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1)
展见星平和地招呼他:“九爷,别睡了,白天睡多了,晚上该睡不着了。来,我们练字吧。”
朱成钧满脸的难以置信:“什么?”
“练字。九爷不是要我报恩吗?我教九爷写字好了。”
朱成钧马上道:“不要你报了。”他眼角扫到砚池里,机智地又寻到了借口,“屋里没水,写不了字。”
那砚里的残墨经过一夜,已经半干,无法使用了。
“有的。”
展见星把朱成钧先前脱掉甩在地上的裤子捡起来,比划了相对干净的一头,一拧,一串细细水流溅进砚池里。
朱成钧:“……”
那串水流映在他浅色的眼珠里,他生平头一次,不是懒得说话,而是真的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对哒我改了一句话文案,原来的感觉差点意思,现在这个我改的时候把我雷的一哆嗦,但哆嗦完了又觉得好爽,哈哈,如果想不出更合适的,就这个了。
代王府因为圈禁,变成了一个恶的缩影和集合,这其实是不正常的,所以小九需要星星这样正直的同伴来引导他一下,下章就去外面正常的世界走个亲戚,把案子结了,然后进入轻松愉快的读书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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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小剧场:
星星:我说谎了,良心不安中。
朱小九:良心是什么,能吃吗( ̄▽ ̄)
第29章
天近正午的时候, 楚翰林一个人回来了,见到展见星与朱成钧在习字,他意外又欣慰, 至于朱成钧那副生无可恋的神色,他直接忽略掉了, 这个学生要情愿用功才奇怪呢。
愿不愿意不要紧, 在做就行了。
楚翰林因此夸赞了他们几句, 又把最新情况告诉了他们:“二郡王与大公子相持不下, 正清兄已赶回去向皇上加急上奏, 为免皇上垂问,我这里也会上书一封。至于二郡王与大公子那里如何筹算,且由他们,此事一经圣裁,便不是他们所能决断的了。你们安心读书, 不必惧怕。”
展见星本来是不怕的,听这么一说,心里倒咯噔了一下。经圣裁?她不会要把这个谎圆到皇帝跟前去吧。
再一想, 又觉不太可能,天子日理万机,哪有功夫亲自来断亲戚的家事, 这圣裁,多半是赋予罗知府全权接手的权力, 又或者,另派一个官职更高能压得住代王府王族的官员来。
她便心定了些,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这里话出了口,总是不能再改了。
朱成钧却要跳出来捣乱,候到楚翰林离开去写奏本,他就小声道:“你要怕,现在去告诉先生,说都是我逼你说的谎,你看上去这么老实,先生会相信的。”
“……”展见星只把眼神一瞥,瞥见他已经放下了笔,便道,“九爷,你又找借口偷懒。”
朱成钧木脸:“——先生都没你看得紧。”
他其实完全可以不做,展见星并没有实际约束他的能力,但他动作慢腾腾地,到底还是把笔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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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的事,有时怕什么,偏来什么,展见星以为皇帝没这份闲工夫,但她忽略了大同距京城太近,飞马一日夜足可往返,皇帝要伸手管一管,其实费不了多大事。
于是直到被塞上马车的时候,她都还懵着——她要要要面圣了?
楚翰林与她及朱成钧同车,见她面色恍惚,出言安慰道:“见星,不必惶恐,皇上脾气温和,待人也宽厚。到圣驾跟前,你一律照实言说便是。就是有一二失礼之处,皇上见你年少,也不会与你计较的。”
她就是不能说实情啊——!
展见星紧张得脸都僵了,她要照实说出朱成钧开始没救朱成钶,安坐岸边等他死来着,那朱成钧就完了,不需要更多证据,他这个杀兄的罪名稳了。
朱成钧自己却没有什么“完了”的自觉,他把车帘掀着,整个脑袋都伸到外面去看风景。
过一时,咳一声。
大同到京城常有军情,驿道比别处修得都完备,但再完备,也免不了车马动时扬起的尘沙。
楚翰林听他过一时又咳了一声,便道:“九郎,把帘子放下罢,已经出城了,路边都是野地,没什么好看的了。”
“我想看。”朱成钧执意道。他一路吃着灰,又咳过两声,忽然道:“有花,那是什么花?”
他终于把脑袋缩回来,却是伸手一把把展见星扯过去,把她按在窗口叫她看。
展见星猝不及防,肩膀撞得生疼,勉强往外看了一眼,只见遥遥一处农居院里,一棵树木越出篱笆院墙,枝干上挂着几个半开如莲的玉白花朵。
“玉兰。”她没好气道。
还没到好时节,那棵玉兰只有顶端向阳的一面才长出几个花朵来,他眼力倒好,隔这么远都看见了。
朱成钧道:“哦。”
楚翰林看在眼里,心里闪过微微的怜惜。代王府里没植玉兰,这个学生便不认得,他已长到十四岁,论起见识心性,实在还是个懵懂幼童。
朱成钧没见识的不只这一桩,野地里别的少,杂树野草众多,他看见长得奇怪些不认识的就要按着展见星去认,展见星哪能尽知,说了许多个不知道,朱成钧却也兴致不减,仍旧抓着她不肯放。
楚翰林只是含笑看着,并不去管。在他看来,少年们表达友谊不都是这样的么,聚到一起玩笑吵闹,你打我一下,我挠你一把,他也有过这样的时光。
展见星可不这样想,但马车内空间有限,她无处闪躲,只能被迫陪朱成钧一起吃灰。
如此日行夜歇,不觉两日过去,来到了京城之中。
同来的还有朱逊烁、朱成锠及罗知府,罗知府此前接旨前来宣读时,前二者能有离开封地面见皇帝的机会,一个比答应得快,朱逊烁更只恨儿子病得太重,不能把他一起提到皇帝跟前来哭一哭。
展见星这时候完全顾不上他们之间的眉角了,她跟在楚翰林身后在皇城前下车时,走路都同了手脚,心内只是胡想:如果万一被拆穿了,应该只治她一个人的罪,牵连不到徐氏吧?她娘现在还以为她在代王府里替楚翰林抄写文章呢,再也不会料想到她居然会来到这天下至尊至贵之地。
展见星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走到了这一步,如果不是当日被朱逊烁冤枉,她这辈子很可能连罗知府这样的四品官都无缘得见,而现在——她将要见到皇帝了。
“你手劲还挺大的。”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展见星惊醒,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抓住了走在旁边的朱成钧的手,还捏得死紧。
“我不是有意的。”她低低仓促回了一句,要松开手。
朱成钧却反手把她拉住了:“想拉就拉着吧,我又捏不坏。”
又道:“你紧张什么,我看这里同王府也差不多。”
他这么一说,展见星举目一望,发现还真是的,朱红高墙,琉璃彩瓦,巍峨宫殿,她出入代王府已有半个月,这些对她来说都并不陌生。
她心中不觉放松了一点下来,开始有心情打量一下周遭。
这里像代王府,但跟代王府又截然不同,宽阔的御道上,朱衣公卿,青衫舍人,来往不绝,景象固然是寻常的,对展见星来说又是震撼的。
这里是万里江山的中枢心脏之所在,擦身而过的随便一个七八品舍人都是人中俊杰,他们的面容自矜而又自信,举止忙碌而又从容。
风拂在面上,展见星油然而生一种欣羡。
就在这种情绪之中,他们一行人在一个中书舍人的引领下来到了文华殿前。
皇帝这时正在便殿里处理日常政务,里面还有官员在,争执声隐隐传出来。
“……汉王请求恢复两护卫……”
“皇上,万万不可……”
“汉王的两护卫乃是先帝大怒之下所削减,如今他已经改过,皇上为彰手足仁德……”
展见星与朱成钧皆是茫然,楚翰林与罗知府对视一眼,却是心下了然,这位汉王是当今的亲兄弟,随先帝起兵靖难,建有大功,深受先帝喜爱,一度险些夺位,幸而先帝英明,最终还是将皇位传给了长子,并且削减了汉王的护卫,将他逐去了封地上。
朱逊烁也是知道的,嫉妒地道:“恢复什么护卫,削了两个,不还有一个么,我们可是三卫都没了,也没个人替我们说话。”
代王府的护卫也是在先帝手里丢了的,这怪代王自己,他在大同鱼肉百姓,官员们纷纷参奏,先帝命他上京解释,他居然不去,先帝是什么好性子,一怒之下便把他的护卫全削了,又把代王府也圈禁了。
楚翰林和罗知府都装没听见,没了护卫圈禁八年一放出来还闹事,这要有护卫,还不知道怎么祸害人呢。
里面的争论终于告了一段落,他们站在阶下,听得断断续续的,也不知道到底恢没恢复,只见又过一会,几个官员鱼贯而出,面色各有喜怒。
然后门口的内侍进去通传,口谕出来,暂且先只召了楚翰林和罗知府进去。
朱逊烁朱成锠都有些着急,却也没办法,只能等着,又竖着耳朵想去听里面的话。
这回是正常奏事,里面说话的音量都不大,却是听不见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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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等得挠心之际,终于里面传出话来,传他们觐见。两人忙整理了衣裳,互瞪一眼,抖擞地迈步进去。
于是殿外便只剩了展见星和朱成钧两个。
一群人的时候,还好壮个胆,如今人全进去了,展见星萧瑟地立着,看一眼旁边仅剩的朱成钧——只比她高一点点,真是怎么看怎么靠不住。
她的紧张又全回来了。
朱成钧挺大方,把手给她:“再给你捏会?”
展见星低声道:“不要。”
“那你给我拉着,我紧张着呢。”朱成钧不由分说便把她手抓起,展见星原要挣扎,感觉到他掌心里微微的汗意,不由一顿。
这个天气,又没跑跳,是不会无故出汗的,他居然真的也在紧张。
这让展见星愿意说话起来,她小声道:“九爷,你害怕吗?”
朱成钧凝视着她,道:“我怕。”
“怕我出卖你?”
朱成钧点点头,但随之,又摇摇头。
展见星不解:“怎么?”
朱成钧没有回答,他是害怕,但他不是怕展见星扛不住说出实情以后,他会有什么结果,而是,这件事情本身。
为什么怕,他说不清楚,他本来也从未得到过这些,但有了之后再失去,好像就是分外不能忍受——哪怕原不是他该有的东西。
“九爷,如果皇上不相信我,我可能要说出你——”
“皇上有旨,宣你二人进去。”
展见星的话被打断,她愣住,怎么会这么快?朱逊烁和朱成锠好像才进去,楚翰林和罗知府的觐见时间比他们都长多了。
“嘶。”
她回过神抽了口凉气,因为朱成钧忽然重重捏了她一下。
展见星以为他是提醒,便匆忙收拾起情绪,道:“九爷,我们进去吧。”
朱成钧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很淡,他放开了手,道:“你之后如果过不下去,可以来找我。”
展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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