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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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成钧又瞥她:“只有像我这种既不聪明,也不果敢的人,才会老实,知道吗?”

展见星无语了:“九爷,先生也夸皇上了,你为什么偏找我的事?”

朱成钧道:“那是先生傻。”

“……啊?”

“先生也上书了,你听见先生说起后续了吗?”

展见星摇头:“没有。”

朱成钧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点拨她:“没说,就是坏消息。”

于人心机变上,展见星确有不足,向他请教:“九爷,这是怎么说?”

朱成钧扬着下巴看她,却又不答了。

展见星莫名片刻,忽然反应过来——她揣摩别人不行,看朱成钧的眼色是被迫看到熟了,她不说话,低头自己琢磨起来。

没等琢磨出个所以然,忽然脸颊一痛,是朱成钧伸手来掐她:“夸别人那么多话,夸我就没词了?”

展见星拍他的手:“九爷,你怎么越来越喜欢动手动脚的——好了,松手,你更聪明,更果敢行了吧?”

朱成钧纠正她:“不是更,是最。”

展见星简直要望天——怎么会有脸皮这么厚的人!掐他肯定怎么掐都不痛。

闹了一通,朱成钧总算肯说了:“先生和大哥还没有上书,皇上就知道了汉王使者的事,他在大同有自己的人手,既不需要先生,恐怕,也不记得先生了。”

这对楚翰林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他被先帝派来给朱成钧扫盲,只算个临时差遣,先帝记得这件事,早晚会把他调回去,可是先帝去得太急,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有自己的人马,有自己要提拔安排的人手,他不知道楚翰林是什么人,也没功夫知道。

楚翰林若在中枢还好表现表现,窝到大同来教王孙,一教几年,谁还记得他?把王孙教导得再好,于大局来说,也不算什么功劳。

这个临时差遣眼瞅着很有变成长期固定的趋势,一旦成真,楚翰林的仕途相当于全毁了。

楚翰林可以在代王府找到的最好职位是长史,事实上他想得到也不难,因为原先的王长史早已告老还乡了,这两年长史位都空缺着,朱成锠既没得王位,代王府都不能真的算代王府,又还需要什么长史。

但这个位子连王长史那样的人都不愿意做,楚翰林又怎么会甘心?

展见星这么一串想下来,也惊了:“对啊,先生可怎么办。”

朱成钧这一说,她才想起若按正常进展,楚翰林其实已差不多该运作回京了,他还滞留大同,只能通过邸报了解战事,本身就是不妙的信号。

于私心来说,展见星很希望楚翰林能再多教导她一阵,可倘若以耽误楚翰林的前程为代价,那她不敢要,能有这两年多已算意外缘法,怎可奢求更多。

她心里存了事,再去与楚翰林说话时,就多了些留意,朱成钧没点破之前她没觉得,一点破,她才发现楚翰林确实有一些郁郁,只是从不曾和学生提起而已。

展见星不好说什么,恐怕再戳中楚翰林的痛处,而就在这种各有各烦恼的复杂心境之中,时间走到了十月底,皇帝御驾亲征,兵临乐安城下,僵持一天之后,汉王,降了。

捷报传来,朱成锠一口酒仰天喷出,落了自己一脸。

“怪不得宁王把他卖那么快,”他不骂宁王了,改为后悔不迭地骂汉王,“这个废物,根本中看不中用!”

早知道,他犹豫个什么劲呢!

第60章

汉王兵败如山倒, 带来的影响很深远。

傻眼的不只是朱成锠,还有展见星。当然她一点都不希望叛乱继续,可终结得这么快, 她是措手不及。

接下来,她要怎么应对徐氏?

汉王的心理素质实在太差了些, 皇帝让人一劝降, 保证留他性命, 他就降了, 与此相对应的是, 她面对徐氏,也强硬不到哪儿去,哪怕知道倘若她一意孤行,徐氏没有办法,多半不得不屈服, 她也下不去这个狠心。

那不是敌人,是她的娘亲啊,世上最爱她, 最想要她过得好的人,虽然,她以为的好, 与展见星想要的好完全不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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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不能被明白,志向无法被支持, 大概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事之一。

展见星不知不觉在代王府逗留得越来越晚,她害怕回去, 害怕面对徐氏的关系,害怕徐氏殷切慈爱地说出那一句——该走了吧?

从未有过希望也罢了,可是汉王的叛乱为她多争取了一个来月,在她已重新鼓舞面对未来的时候,眼前的亮光忽然又灭了。

人生在世,谁都不易,她的人生,好像格外难。

展见星回家,渐渐连徐氏的眼都不敢看,这种掩耳盗铃式的逃避并没有令她好过,相反她只是深受折磨,因为觉得自己不孝。

徐氏问她:“星儿,最近先生留的功课很多吗?”

展见星垂着头:“嗯……嗯。”

“跟先生商量一下,带回来做吧,如今天黑得早,你回来晚了,又冷,路上又不安全。”

展见星轻声应了,没抬头,也就没看见徐氏忧虑的眼神。

她没有想到女儿这么认真,脸都悄悄清瘦下去了,这——可怎么办哪。

朱成钧没发现展见星瘦了,他们太常在一起了,其实无法察觉身边人的一点胖瘦变化,他只是在午间沉思着摸了摸下巴:“展见星,你怎么越长越好看了?”

展见星猝不及防叫他夸了一下,茫然抬起头来:“啊?”

“你这样不对。”朱成钧又挑剔他了,“谁教你这样长的?”

展见星心情不好,有气无力地道:“九爷,你又乱说。我天生就长这样,有什么教不教。再说,我有哪里不对了?”

“你影响许异了,他不听先生讲课,老望着你发呆。”

展见星惊讶:“什么?”

她当然并没有信,但下意识转头看了眼许异,许异差点跳起来:“我没有!”

他闹了个大红脸。

朱成钧指他:“你看,他心里没鬼,脸红什么?”

许异慌乱摆着手,老实巴交又可怜巴巴地:“我真没有,我,我就看了一眼——”

朱成钧蓦然倾身向前,英浓眉眼逼到他跟前:“你真看了?”

许异结巴:“我,我不是有意的——”

展见星捂眼叹气:“许兄,九爷坐在前面,你有什么动静,他怎么会知道?”

许异才反应过来自己把自己卖了,红着脸往椅子里缩,勉强解释:“见星,你别误会,我真没有望——望着你发呆。”

展见星饶是心绪不佳,也被他逗得有点想笑:“我知道。”

许异才松了口气,默默搬着椅子又往后移了移。

展见星转回来,一抬眼:“——九爷,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直勾勾地,还有点呆样。

朱成钧眨了一下眼,若无其事道:“谁看你了?我又不是许异。”

“我没……”许异弱弱地替自己正名。

朱成钧只当没听见,问展见星:“你娘是见你长得好看了,怕你在这里让人抢了去还是怎地?怎么偏要你回南边去。”

展见星知道自己的烦恼让他看出来了,无心玩笑,摇头道:“不是,我娘想她南边的姐妹,对我娘来说,南边才是家。”

真话必须隐瞒,她只能这么说。

好在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朱成钧没怀疑,道:“然后呢,给你娶个南边姑娘,成家生娃?”

“大概吧。”

许异忍不住插嘴:“大同姑娘其实也不错的,见星,我没有妹妹,我要是有,我就把她嫁给你,你娘就不坚持叫你走了。”

“那不一定,你这么黑,你有妹妹也黑得很,展见星他娘看见这么黑的媳妇,说不定吓得走得更快。”

展见星哭笑不得:“九爷!许兄是好意,你嘲笑他作甚。”

秋果凑热闹出主意:“爷,许伴读没妹妹,你有啊,展伴读这个人品相貌,去问一问,肯定有愿意的。”

朱成钧不但有,还不少,不过都是旁支了,只在后院里呆着,展见星基本都没见过,她也不想见,摇头:“不可,宗女们既不是我能高攀的,我娘更不敢答应。”

朱成钧却道:“是个办法,等我去问问。”

他居然真的站起来走了,秋果兴冲冲跟上,展见星一时惊呆,都没想起来去拉。

等反应过来,她闹不明白朱成钧到底是说着玩的,还是认真要问,已快到了下午讲学的时间,她不好再追去,只得暂时罢了。

傍晚时,许异已经走了,展见星还在灯下练着字——虽然徐氏说过一回,但她不想,或者说是不敢回去,仍不自禁地想多挨一刻,她心里虽然煎熬,但没影响到读书,时间越紧迫,在这时候能多用功一点,都仿佛更不辜负自己一点。

朱成钧进来,把旁边许异的椅子拖过来挨着她坐着,伸头看了看:“你还写呢?展见星,我帮你问过了。”

展见星全神贯注,已把那回事忘掉了,听他一说才又想起,惊道:“什么?九爷,你——这怎么好问?你太冒犯令妹了。”

朱成钧道:“急什么,我其实也没开口,就是挨个看了看,本来不错,往你旁边一摆,都不成,怪了,我这些妹妹,以前也没觉得她们长得那么一般。”

展见星揉着额头,简直无奈,她够烦了,朱成钧想一出是一出,还乱七八糟地给她添乱。他幸亏没开口,真弄出点什么来,以后怎么收场。

“好了,九爷,多谢你的好意,天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你知道天不早,怎么还不走?”朱成钧道,“要么别走了,我叫秋果去告诉你娘一声,你跟我住两天,散散心。看你天天愁眉苦脸的。”

他说着望展见星一眼,她在灯下微微蹙眉,微黄的灯光撒在她脸上,令她的五官更柔和了一点。他不禁出神了一下,在心里琢磨:他怎么愁眉苦脸都这么好看?

展见星不知他想什么,只是摇头:“不,我还是回去吧。”

她再逃避,不能连家都不回,那就真的太不孝了。

朱成钧回神伸手,三两下把她的笔墨收拾起来,又拉她:“那走吧。”

展见星吹熄了灯,跟他走出纪善所,发现他不回头往府里走,才发觉:“九爷,你去哪?”

朱成钧道:“我去跟你娘谈谈。你总这样不高兴,都影响我读书了。”

展见星:“……”

她最好影响得了哦。

**

拗不过朱成钧,展见星最终还是把这个拖油瓶带回家了。路上再三跟他约定,叫他不要和徐氏乱说话,朱成钧倒是答应了,但是一看就有口无心,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进去。

徐氏已在门边盼了好一阵,忙迎上来:“星儿,怎么又这么晚——啊,九爷?”

她才发现朱成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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