昭和宋濂不敢谦让,一起并头看完了折子,看完以后都是一脸震惊。

宋石昭心里暗骂那些士子蠢,蠢就不说了,还毒,演这一出是什么意思?那是打周容的脸吗?打的是陛下的脸!往轻了说,这是大不敬,往重了说就是欺君!轻了重了都是死罪!

不过就是仗着现今陛下手里无人,用所谓的文人风骨拿捏陛下而已,怪不得陛下发这么大的火。

就是陛下现在下令把那些士子抓起来杖毙,宋石昭都觉得该。

当年元朝皇帝在位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有这样的风骨?

宋濂的脸色也变了,宋石昭是惊怒,他是惊惧。

他怕的是林渊发火杀人,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朝堂又要开始动荡。

毕竟除了这些自行请辞的以外,还是有很多规矩的世家子在做实事,就怕杀了不听话的,反而寒了听话的心。

“陛下。”宋石昭刚要说话,宋濂却在这时候打断他,“陛下,依臣看,不如遣回家去,叫他们自家好好管教。”

林渊冷笑:“打了朕的脸,送回家叫他们享福?”

宋濂:“陛下罚一人可行,但罚十人之多,就怕流言疯传,寒了更多人的心。”

林渊这口气咽不下去,他寒着一张脸,看得宋濂和宋石昭胆战心惊。

如今林渊气势更盛,哪怕只是嘴角朝下,都能把伺候的人吓得不轻。

“行,那就给他们家家户户都赐一块牌匾!”林渊,“就赐“泥古非今”!”

宋濂头埋得低了些,只要不杀人就行,半途而废这四个字一下去,那几家几代人都起不来。

宋石昭说道:“这四个字好。”

牌匾很快就做好了。

老师傅做牌匾时徒弟在旁边问:“师傅,这是个什么意思?”

老师傅不识字,也不晓得:“做成牌匾,必定是夸人的吧?那几家可有福了!”

听说陛下赐牌匾的时候几家人都欢欣鼓舞。

必然是陛下看到了他们的好处,这才赐下牌匾要收服他们。

结果牌匾挂上去了,红绸子一拉,四个大字印入眼帘,当家的老太爷没扶住,眼皮一翻就晕了过去。

家里人都噤若寒蝉,只有小儿在念:“泥—古—非—今。”

他娘一把捂住他的嘴,一家人再扯不出一张笑脸。

这是陛下赐的牌匾,他们不能放下来,来往的人都能看见,有学识的都会笑他们。

这四个字出自宋人刘恕的《自讼》里。

“泥古非今,不达时变,凝滞少断,劳而无功。”

这是说他们家故步自封,不知进取,崇尚陈规旧法。

家里小辈的事这才被翻出来,被周容选走的那个原来早就回家了,就连他爹娘也只以为儿子跟周容闹翻了而已。

老太爷气病了,躺在床上不停喘气。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他们家的脸丢尽了,别管是谁从他家走过,都能对着他家指指点点。

皇帝钦点的愚昧之家,怎能不让人蔑视?

另外几家也差不多。

京城里收到这牌匾的有十家人,以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如今脸皮被人放在地上踩。

就连别的世家也不可怜他们。

世家们有世家的智慧,他们觉得这几家都是鼠目寸光。

有胆子就去劝谏皇帝,把头磕破,把命撞掉,还能留个以死劝谏的好名声。

结果只敢跟一个小小的周容甩脸子,打周容的脸?周容后头站着的可是皇帝!

蠢成这样,叫人连可怜的心思都升不起。

只觉得这么蠢,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做个田舍翁吧。

第159章 159

“这次科举你去不去?”赵霖一边问一边整理书册, 他原先并不在周容手里做事,周容缺人之后给他说了一声, 他想着兄弟情义还是来了, 又怕家里骂他, 便躲着不回家, 去周容家里蹭吃蹭喝。

周容家与别家不同, 他家是受过苦的, 知道出头的好处,家里有孩子愿意拿命去换前程, 他们也愿意跟着,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就盼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周容还在看字,他近来看字看得眼睛疼, 每一个字都要细细思索怎么改, 怎么简化,能让不识字的人都觉得简单, 他深吸一口气:“不去。”

赵霖:“真不去啊?多好的机会?新朝头一回科举, 考上了多露脸?”

“状元探花我是不想了,有个榜眼或者进士也好啊。”

“听说陛下还新添了一个,从进士里选庶吉士, 庶吉士能如翰林。”赵霖早打听地一清二楚了。

周容挥手:“我忙着呢,我已经是官了,还怎么去科举?你是白身,你自己去, 非拉着人,又不是小姑娘拉手上茅房。”

赵霖噎住了:“说什么呢?有你这么比的。”

“算了,我不跟你说。”赵霖翻了个白眼,把整理好的书册搬到另一边去,“到时候我考上了,官比你大,你可别眼气。”

周容看也不看他:“那下官就提前恭喜赵大人了。”

赵霖说不过他,只能回书案前继续对字。

外头因为科举的事忙得不可开交,林渊都不在意,他正在看工匠们做出来的铅笔。

钢笔工匠们还在研究,但铅笔已经做得不错了,不要小看这个时代工匠们的智慧,他们有时候也有进取精神和开拓心,只要上面的政策鼓励他们进取开拓,他们就能卯足了劲钻研。

还有纸张的改良,现在的纸百姓买不起。

尤其是宣纸。

林渊也着急了一批技术人员改进。

主要是没有机器,全靠人工,人工也算在本钱里,价格当然就下不去。

林渊看着铅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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