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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母坚持让他回房歇着,陆士仪道:“婆婆,本朝以孝治天下,皇上对太后娘娘那更是至孝,你让子平回房歇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不孝母亲呢。”

宋母哑口无言,气得把被子蒙在头上。宋淮温声说:“娘子,你今日服侍了母亲一天辛苦了,你回去歇,我来吧。”

陆士仪回屋后就躺着了,青桃替她捏肩捶背,恨恨道:“小姐,她分明是故意折腾你!”

绿梅则说:“谁知道她是真病还是装病,大夫说的云里雾里,搞不好是因为她不想回庐州。”

陆士仪也有这个疑问,宋母长得壮实,身子一向都好,怎么会突然病了,她招招手,青桃与绿梅将耳朵凑过来。

绿梅笑道:“还是小姐聪明,奴婢这就去办。”

绿梅拿了钱出门,过了不过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她把门关好,道:“奴婢去找了邱婶,刚开始她不肯说,后来奴婢威胁了她几句,然后给了她五百钱,她就把什么都说了,太太确实是装病,不想跟着老爷回庐州。”

青桃暴起,“这妇人装病就装病,为什么还要折腾我们小姐,心思也太坏了。小姐,不如我们现在就拉着邱婶去老爷与姑爷面前把话说清楚。”

“不行,这样太冲动了,邱婶到时候不认账,我们反而被动了。”陆士仪拒绝,然后却说,“她要装病,我们就陪她演下去,只怕她病过这次之后,就再不敢生病了。”

她把计划说了,青桃与绿梅纷纷点头。

晚上不用去服侍宋母,陆士仪早早就躺下了,一时之间睡不着,她靠在枕头上看书。不知过了多久,宋淮回来了,陆士仪不理会他,把书给了青桃,躺下来,背对着宋淮。

宋淮让青桃出去,然后坐在床边上,问道:“士仪,你怎么了?”

陆士仪闷声闷气地说:“累了。”

宋淮凑过去亲了亲她,“你今天辛苦了,我替你捶背吧。”

捶了一会儿,陆士仪的呼吸声传出来,宋淮再去看,她已经睡着了。宋淮替她盖好被子,轻轻的出了房门。

次日,陆士仪又请了一名大夫过来给宋母诊断。宋母开始还不愿意,陆士仪道:“这位傅大夫的祖上曾经做过御医,傅大夫虽然年轻,但医术高明,我好不容易请过来的,婆婆,还是让他给你把脉看看吧。”

宋母眼神闪烁转,说:“之前那个大夫挺好的,不用麻烦傅大夫了。是吧,邱婶?”

邱婶不敢直视宋母,“嗯啊”两声。

最后宋爹拍板了,“这是媳妇的一片孝心,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傅大夫,麻烦你了。”

傅大夫给宋母把过脉后,道:“夫人脉相弱,无汗,疲软无力,偶尔有咳嗽,是风热的症状。”

他也开了一副药,并且嘱咐饮食要清淡,陆士仪立刻吩咐青桃跟着大夫去取药。青桃取药后拿去厨房煎了一大碗药端过来。陆士仪接过药碗,亲自给宋母喂药,一勺勺喂。

傅大夫开的这副药里放了大量的苦参与黄连,闻着都觉得苦,喝药的人就更觉得苦了。宋母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她说:“媳妇儿,你去歇着吧,让邱婶来服侍我喝药。”

陆士仪道:“邱婶出门买菜去了,这会儿不在家。药凉了就没什么效果了,您还得趁热喝,来!”她又舀了一勺子喂到宋母嘴边。

宋母实在喝不下,道:“我昨日喝李大夫的药,觉得还不错,不如还是喝李大夫的药吧”

陆士仪看了一眼宋金珠,宋金珠道:“娘,那李大夫是邱婶花了十五文钱在街边请的江湖郎中,他的医术比不上傅大夫,您快喝药吧。”

宋母本来就是装病,不敢乱喝药,之前李大夫开的所谓的药方,她与邱婶串通一气,根本就没喝。这回陆士仪与宋金珠两人不停地劝她喝药,宋金珠是真心希望母亲的身子快点好起来,于是道:“我去请爹过来。”

宋母一惊,“请你爹过来做什么?”

“娘不肯喝药,我让爹来劝劝。”

宋母是有些怕宋爹的,现在她骑虎难下,只能把一整碗的汤药都灌下去,喝完后立刻道:“嘴里苦,给我拿蜜饯过来。”

陆士仪道:“婆婆,傅大夫说,喝完药再吃蜜饯影响药效。”

宋金珠也跟着说:“娘,您再忍忍,等身子好了想吃什么都行。”

“是啊,婆婆,傅大夫说这药喝七日,您的身子就能全好了。”

七日,宋母差点晕过去。

厨房现在由陆士仪的人把持着,到了中午给宋母送来一碗白粥。宋母素来是吃肉的,白粥寡淡,不顶饱,没滋没味的,但陆士仪言必称医嘱,再加上宋金珠也在一边劝,宋母生生地喝了三顿白粥。

她借故支走陆士仪,然后对邱婶道:“我饿得慌,去厨房给我下碗猪肉臊子面过来。”

邱婶为难:“厨房里都是二少夫人的人,我去煮面肯定瞒不过二少夫人的眼睛。”

宋母摸出几个钱出来,让她去街上买几个肉包子回来。邱婶根本不敢,宋母装病的事情,二少夫人早已经知道了,宋母再装下去,受罪的只能是自己,她劝道:“二少夫人那边的青桃就在门外面盯着,我去买包子肯定逃不过她的眼睛。太太,您不如赶快好起来算了,也就不用喝药吃粥了。”

宋母不听,摇摇头,道:“我就忍这两天,等大郎的爹回庐州了,就不用装病了。”她硬撑着,每天喝药吃粥,三日下来,生生瘦了一圈,脸上都是菜色,

陆士仪不想再跟她耗下去了,召了开封县有名的牙婆上门,牙婆带了好些年轻的姑娘上门,陆士仪留了两个漂亮的姑娘。

宋母喜滋滋的,以为媳妇是为她买的两个服侍的人,哪知陆士仪道:“公爹不日就要返回庐州,婆婆您的身子经不起路途颠簸,须留在这里休养,我买这个两个丫头主要是代替婆婆您侍奉公爹的。”

宋爹很高兴,夸陆士仪:“亲家教导的好啊,真是孝顺!”

陆士仪挑的这两个丫头,容貌都不差,一个会做饭,一个会唱曲,足足花了六十贯钱,可不是小数。宋母年纪大了,早就没什么颜色了,宋爹作为男人,心里总是有那些想法的,之所以没有付出行动,不过是因为舍不得花钱,现在媳妇主动掏钱为他添置丫环,可把他喜坏了,一个劲儿夸陆士仪孝顺。

这一剂猛药下去,宋母立刻就声称身子已经好了,可以一同返回庐州,然后让陆士仪把丫环给退了。

陆士仪道:“我已经把丫环给了公爹,现在她们是公爹的人,婆婆,您还是跟公爹去说吧。”

宋母与宋爹闹了一场,宋爹终于同意把会唱曲的那个丫头给退掉,留下会做饭的那个。挑了一个吉日,宋爹带着一家人回了庐州。

作者有话要说:  不喜欢宋老娘出来搞事情,一章解决掉,不然以后都会影响女主与男主的感情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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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捉虫)

宋爹一行人离开了开封县,把宋金珠留下来。宋爹临走时对宋淮说:“我们老家乡下地方,与金珠相配的人也不多,金珠就留在你这里,你与媳妇留心看着,有那适合的人,就替金珠做主。”

宋淮答应下来,陆士仪也很喜欢金珠,乐意金珠留下来与自己作伴。宋淮见她与金珠相处的很好,心里十分高兴,道:“金珠这些年受苦了,小时候大哥与我专注于学业,爹要操心生计,家务都是娘带着金珠与邱婶做,后来家里条件才渐渐好了些,但因为嫁妆的事情,金珠又耽误到现在。”

陆士仪道:“金珠与我投缘,如果遇到合适的人,她的嫁妆我们做兄嫂的也可以资助一些。”

“我正是这样想的。”

宋淮并不是不通俗务的人,对于自己的俸禄心里都有计算,他说:“我现在每个月俸禄加起来大概有十贯,除去咱们日常嚼用,每个月存个一两贯,攒起来给金珠做嫁妆。”

其实省着一点用,还可以多存一些,但宋淮不愿意委屈陆士仪,陆士仪以前在娘家过着金尊玉贵的生活,没道理嫁给他了反而要吃苦。

他拿着笔在纸上写写划划,陆士仪问他,“假如每个月存两贯,一年也才二十四贯,这要攒几年才能把金珠的嫁妆攒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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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淮倒也不气馁,说:“这只是暂时的,我好好做开封县的知县,日后资历上去了,总会往上升的。”

他说的是实话,就拿陆观的来说,做到宰相之位,不算其他补贴,每月光俸金就有三百贯。

陆士仪笑道:“你这再往上升,至少也要好几年的时间,金珠都成了老姑娘了!金珠的嫁妆大概要多少,不如我先暂时垫付了这笔钱,要不然等你真攒到钱,金珠都耽误了。”

“大概一两百贯就差不多了,多谢娘子!”宋淮道谢,然后执笔刷刷写了一张欠条,签字画押给了陆士仪,“你的钱是岳父岳母为你准备的嫁妆,现在由你为金珠出嫁妆,到底是于理不合,嗯,就当是我先借你的。”

陆士仪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客套话,直接收下了欠条交给青桃拿去收好。

绿梅私下对陆士仪说:“小姐,你嫁给了姑爷,你的钱不就是姑爷的吗?何必为着这点钱计较?”

青桃敲敲绿梅的额头,“你怎么突然就变笨了!什么叫小姐的钱就是姑爷的啊,小姐的钱是咱们大人与夫人给的,那是小姐自己的用来防身的,以后还可以留给小小姐与小少爷,为什么要为宋家花出去,谁都钱都不是风刮来的,大人与夫人为小姐存嫁妆也很辛苦的。”

绿梅摸着头,委屈地说:“可是,小姐现在是宋家人啊。”

陆士仪看着她们,道:“你们两个以后也是要嫁人的,今日我就同你们说说吧,这嫁妆本是女子私产,但如今确实是有很多女子嫁到夫家后,把嫁妆拿出来公用,博得了不少美名。但这美名是虚的,我爹当年在外地做官时,曾经遇到这样的一个案子,一个女子嫁到夫家,把嫁妆拿出来公用,后来丈夫死后,她想要带着她的嫁妆田产改嫁,但丈夫的兄弟们不允许,说她已经把这田产拿出来公用,那就是夫家的财产,后来此事闹到衙门里,那田产虽然是女子的嫁妆,但那女子为了显示自己的贤淑,将田契上她的名字改成公爹的名字,这下子说不清了,我父亲纵然有心帮助她,但也无济于事。”

绿梅与青桃心有戚戚,“这家子人也太坏了吧。”

“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两个可不要脑子犯傻。”陆士仪叮嘱道。

主仆三人正说话的时候,宋淮进来了,陆士仪挥手让她们出去。宋淮见屋里没别人了,大着胆子搂住陆士仪的腰肢,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喃喃地说:“士仪,这几日你受委屈了,娘有时候有些无理取闹,多亏了你不与她计较。”

陆士仪至少有一百种方法对付宋母,并且让宋母有苦说不出,因此她极其大度地说:“没什么,我做媳妇的照顾婆母是应当的。”

宋淮握着她的双手,感叹道:“你在家时,岳父岳母把你捧在手心疼爱,我也答应过他们好好照顾你。这些日子,你照顾娘这么辛苦,现在该我服侍你了。”

“行啊,那就请宋大人去给我烧洗澡水吧。”

“遵命!”

宋淮去厨房烧水,陆士仪暗地里吩咐下人们不许帮他,水烧好后,宋淮拎到屋子里。陆士仪把他赶出去,让青桃与绿梅两人服侍着洗澡。

青桃偷笑,“小姐,姑爷做起来事来还蛮利索的,点火,刷锅,烧水一点都不含糊。”

陆士仪靠在澡盆中,舒服的喟叹一声,打趣道:“既然如此,少不了多吩咐他做做事,就算是母债子偿了,他老娘怎么折腾我,我就怎么折腾她儿子!”

“您就不心疼姑爷?”绿梅说道。

陆士仪还真不心疼,她这才嫁到宋家几天呀,哪有那么多的感情,而且感情是双向的,她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心疼她自己好吗!

宋淮比她想的还要自觉,很多事情不等陆士仪吩咐他就去做了,捶背捏肩端茶倒水不在话下,陆士仪练字,他还一边磨墨,一边各种夸赞,“写的真好,特别是这个‘永’字,特别有风骨,士仪,你完全可以自称一派,创立一种新字体。”

到了睡觉时,宋淮照旧拿起话本子念故事给她听,陆士仪听得昏昏欲睡,抱着被子想要睡觉。宋淮把书往边上一扔,钻到被子里,凑上去亲她,两人笑闹成一团。

宋淮每月有三天的旬休,到了旬休的日子,他带着陆士仪与金珠去了东京城,一行人到了醉仙楼,店小二说:“不好意思,客官,小店没有空位了,您要不去别家看看?”

“这可真是不巧了。”陆士仪道,“那我们走吧。”

他们刚出了醉仙楼一会儿,就有一个小厮追上来,说道:“宋公子留步,小的是宣国公府的家人,我家国公爷在楼上有雅座,您要是不介意,可带着家眷同去。”

陆士仪很诧异,宋淮解释道:“我与宣国公偶然结识,不如过去打个招呼吧。”

上了楼,宣国公赵策亲自把他们迎进去,赵策是当今圣上的侄子,先帝共有四子,赵策之父是先帝陈美人所出的庶长子楚王,英年早逝,只留下一子赵策。本朝亲王之位不是世袭罔替,亲王之子降级册封,因此赵策被封为宣国公。

赵策好武,由于经常操练,肤色不白,但看着精神抖擞的样子,与白面书生宋淮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赵策拱手道:“子平,你成婚时,我当时还在鄂州,一时赶不回来,本来打算过几日就来开封县探望你,没想到今日有缘遇到。来,我敬你与弟妹一杯。”宋淮与陆士仪举杯,一饮而尽。

宋淮问道:“季雍,你这次回京,日后有什么打算?”

赵策道:“这些年我游历在外,也累了,再加之内人身子不好,此次回京后,我便打算留在京中。昨日我去见了皇上,皇上授我宗正卿一职,掌管皇族事务。”

说道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有了事情干,就不再是游手好闲了。”本朝对宗室限制颇多,大多是荣养起来,无权无势,赵策纵然有才干,也施展不开。

陆士仪建议道:“国公爷若有心为国家效力,可去参加科举。”大梁不禁止宗室参加科举,只是这些宗室们,自幼养尊处优惯了,根本受不了十年寒窗之苦,因此极少有祖宗参加科举。

赵策摇摇头,道:“文墨上的事情,我实在兴趣不大,我想做武人,与那辽人,夏人大战一场。”不过他也只能想想罢了,朝廷是绝对不会让他掌兵。

之后,几人说了一些朝堂上的事情,等菜上来之后,用过膳,互相告辞。

宋金珠问道:“二哥,你是怎么认识宣国公的啊?”

宋淮道:“去年我上京赴考,在途中遇到贼人抢劫,幸好赵兄路过,将贼人抓获,救了我,后来我们结伴上京,行为处事还算投缘,因此结为好友。”

“哦,原来是这样。”宋金珠道,“宣国公可真是个好人啊。”她的目光一直盯着赵策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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