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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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她还对书中的内容提出了诸多质疑,但随着安娜的细心解答,爱葛莎对待罗兰的态度已有了大幅改观。

不过提莉相信这份改变只针对罗兰一人,其他凡人在她们眼中大概仍是愚钝不堪的模样。

想到这儿她不禁叹了口气,只有自己才知道,这些知识都不属于罗兰·温布顿,而是属于另外一个人,一个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人。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和希尔维的佐证,提莉基本确认了这个说法。可这么一来,证明他仍然是他就成了一件无法实现的事情。而且最值得怀疑的一点便是,他真的一点也不知道这部分记忆来自何方,属于谁吗?很难相信记忆可以完全和生平割离开来,至少自己就做不到这一点。只要在脑海中回想宫廷导师教授的知识,眼前总是会闪过当时相关联的片段。

“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知识?”爱葛莎感慨道,“我原以为凡人的研究已到了如此深度,但这几天观察下来似乎和四百年前并没有太多区别——甚至还要落后一点。”

“我也不知道,”提莉耸耸肩,“反正不可能是从王宫里学到的。”

“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让安娜也抬起了头。

“以前啊……”提莉沉吟了片刻,“自大又胆怯,我行我素,不学无术,性格糟糕……大概唯一的优点就是没利用王子身份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唔……凡人的水平吗?”

“不,在凡人中,他也算是个糟糕的家伙,”她抱怨似的说道,“就算来到这里后突然有了好转,但依然让人摸不清他在想什么……有什么话都憋在肚子里,还想让别人相信他,这怎么可能嘛。”

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

“怎么了?”提莉觉得两人的目光有些奇怪。

“不……没什么,”安娜掩嘴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些。”

见鬼,她这才发现自己说过头了,这样的抱怨不应该来自于一位盟友口中,大概是最近日子过得太放松了,“我的意思是——”

“没关系的,殿下并不会计较这种事,”安娜摇头笑道,“大概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吧。”

“罗兰……”提莉犹豫了会,“没有向你提起过这些吗?”

“没有,”安娜不以为意道,“我也没有问过,如果他想说的话,总会说出来的。”

也是,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对于对方来说,从见到王子的第一面起,就应该是变化后的罗兰了,考虑这种问题根本毫无意义。

“听你们的意思,他以前和现在判若两人?”爱葛莎饶有兴致地问,“在探秘会里流传一种说法,越是不凡者,就越有与常人相异的怪癖,说不定这种转变才是正常现象。罗兰在王宫时有没有对着月亮长嚎,或者长时间盯着墙壁比划?”

“这都是些什么怪癖……”提莉无奈地摇摇头,“他以前除了行事乖张一些,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我也是听人提起,说他曾在宫廷课上当众嚷嚷着要娶一名女巫,大概正因为这番话,戈隆和提费科总以净化魔鬼爪牙的名义折腾他,而且父亲亦对这种行为不喜,后来他的性格就愈发顽劣起来。”

“因为想要娶女巫而被人歧视?”爱葛莎撇撇嘴,“这在塔其拉可是个伟大的理想。当然成功者少之又少,大多数女巫都不愿意终生只和一名男子相处。”

“可我们和四百年前不同,他若娶女巫为妻,就等于不会有子女来继承他的一切,父亲怎么可能会对这种想法产生好感。”提莉叹了口气,“不过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他现在应该早就忘记自己说过的那些蠢话了吧。”

“是吗?”安娜忽然开口道,“可他现在依然愿意娶一名女巫啊。”

“唔,他还记得么——等等,”提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是说现在?”

“嗯,”她轻轻笑道,“罗兰殿下亲口说的。”

提莉顿时愣在了原地。

第三百六十五章 西行

培罗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上半身立刻感受到了一袭寒意。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一直待在被窝中,不仅温暖,还有雪莉尔陪伴。

“不再多睡会儿吗?”身边的女子翻了个身,睡眼惺忪地呢喃道,“现在还很早吧?”

他俯下身,吻了吻对方的额头——雪莉尔的棕色头发柔顺卷曲,皮肤就像婴儿般滑嫩,还有一双可爱的大眼睛。最初和她相遇正是在长歌剧院中,几乎一个照面,他就被这双眼睛牢牢吸引住了。

“应该快到正午了,我得去楼下看看有没有公务要处理,”培罗低声道,“你不想起来的话就继续睡着吧,待会我让侍从将午餐送到卧室里来。”

“可我想让你陪着我,”雪莉尔将胳膊伸过来,搂住了他的腰,“外面反正在下雪,能有什么公务好办的。”

这句话倒也没错,自从邪月降临后,整座城市便陡然安静下来,剧院开演变成了一周一次,市场里的商人全部撤离,酒馆也关上了大门。如果白天行走在街上,甚至会以为这是一座空城。

那么……就再睡一会吧?追求了雪莉尔近一年时间,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培罗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昨天一晚上的欢愉让自己筋疲力尽,现在又恢复到了精力充沛的状态,等到吃过午餐,或许还可以再缠绵一番。

就在这时,卧室外响起了敲门声。

“培罗大人,有一封蓝皮信。”

他怔了怔,随后立即翻身下床,将随手丢在地上的长袍捡起,披在身上,“我马上就来。”

“大人?”雪莉尔低吟一声。

“等我会儿。”培罗匆忙系好腰带,离开卧室。过了一会儿,他又返回到房间,再次爬进被窝里,手中多了个包有蓝色封皮的信件。

“这是什么,谁写给你的?”女子此时已基本清醒过来,她打了个哈欠,坐起来靠在培罗身边。

“从边陲镇来的,”后者应了声,“应该是王子殿下的亲笔信。”

拆开封皮,抽出信纸,他很快扫完了信上的内容,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殿下让我去边陲镇一趟。”

“现在?”雪莉尔惊讶道,“这种天气你也要去吗?”

“嗯,大概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培罗叹了口了,“我待会准备行装,下午就出发。你先回家吧,等我回来了会去找你的。”他不由得想起了一年之前,那时自己也曾冒着风雪乘船前往边陲镇,为莱恩公爵带去长歌要塞的警告。而现在,自己前往那片贫瘠之地的理由却是因为小镇领主的一纸信函,不得不让培罗感叹命运的无常。

“你就不能当没看到吗?”她有些不悦道,“他就算攻下过长歌要塞,但你才是要塞的实际执掌人,即使是国王的命令,也不一定非得立刻执行吧?”

如果是公爵大人,的确会这么做,但培罗深知四王子的脾性,他宠溺地摸了摸对方的头,“那可不一样,国王或许管不到西境,但罗兰殿下可以……他不单是边陲镇领主,还是整个西境的主人。”

……

进入邪月后,长歌要塞的确没有太多公务要处理,简单交代了一些任务给手下,顺便再把父亲赫尔蒙伯爵拉到城堡坐镇,培罗动身离开了城堡。与上次只有一名助手跟随不同,这回他乘坐的是公爵专用的“狮心号”,仆从和学徒各带上十余名,外加两名家族骑士,可以称得上是声势浩大了。

就在穿过外城街区,前往要塞码头的时候,街角边传来的喧哗声吸引了培罗的注意。

只见十来个人围着一圈,似乎在旁观着什么,看打扮这伙人应该都是平民,大概是被吵闹声吸引过来的周边住户,圈子里偶尔还会冒出一两句诸如“魔鬼!”“吊死她!”这样的尖锐吼叫。

培罗心里一动,对身边的骑士说道,“去看看,如果是普通争执,就让他们滚回屋子里。”

“是,大人。”

骑士推开外围人群,走到中间拔出佩剑后,众人很快一哄而散。他最后带回来一名妇女和两位孩子,其中一名孩子颈脖间还套着麻绳。

“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妇女扑倒在培罗脚边,“赶紧杀了她!她已经堕落成了一名女巫!”

这个词让培罗微微一愣,“女巫?”他将目光移到另外两人身上,那名个子较高的男孩立刻挡在了女孩面前,作出随时会扑上来的凶狠模样,只是脸上一块青一块紫的,显然刚才被揍得不轻,“她根本不是魔鬼的爪牙,戏剧里都演了,女巫也是有好有坏的,你们凭什么处置她?”

“你确定她是女巫?”培罗没有理会男孩,继续向妇女问道。

“没错大人,您可别被剧院里演的那些给骗了,要是教会还在,根本容不下他们在台上胡说八道。这畜生也是一个小魔鬼,我是在替教会惩治她,大人,赶紧勒死她吧,这样才不会让地狱的气息扩散到长歌城来!”

“说重点!”他呵斥道。

等到对方喋喋不休地唠叨一遍后,培罗好不容易才摸清楚了前因后果。原来教堂被提费科烧毁后,她和另外一些信徒自发地组织起来,继续在外城区主持传教和祷告,等待赫尔梅斯圣城重新派出新的祭司,再建西境教堂。至于这次情况完全是凑巧,女孩使用能力替居民屋顶除雪时被她撞见,才有了之前看到的一幕。

在讲述中,妇女还反复抱怨初等教育所传授内容的荒唐,以及剧院颠倒是非的表演,使得附近的围观者只敢抓住男孩,却没几个人愿意出手帮助自己绞死这个可恶的魔鬼,换作以前,她的尸体早应该挂在屋梁下了……这些饱含憎恨的话语听得培罗眉角直跳。

“把她带回去,好好审问一番,”他吩咐骑士道,“这次你就留在要塞,等我回来时,我希望看到凡是跟她有关的信徒,都已经被关押在监牢里了。”

“什么……不!大人,您怎么能这样——”妇女还没说完,抗议声就被骑士几记耳光抽回了肚子里。

“你真的是女巫?”随后培罗望向一脸惊恐的小姑娘,“展示给我看看。”

后者软软地跪倒在地,没有任何反应。

培罗摇摇头,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如果你能证明自己是名真正的女巫,我可以放你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女孩才畏畏缩缩地将双手伸进雪地里,很快,近一掌厚的积雪渐渐化成了流淌的冰水。

“原来如此,”培罗点点头,“跟我走吧。”

“走?”对方抬起头,“去哪儿?”

“一个适合女巫居住的地方。”他示意仆从抱起女孩,继续向码头前进。

“放她下来,你这个骗子!你答应了要让她离开的!”男孩想要冲上来,却被另外几名仆从拦下,呼喊声渐渐消失在脑后。

第三百六十六章 白纸

邪魔之月的大雪落下后,赤水河就成了整个西境唯一能够通行的道路。

比起之前搭乘的小型帆船,“狮心号”体积要宽敞得多,可以容纳下一个简易的厨房,即使是在行驶途中,也可以吃到热腾腾的食物。

他的卧室自然是公爵原来居住的独立单间,位于船尾,类似于海船的艉楼,可以透过窗户看到脚下不断流淌的河流和时不时漂过的浮冰。

“大人,您要的蛋汤。”骑士将瓦罐和瓷碗送到他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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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了,”培罗点头道,“你也坐下来喝一碗吧,暖暖身子。”

自从王子殿下将其他四大家的骑士全部押往边陲镇,并告知不接受赎回后,那些贵族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骑士们的家属也一并送了过去,空出来的土地要么招揽新骑士,要么干脆自己吃下。

只有金银花家族没有在这场战争中遭遇太多损失,反而借着代理长歌要塞迅速壮大起来,如今已经稳稳压过四大家一头,还拥有一支较为完备的骑士队。身边的骑士赛斯正是队伍里的一员,虽然不像拂晓晨光那样家喻户晓,也算得上是年轻骑士中较为杰出的一位了。

“是,”他笑了笑,揭开瓦罐盖子,为培罗倒汤,“不过……大人您这样做真的好吗?”

“你是指女巫?”

“嗯,虽说教堂被烧掉了,但再建一个也不难,教会总有一天会回到西境,您只要把责任全部推给四王子,他们也不好说些什么。但您当着民众的面救下一名女巫,还把教会的信徒给抓起来……”骑士犹豫了下,“这等于是公然与教会作对。”

“既然再建一个也不难,为何那块地方仍是一片废墟?”培罗吹了吹香气四溢的蛋汤,“教会不会再回到西境了。”

赛斯眨眨眼,似乎是不太相信这个结论。

等到蛋汤热气稍退,他喝下一小口,满足地呼出团白气,“作为一名代管人,最重要的便是领悟执掌者真正的意图。殿下在要塞推行教育、起用边陲镇培训的新兵、上演意味明显的戏剧,显然是要将教会的影响力削弱至最低。我既然是因为殿下的缘故才成为要塞的管理者,自然要遵循他的意思治理要塞,如果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恐怕他立刻会将我换成别人。”培罗耸耸肩,“不让教堂重建只是举手之劳——石匠和木匠应该都收到了警告,就算有信徒想要自行搭建,老鼠们也会让这些人开不了工。”

“可是教会——”

“王子殿下既然这么做了,就意味着他根本不会惧怕教会的报复,或者说有信心将教会拒之门外,如果他们还能再踏足西境,只能说明殿下失败了。他失败的话,我也不可能再坐在要塞城堡的主座上,这个道理你应该能明白。”

“您认为四王子能够战胜教会的大军?”赛斯诧异道。

“谁知道呢,”培罗笑着摇摇头,“在一年前,恐怕还没人认为他能抵挡住莱恩公爵的骑士团。”他起身提起瓦罐,“我去看看那名小姑娘,她或许也饿着了。”

……

女孩的名字叫白纸。

毫无疑问,只有流浪儿才会使用如此随意的名字。

自从上船后,她就待在甲板下的舱室里一语不发,即使冻得手指通红,全身瑟瑟发抖,她也没有吭过一声。为了保险起见,培罗还给她戴上了神罚之锁,毕竟殿下再怎么宣传女巫和常人无异,他也不会完全相信这种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人真的会跟常人一样——哪怕是一次无心的举动,都有可能对自己造成伤害。

“为什么不躺进被子里?”培罗指了指悬挂在舱室一段的吊床——船舱空间有限,水手们一般都会睡在悬空的吊床里,上面包裹有粗麻被,说不上有多舒适,但至少可以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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