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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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六衣衫不整地走在宫中,宫中侍人们不敢看他,皆弓腰埋头,谁都知道,刘大人如今颇得圣宠,就连太师都要避其锋芒,他们这些小人,若是得罪了这样的大官,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刘六咬着牙,他磕破了头,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来。

他以为刘福通会杀了他,他一直准备着应对,他安插在刘福通身边的暗子也禀报说刘福通会在上朝时动手,结果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等,都没等到对方下手。

不仅如此,刘福通还没与他对战,就不战而退了。

刘六就像是一个准备充足的武者,正准备跟敌人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敌人忽然不打了,要回家吃饭了,这种感觉比输了还要难受。

也不知道是从何时起,安丰就有了流言。

大街小巷,处处都是。

“听说现在都是刘大人主持朝会呢!”

“哪个刘大人?是太师吧?”

“哪是太师,是刘院事。”

“他?”

“他算什么玩意?”

“太师好歹也是当年辅佐先皇的人,又尽心竭力扶持新皇,他何德何能与太师相提并论?”

“正是!太师虽霸道,但太师的功绩也在那处摆着,那刘院事如何能跟太师比?”

“听说刘院事专横跋扈,在朝堂之上指鹿为马也无人敢驳,太师虽说霸道些,但在大是大非上可从未出过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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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皇上被蒙蔽了!”

“皇上被奸邪小人蒙蔽了!”

弹劾刘六的奏折越来越多,堆积如山,刘六阴沉着脸,让仆从去把这些奏折都烧了。

“好一招以退为进!”刘六坐在自家院子里,终于忍不住朝安老四说,“他这哪里是退?他这是在把我推出去!”

“他就成了忠君爱国的好官了?”

刘六:“滑天下之大稽!”

人们以前不喜欢刘福通,觉得皇帝可怜。

现在刘六被推出来了,人们又觉得刘福通比起刘六来,其实算很不错了。

至少刘福通的功绩大啊!

刘六被打成了奸臣,那么皇帝的政令也是被奸臣所惑后下达的政令,一旦刘六失势,刘福通就可以轻而易举的重新归拢势力,把刘六改的重新又改回来。

而且他这次成功了,以后他的名声就更好了。

到时候即便韩林儿还想跟他对抗,也不再具有那样的能力。

刘六知道自己踩进了陷阱,可已经走到了现在这一步,无论如何都不能往后退。

他对安老四说:“明日开始,就说我重病。”

安老四很体贴的问道:“病多久?长了短了都不好。”

刘六:“病上半个月,皇上来请我,我就再回去。”

刘福通打的主意不就是先把他捧上去吗?捧上去之后,下面的人自然会想把他拉下来,可如今他自己下来了,刘福通接下来还有什么法子?

“告诉你妹子,让她千万记得要在皇上面前提起我,若是半月后皇上不来接我,我真是没脸见人了!”刘六看着安老四情真意切地说。

安老四自然答应。

毕竟刘六和刘福通斗的还不够大,小打小闹的,实在对他们的计划没什么益处。

平章院事刘六重病,不能侍君,这消息忽然就飞遍了安丰。

传言说是因为民间有人散布他的谣言,他一气之下便犯了病。

然后他还递奏折请辞了。

大意就是说:“虽然我知道皇上您很爱我,但是我不得不辜负您了,是我德才不配,才会被人恶意中伤,中伤我倒没什么,我皮糙肉厚,但是这些人也在中伤皇上啊,我是皇上任命的官,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为了不给皇上蒙羞,我就主动请辞了,但虽然我辞了,可我还是皇上的。”

这奏折的内容不知道为何流传了出来,所有读书人都知道了。

刘六这奏折写得很好,真情实意,十分容易让人共情,一个可怜的被迫害的忠臣形象跃然纸上。

是啊,你刘福通把控了朝政那么久,手里还握着兵权,怎么可能被一个文臣欺负?

朝廷或许不会管农人的想法,不会管商人的想法,但一定会管读书人的想法。

读书人的声音一大,朝臣就会被影响。

官员们要争取的“民心”,指的就是读书人的心。

林渊也得到了这一篇奏折,他仔细看过之后对杨少伟感叹道:“这捉刀之人文采斐然,字字诛心,难得一见。”

杨少伟接过一看,也有些惊讶,看来安丰那边倒也有惊才绝艳之人。

这样的奏折,卖惨要卖的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强横,少一分则软弱。

文人的风骨,被这篇奏折诠释的淋漓尽致。

“他是想让……”杨少伟咽了口唾沫,他不太相信真有人干这种事,“想让文臣武将不和,分裂朝政。”

文臣武将,似乎天生就是敌对的,但其实不然。

这不是两种权力的对抗,而是两种权力的互相辖制。

讲究的是平衡。

在和平时期,谁压倒了谁,就能握有更强的话语权,但此时不是和平时期,玩这一手,风险也高,但只要能熬过风险,那获益是巨大的。

杨少伟有些兴奋地说:“于他们来说是坏事,但于我们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他们内里乱作一团,咱们到时候打过去,岂不是容易得多。”

林渊想到安老四他们传来的信。

花费了几年时间,如今终于看到成效了,林渊松了一口气。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林渊轻声说,在棋盘上落下黑子,“等时机成熟,我们就能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安丰。”

杨少伟一想到拿下安丰后,天下再没有能跟南菩萨有一敌之力的政权,就忍不住心潮澎湃!

这天下有多少人像他一样野心勃勃,又有多少人有跟他一样的机遇?

拜宋石昭为师,跟南菩萨对弈,天下就在他们的棋盘上。

杨少伟真恨不得出去跑上一圈。

刘六在半月后被皇帝亲自请回朝堂,皇帝亲自登门,请了两次,刘六才应。

他的面子保住了,命也保住了。

朝堂上的风向也变了。

因为此时的刘六,代表的已经不止是一个权力单位,而是一个群体了,他代表着读书人——代表着不畏强权的清流人物。

此时如果有人和他作对,那不就是要站到读书人的对立面去了吗?

文臣和武官的区别越来越明显。

矛盾越来越多,朝堂上的摩擦自然就更多了。

韩林儿的头都大了。

文臣认为,将军带兵打仗可以,但是班师回朝以后,就该上交兵符,且一个将军不能统领同一支军队超过三年。

韩林儿觉得这个要求很对啊,没问题啊。

毕竟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就晚了。

不能超过三年也能理解,毕竟超过三年,这支军队是姓韩,还是别的姓,可就说不准了。

但武官也有话说。

士兵是需要演练的,阵法都是一次次练出来的,三年换一任将军,每个将军带兵的方法不同,怎么保证士兵能够适应三年换一次将军?

再说了,兵符回回上交,如果突发事故,哪怕将军就在士兵面前都指挥不动,这个风险谁承担的起?

韩林儿觉得武官说的也很有道理。

结果就是每天上朝就开始吵,吵来吵去都没吵出个所以然来。

刘六已经完全把控住的朝堂,刘福通自然就更不会放松对兵权的辖制。

两边角力,安丰乌烟瘴气,下头的小官们想借此机会爬上去,官场拉帮结派。

刘福通和刘六互相较着劲,谁也不愿意先低头。

谁先低头,以后这头就抬不起来了。

安老四就负责在其中煽风点火,他必须得让刘六硬挺着,哪怕刘福通那边给了梯子,刘六也绝不能顺坡下驴。

他动的手脚可不少,刘福通那边也不是没有示好,毕竟一直这样下去实在没什么好处,但都被安老四挡回去了。

刘六看刘福通不示好,也派人去给刘福通示好过,这人被安老四动手杀了,杀了几个以后,刘六和刘福通也都有了气性。

派人示好,你不仅不接受,还连个回音都没有?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两边就这么互相硬挺着。

安丰乱作一团,上行下效,官场脏污,百姓也过得好不到哪里去。

官场一混乱,小吏们就显出来了。

百姓们的日子更难过了,小吏们从百姓身上掏钱,然后再往上头打点。

小吏也有一颗想往上爬的心,这也正常。

但百姓们不懂,他们只是发现生活更艰难了,以前挣的钱足够花用,现在挣的钱还要给官老爷,街头上横行霸道的人也变多了,入冬以后,粮食也难买,保暖也不够,冬天几乎没人能出门干活。

穿棉衣的都是大老爷,普通百姓一家子能有身棉衣棉裤就了不得了。

多数都是一家子冬天在屋里窝冬,谁要出门,谁就穿那身唯一的棉衣棉裤出去。

生计更难了。

富裕的家庭要勒紧裤腰带,穷苦的家庭更加穷苦。

安妻听着邻居女眷诉苦。

他们并没有从原本的地方搬出来,刚开始是找不到合适的宅子,后来是担心搬走了反而容易暴露,就这么还在原本的地方住下来,再说了,安老四也只是个小官,虽然能上朝,但是也没实权,住得太好,太显眼了,也容易变成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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