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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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兵器库和粮仓的位子他们很清楚,只是兵力分配的不清楚。

除此以外,最大的收获是他们跟常熟的同知牵上了线。

跟知州不同,这个同知是汉人,名叫蒋正,二十五六,是个难得一见的能坐到这个位子上的年轻人,年轻人的警惕心没有那么强,他知道自己手下的小吏收了安老四的好处之后就叫人把安老四叫到了自己面前。

安老四对付苏赫巴鲁或许还有点困难,但对付这样一个把对利益渴望写在脸上的同知,那可就简单多了,他拿了一套纯金的茶具,又拿了一套假玉石打造的首饰前去拜访。

蒋正看到那套纯金茶具的时候就有些移不开目光了。

同知只是从六品,常熟是中州,所以常熟的知州是正五品,元朝的行政划分和地方官员的品级,都是按照上州,中州,下州来分的。

现在的常熟,知州苏赫巴鲁过着常人想都想不到的好日子,跟在他身边的蒋正自然也看在眼里,起贪念和奢念都很正常。

“安兄果然厉害。”蒋正把安老四送他的那套玉石首饰给了蒋母,自己收下了那套金制茶具,他收到这礼物以后,喝茶再也没用过别的茶具。

安老四奉承道:“都说英雄出少年,我看蒋同知才是少年俊杰。”

蒋正笑道:“若是我早知道跟安兄如此投缘,必一早把你请来。”

两人聊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蒋正先忍不住了,问道:“安兄出手如此大方,不知做的是什么生意。”

安老四眼睛一亮:“怎么?蒋同知也有兴趣?我做的生意简单,同知要是能再常熟跟我行个方便,我们……”

蒋正也没有轻易松口,只是问:“知州大人没跟你提过?”

安老四:“知州大人这般忙碌,怎看得上我这小本买卖。”

苏赫巴鲁比蒋正聪明,没从这上面上钩,再者说了,只要安老四过来做生意,必然少不了给他的孝敬,何必去给自己平添麻烦?

蒋正和苏赫巴鲁不同,他不像苏赫巴鲁那么有权力,想要更多的钱,当然不可能直接找安老四要孝敬。

就算要了,能比苏赫巴鲁拿到的更多吗?

安老四说:“我做的是贵人们的买卖,总有些贵人如今日子不好过,变卖家产,我低价一收,转头就……”

蒋正笑了:“高价卖出去,可那些人不知道自己贱卖?”

安老四冲蒋正眨眼:“同知不知,安某在外头也有些脸面,他们不卖也得卖。”

蒋正终于动容了:“安兄细细与我分辨,好叫我也长长见识。”

安老四嘴角含笑。

鱼儿上钩了。

第59章 059

清晨路间, 一辆马车颠簸而过,往日茂密的树林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路边的积雪经过车轮碾压, 化作污水, 露出泥泞的土地, 马车上的人收拢着棉衣的袖子, 靠在车边休憩, 他三十许人,面白无须, 身体单薄, 手无缚鸡之力, 一旁坐着的小厮将水囊递给他,里头的热水早凉, 还余些许残温。

罗本喝了口水, 问小厮:“行路艰难,可曾见附近有人家?”

小厮摇头:“一路走来的村庄, 大多都荒废了。”

百姓出逃, 罗本叹了口气。

他有志图王,奈何如今方国珍降元,刘福通龟缩, 红巾军反声四起,却大多不成气候,虽举着复宋大旗,却各自为政, 犹如一盘散沙。

他得到高邮礼聘之书后思虑再三,终究敌不过内心的渴求,最终选择投奔高邮。

罗本有鲲鹏之志,然而却没有一展所长之地。

小厮问道:“公子何故忧愁?”

罗本:“林渊此人,我琢磨不透。”

这个人占据了泰州高邮,这两地分明是重地,却不见朝廷派兵讨伐,此人一面安抚百姓,收揽人心,一面又与朝廷虚以委蛇,这样的人,他图谋的难道是那一亩三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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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又不见他有称王之举,百姓们也只赞他宽宥仁慈。

这人若有雄心壮志,他罗本便能一展所长,只望此人不是徒有其名,鼠目寸光之辈。

马夫长吁一声,勒紧缰绳,马儿停步,马车停在正在修建的外城城墙外,他正待找寻守门看卫,就见有穿着橙色马甲的人走过来,那人站在马车旁问:“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投奔的还是寻亲的?带了什么东西?可有什么凭证?”

小厮钻出马车,踩下地之后朝此人做礼,然后才说:“应聘而来,此乃聘书。”

说着便把林渊写就的聘书递过去。

橙色马甲的小官连忙说:“还请跟鄙人来,已为罗大人置办了屋子,南菩萨早先就吩咐过,罗大人乃是他心爱之人,必要小心招待。”

古人从来都肉麻,林渊近来也越来越肉麻了。

想想,把心腹爱卿叫卿卿,君臣还都挺高兴,说个心爱也没什么。

马车里的罗本也听见了,他不禁愕然,毕竟他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建树,他七岁读书,十四岁母亲身亡后便随父经商,然而对经商实在没什么兴趣,遂去慈溪随赵宝丰学习,他便是在当地有什么名声,哪里能传到高邮来?

南菩萨竟还心爱他?

罗本一阵恍惚,又难以抑制的生起了一股豪情壮志。

进城的一路,罗本都掀开马车窗布看着街边,与他一路走来所见破败荒凉不同,高邮百姓安居乐业,小摊贩在街边叫卖,街头甚至有不少女子随意走动,带刀衙役走在街头,却不见众人退避三舍,也不见衙役们喝骂摊贩伸手要钱。

罗本高声问领路之人:“凡请这位大人解疑,这些女子为何……”

前方领路之人答道:“罗大人有所不知,这都是南菩萨定的规矩,天下兴亡,人人有责,怎能因男女区分?”

“若是重担只交托于男子,女子只管生育子女,如今又哪里有那么多男子?”

领路人笑道:“大多男子皆从军去也,女子若不耕种,不出门挣钱,高邮百姓难不成都待在屋里自生自灭。”

罗本一愣:“女子体弱,怎能叫她们如此……”

领路人:“大人不知,她们自得其乐呢,以往女子没有私产,南菩萨怜惜她们,恐她们受人磋磨,如今她们靠着制衣做饭便能挣钱,哪个不肯呢?就是不靠这个挣钱,在家里还不是干一样的活?”

罗本惊愕:“她们的父母兄弟竟不曾阻拦?”

叫家里的女子都出去做工,这脸可都丢尽了。

领路人:“他们阻拦什么?一家人都出去做工,当娘的去洗衣局,当爹的找个活干,无论是开荒下地,或是做做杂工都能找到活,兄弟们也一样,女儿能去制衣,或是当个厨上娘子,挣得不比以前多?别个都是虚的,拿到手里的钱才是实的。”

“现如今叫她们回去,怕是没一个肯的。”

以前的寡妇没了丈夫,要受人指指点点不必说了,若是改嫁,便更不敢出门。

但不改嫁就没了活路,如今寡妇们能选择去做活,挣得钱也够自己嚼用,还不怕被娘家兄弟强夺过去,若是干得好的挣得多,求娶的人便能排出一个长队。

更何况人是群居动物,有从众心理,一百个人中有六十个干同样的事,剩下的四十个最后也会去干,甚至不会思索这样干对不对,所以林渊推行女子上工的时候先强迫性的叫流民中的女人们去干活,等这些女人干得时间长了,自然有家里不富裕的出来找工。

慢慢就成了气候。

等大多数女人都开始干活了,小部分的女人也会因为从众心理走出来。

罗本眼睛微闭,不知在想什么。

罗本又问:“这些衙役为何总是巡查?”

领路人:“我们管那叫巡逻,专管滋事斗殴,小偷小摸,若是外地人来,还能找他们问路,若是有摊贩欺瞒客人,也归他们管,您若是有事,也能叫他们。”

罗本还是头回见到这样的差役。

“这路上为何还有奇怪的线?”罗本看见马车旁边的红线。

领路人:“这红线两边是人行道,里头就是车行。”

罗本点头:“这倒是方便规矩。”

罗本的马车停在一栋宅子前,这宅子两进两出,不算太大,不过也不能算小了,而且一看便知道有打扫过了,屋里的家具物什一应俱全,干净整洁,确实能表现林渊对他的重视。

领路人又说:“您稍作休整,鄙人就在外头候着。”

终于能歇脚了,罗本叫小厮烧了一壶热水,终于喝上了热茶。

他也换了身衣裳,重新收拾了仪表,总算觉得气爽了些。

待得正午过后,外头的领路人才喊道:“大人,接您的马车来了。”

罗本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走出大门,上了马车。

林渊此时也正在书房里等着罗本,也就是罗贯中的到来,罗贯中比宋濂到的早,可想而知他出发的早,也说明罗贯中现在的心情会比宋濂更激动。

毕竟比起宋濂,罗贯中还没什么名声呢。

等见到罗贯中的时候,林渊的眼睛就亮了,他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语气温和,眼神缠绵的看着罗贯中:“先生终于来了,我已等候多日。”

罗贯中没想到林渊会是这副模样,这分明还是少年人的早上,嘴角带笑,气质温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富家公子。

“本接公子之书后便日夜思念公子。”罗贯中也真心实意的说着肉麻话。

两人四手交握,相携而行。

林渊:“先生请坐。”

罗贯中坐到椅子上,林渊的书房很大,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议事的地方。

罗贯中就座后才发现,屋里坐着的不止他一人。

林渊介绍道:“此乃商户主管,宋主管。”

罗贯中与宋石昭见礼。

林渊又介绍:“此乃我义兄,三营营长兼任粮使,杨营长。”

罗贯中又与杨子安见礼。

人介绍完了以后,宋石昭和杨子安就非常有眼色的退下了,他们虽然不知道罗贯中有什么本事,可能叫林渊这般重视的人,他们可不能给什么下马威。

待他们两人离开后,林渊才冲罗贯中笑道:“先生一路走来,不知有没有遇上什么麻烦?”

罗贯中:“路上见农人无田,村妇无依,稚子无食,老弱病残皆无处安身,与他们相比,鄙人又能遇上什么麻烦?百姓之苦,叫鄙人寝食难安。”

林渊也叹了口气:“我力有不逮,如今只能偏安一隅,先生怜民之心,倒叫我惭愧了。”

罗贯中忙道:“您何苦自责,如今泰州高邮,名誉江南,无数百姓真心爱戴,天下之大,英雄豪杰辈出,却不曾有谁同您一般,将百姓放在心上。”

林渊摆手,掩面长叹:“可惜渊孤掌难鸣,可用之人甚少啊。”

罗贯中:“鄙人愿为您驱使。”

林渊连忙站起来,朝罗贯中郑重的行了一礼:“能得先生,乃渊之幸,也是百姓之幸啊!”

罗贯中也被林渊说得激动万分。

两人携手言欢,罗贯中熟读诗书,通晓历史,谈话间尽显其风趣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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