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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氏铁青着脸,不吭声,宋淮也跟着劝,金氏道:“我刚才遣了朱婶看了,这屋子小小巧巧,只得一间正屋,两间厢房,我却是住哪一件?”

菁娘委屈地看着宋渭,道:“奴将正屋腾出来给夫人住吧。”金氏犹嫌不够,道:“你乃通房丫头,如何能抚养子女,朱婶,你将小少爷抱到我房里去。”

此言一出,菁娘两眼翻白,一下子晕了过去,宋渭怨恨地看了一眼金氏,心疼地把菁娘抱回房,金氏气坏了,“她装的,不用请什么大夫,朱婶,你去掐她的人中,她就会醒了。”

马婶在一边哭诉,“夫人啊,你为什么这么狠心,我们姨娘敬你爱你,你就给她一条生路吧。”然后又对宋渭说,“宋爷,姨娘她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要不是生母早逝,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求求您怜惜她。”

宋渭的心一下子偏到菁娘身上,对金氏说:“菁娘是在官府立了纳妾文书的良妾,不是那些不正经的人。凤娘,她是可怜人,你就对她好些,她也会好好伺候你的。”

反正就是这么一场闹剧,绿梅道:“大夫人心眼小,很不容不下菁姨娘,那边的大老爷可就惨了,一边是结发十年的妻子,一边是爱妾,还有的折腾。”

陆士仪笑道:“金氏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即使回了老家也会给我找麻烦,现在她自己忙着对付姨娘庶子,以后就有事做了。”

不管宋渭那边闹得天翻地覆,陆士仪照旧过自己的日子,她实在是很庆幸当初没有在东京置办宅子,不然天天都有的烦了。

廷璇已经慢慢能翻身了,王夫人极喜爱这个外孙女,感叹道:“真想每天都能看着看着廷璇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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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士仪奇怪,“现在不就是每天都能看到她吗?”

王夫人道:“士仪,你爹想要辞官回眉州。”

“这是为什么,爹才回东京一年,怎么就想辞官了。”陆士仪惊道。

第72章

王夫人道:“自大梁与金国结盟夹击辽国获胜后, 皇上愈发赏识李延龄, 你父亲觉得再留在东京已经不会再有什么作为了,索性打算辞官归家。”

陆士仪失笑, “娘, 大梁的军队什么什么时候获胜了,我怎么不知道。”

王夫人拍拍她的肩膀,“你这促狭鬼!”

陆士仪可没有说错,梁、金联合攻打辽国,大梁驻河北的军队边事不修, 纪律散漫, 根本没有作战能力, 结果在雄州之战中惨败。之前皇帝突然昏厥正是因为伐辽失败,气火攻心导致。

仅过了一个月, 因辽军统帅病死, 李延龄认为机会来了,再才鼓动攻打辽国,这次运气好, 涿州守将率军以涿州、易州降大梁, 于是大梁不费一兵一卒直接拿下了两州。然而之后李延龄继续率军渡白沟攻打燕京,他轻敌冒进,后又贪生怕死, 错过了最佳时机,被辽军截断粮道,大梁军队不战自溃, 仓皇逃命,又一次惨败而归。

相反金军约战越勇,一举攻克了辽国中京、西京,最后攻下燕京,此次梁、金联合攻打辽国,最终确实是战胜了辽国,但大梁在其中寸功未建,军队就是一团散沙。

但在皇帝眼里就是梁金联合战胜了辽国,甚至大赦天下以示庆祝,陆士仪觉得简直是脸皮厚到了极致。

王夫人笑道:“不管怎么样,根据大梁与金国的合约,大梁可收回被辽人占领的燕云之地,这也算是一种胜利吧。”

陆士仪嗤笑,“娘,大梁在对辽作战中做了什么?金国凭什么会将燕云之地交给大梁,就是以常情来推断都是不可能的。”

母女俩正在说话,陆观从外面进来,沉声道:“刚得到消息,金国已经与大梁交接燕京了。”

陆士仪这回真是惊呆了,难道这金人真的比辽人重信?实在难以想象,不过再看陆观的神色,可并不像高兴的样子。

果然陆观又说:“金军在燕京大肆抢劫,将人口、财物洗劫一空,李延龄接收的只是一座空城。”他重重的一拳捶在案桌上,“金人比起辽人来更加残暴凶狠,交接之前,大梁已经给了金军四十万两白银,没想到还是落到这个结果。”

陆士仪叹为观止,就这样,皇帝与那帮大臣居然还好意思鼓吹收复燕云之地的功绩?高祖、太宗也算是一代英豪,居然生出了这样的子孙,只是掩耳盗铃的事情只怕是只能骗骗自己,决计骗不了别人。

陆观道:“我与彭安已写了折子上书皇上弹劾李延龄失职,恳求陛下罢免李延龄。”

“李延龄是此次伐辽的主帅,皇上如果惩罚李延龄就是否认伐辽的功绩,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陆士仪不明白陆观为什么要这么做,如今的大梁沉浸在所谓的胜利之中,充斥着各种歌功颂德之声,陆观这时候提出反对意见,极有可能招到皇帝的反感。

陆观没有解释,倒是王夫人并不太在乎,“众人皆醉,总要有个清醒的人,大不了你父亲贬官回老家,我陪着他一起,这东京城待着没意思透了。”

陆士仪时刻关心朝堂上的事情,宋淮安慰她,“别担心,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岳父在朝为官多年,素有威望,皇上应该不会降罪于他。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乳娘抱着廷璇过来,宋淮接过来抱在怀里。廊下传来一阵悦耳的鸟鸣声,廷璇听到后咿咿呀呀地叫。

陆士仪推开窗子,指着廊下的一只百灵鸟道:“这是彭将军派人送过来的,娘与二姐也有,我这里没人会照顾小鸟,二姐一向喜欢这些,她那边有好多鸟儿,还有两只会说话的八哥,这只百灵先让廷璇玩几日,然后送到二姐那里吧。”

宋淮脸上的表情很奇怪,陆士仪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宋淮笑道:“或许彭将军就是想送鸟儿给二姐。”

“为什么呀,而且他是怎么知道二姐喜欢鸟儿”陆士仪完全懵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二姐温柔娴静,彭将军见了,就算有那些心思也是极其正常的。”

对于彭安的心思,宋淮是完全能明白的,他曾经对陆士仪的倾慕就是这样的,总恨不得日日能见,送她喜欢的东西,但碍于礼数,只能迂回婉转。

陆士仪惊叫起来:“这个彭安,真是居心不良啊!”

她瞪着眼睛望着宋淮,“果然还是你们男人懂男人的心思,彭安与二姐从来没有单独见过面,每次见面都是规规矩矩,话都没有多说一句过,没想到心思隐藏的这么深。”

陆士仪杏眼圆瞪,可爱极了,宋淮心里柔软一片,点点她的鼻子,“我对你也隐藏很深的心思,在你还不知道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你了。”

陆士仪顾左右而言他,“哎呀,我们现在说的是彭安的事情,他最近常来我们家,不会是存心不良吧。”她想起袁安之,红蕊,生怕彭安对陆士柔做了什么事情。

宋淮说:“那倒不会,彭安不是这样的人。”

廷璇伸出胖乎乎的手去抓百灵,陆士仪有心逗逗她,拉着她的手去触摸百灵,百灵扑腾翅膀,廷璇小脸一皱,哭起来。

宋淮连忙哄起来,“乖乖,别哭啊。”廷璇哭个不住,最后是由乳娘抱下去吃奶了。

彭安的事情陆士仪记在心里了,每次彭安过来时,她留心打量陆士柔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陆士柔诧异,“仪儿,你最近怎么怪怪的”

“没、没什么事情。”陆士仪忙说。

“可是彭将军过来时,你……”

王夫人插话,“柔儿,昨日你说替我抄了一本佛经,我想要看看。”

陆士柔道:“那我去给您拿过来。”

陆士柔走后,王夫人笑道:“仪儿,你这做的太明显了,不用担心,彭安不是小人之流,就算是喜欢你姐姐,也会光明正大的向我们家提亲。”

“娘,原来你们也知道,彭安既然喜欢二姐,为什么不来提亲”陆士仪问道。

王夫人笑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有,他向你父亲提过此事,只是彭安是武人,你二姐熟读诗书,闲暇爱写诗作画,两人实在不相配,故而我与你父亲正犹豫着。”

“那二姐知道吗?”

“彭安前日才提出来,还没有告诉你二姐,我与你父亲欲低调处理这事,因此除了我与你父亲,其他人都不知道。不过打算告诉你二姐了,让她自己选择,彭安虽然不是读书人,但为人仗义正直,也不失为一个良配。”

陆士仪回去后,左思右想,问律梅与虎儿,“你们有没有觉得自生了廷璇后,我比不上从前了?”

虎儿大着胆子说:“夫人,奴婢大胆说句,民间有句俗话,一孕傻三年……”

陆士仪居然觉得很有道理,廷璇正在快活地吐泡泡,她捏捏廷璇脸蛋,“看着这么可爱的廷璇,傻三年就傻三年吧。”

……

皇帝收到陆观与彭安的折子,心里极为不悦,将折子搁到一边,不做理会。李延龄刚被提拔为枢密使不久,与彭安不和,在趁机说:“皇上,陆观曾极力向您举荐彭安,两人关系极好,共同进退,恐有结党的嫌疑,他们是觉得臣挡着他们的路了,所以合谋向您弹劾臣,目的是要独揽朝政。”

皇帝本人还是十分信重陆观,道:“不至于吧,彭安确实有才,曾多次抗击夏军的犯边,是个难得的将领之才,至于陆观更不是这样的人。”

李延龄道:“可是臣听人私下里说彭安对陆观言听计从,皇上,两人都是显宦,在民间也素有威望,不得不防啊。”

皇帝个性优柔,被他说的心里犯疑起来,于是召来平章政事孙世奉,孙世奉素来看不惯李延龄的小人行径,而且李延龄在伐辽之战上确实令大梁损失惨重,孙世奉一向奉行明哲保身,皇上既然已经认为伐辽是建立了不世之功,他就不会再说扫兴的话。

但对于彭安此人,孙世奉有话要说,“皇上,彭安虽无甚错,但臣还是要请求您罢免彭安枢密副使之职。”

皇帝犹疑,“彭安忠君爱国,缘何无辜罢免他?”

孙世奉回道:“以防前朝旧事重演。”

皇帝无话可说,大梁太祖本是前朝武将,后因功高,被将士们拥立为帝,因此大梁一向是以文抑武,从来没有武官担任枢密使的先例,之前台谏们弹劾彭安,皇帝力排众议,可如今在李延龄与孙世奉的劝说下,他终于决定将彭安贬为湖州通判。

彭按无端被猜忌,心中悲愤难当,对陆观道:“陆公,我立誓忠君报国,但却受君王与朝臣的猜忌,这东京城看来已无我容身之地。”

陆观也是连连叹息,彭安是他看重的将领,可大梁对武官防范极严,彭安他是受了无妄之灾。

彭安拱手道:在东京这一年来多谢您的照拂,彭安感激不尽,如今我要远赴湖州上任,陆公,之前所说求婚之事就作罢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73章

彭安此刻收回之前的求婚确实是全心全意在为陆士柔考虑, 他出身草莽, 本就担心配不上陆士柔,如今被皇上猜忌, 日后再难获得重用, 更重要的是被贬到湖州,他怎么忍心让心爱的女子跟着他吃苦,故而才对陆观说出这一番话来。

陆观欷歔不已,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日后多多保重。”

此时正是初夏时节, 陆府庭院鲜花盛开, 月季、蔷薇、杜鹃、辛夷, 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花,宁静祥和, 仿佛岁月静好一般。彭安每当烦忧的时候, 来到这里心就不自觉宁和,想到以后要远离这里,再难向往日一样, 他心里难受的要命。

彭安走到陆府大门处, 陆士仪与陆士柔姐妹俩去王家拜访了舅母出来,一进一出正好遇到了,两人给彭安施礼。

彭安还礼, 他没想到竟然还能有再见陆士柔的机会,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来,“陆娘子!”

陆氏姐妹已经知道了彭安被贬官的事情, 都很同情他,陆士仪问道:“彭将军,你今日是来同我父亲告辞吗?”

彭安点点头,“是啊,赴任之期就在本月中旬,陆公待我有大恩,故来向他告辞。”

陆士仪想起百灵鸟的事情来,说:“上次您让人送来的百灵鸟,我们很喜欢,多谢您。”

彭安的眼睛不敢看陆士柔,只能目不斜视地说:“不用谢。”现在对他来说又折磨又甜蜜,他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办。

随口说了几句话,陆士仪正想结束话题时,陆士柔突然开口了,“彭将军,我已听父亲说了你被贬湖州的事情,朝中无端的猜忌,的确让人愤恨,但你自来对大梁、对皇上忠心耿耿,如今无罪被贬,天下人都为你惋惜,万望你凡事想开一些,好好保重自己,湖州乃是江南水乡,人杰地灵,不失一个好居处,或许你到了湖州能有另外一番机遇。”

她语调柔和,不急不缓地开导彭安,彭安听在心里,如沐春风,他确如陆士柔所说,悲愤不已,但陆士柔的一番话,让心里他豁然开朗起来,郑重地说:“多谢陆娘子的劝导之言。”

陆士柔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说:“三妹,我们回去吧。”

彭安呆呆看着两人的背影远去,长长地叹了口气,也转身离开了。

以陆士柔以前的性子,是不会同一个外男说这么多话,刚才的举动,她想了想,对妹妹解释道:“彭将军是爹的好友,突然遭逢此劫,我只是同情他,因此才开导他,你不要多想。”

陆士柔奇怪了,故意说:“二姐,我为什么要多想?彭将军这一年来与我们家往来密切,爹爹也看重他的人品才干,劝一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士柔有些尴尬,“没多想就好。”她急匆匆地回房了。

陆士仪回了自己的院子,廷璇在偏殿的榻上玩耍,她梳洗更衣后,才去陪伴女儿。其实廷璇太小,不能走路,更加不能说话,并不太好玩,陆士仪巴不得女儿快快长大,好打扮她。

廷璇见到母亲很兴奋,嘴里呜呜地直叫唤,陆士仪拿手指去轻戳女儿的小脸,廷璇胖乎乎的双手捧住她的手指,然后张开嘴巴,一口含住。

陆士仪大笑:“她一定是饿了,想吃奶了。”

乳娘过来抱着廷璇去吃奶,虎儿过来说:“夫人,时候不早了,要用晚膳了。”

陆士仪这才奇怪起来,“怎么这么晚了,宋淮还没有回来?”

绿梅从外面走进来,道:“大人身边的侍从文墨才过来禀告,说是府尹大人在家中设宴,邀了开封府一干官员前去赴宴,大人却不过情面,只能跟着去了。”

宋淮现在担任开封府推官,而开封府尹则是开封府职位最高的官位,这个职位有特殊的意义在里面,通常由储君担任,其实并不负责开封府的事情,实际上都由少尹掌管。这齐王不过是个名义上的长官而已,怎么有这闲情逸致去请开封府的一众官员上门吃喝玩乐,陆士仪暗暗思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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