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1 / 1)
杨芙仰望着漫天明艳,精致的眉眼间浮现一抹暖意。
王爷总是把一切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充满情趣,王爷是冷冽倨傲的男子,可在哄她开心时, 却像个天生的公子哥儿般无师自通。
她知道,那是王爷对她的用心。
想着想着, 蓄在眼眶里的泪水又摇摇欲坠, 杨芙咬着下唇,颤抖着肩膀轻声哭泣。
听见动静,果真有人从房门中出来, 她微一凝目, 登时惊叫道:“王妃?”
这所宅子日常也有侍女在打理,但因杨芙二人自那一夜后从未来过, 几个侍女平日里都懒懒散散, 除了按照顾怀璋的吩咐侍弄院子中的花,并无其他事可做。
乍见王妃驾临,她们都战战兢兢走到院子里,等候吩咐。
杨芙见状, 忙擦干眼泪,不免有几分羞涩。
“王妃前来,怎么也不差人说一声?”那几个侍女手忙脚乱地赔笑端茶:“奴婢们也好打理打理。”
“不必麻烦,让我静静待一会儿。”杨芙没接茶,只仰头望着娇艳的秋海棠,轻轻开口:“你们……都先下去吧。”
侍女们一怔,面面相觑地互相看了一眼,都识趣地退下了。
明朗的院子里,只余下杨芙一人。
挤挤挨挨的秋海棠衬着晴朗的天色,满是妩媚娇艳。
她不是来赏花,是来许愿的。
她还记得上元节时,王爷对她说过,只要是阿芙许下的愿望,都会由王爷实现。
同样是这个院子,同样是繁花锦簇,那种熟悉叫杨芙轻轻恍惚了一下。
她黯然地看了看静谧的周遭,虔诚地闭上眼睛。
她轻手轻脚,唯唯诺诺过了很多年,她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她能活这一世,已是上天对她的馈赠。
她不敢贪图更多,杨芙轻声默念,她这一世只有这一个心愿,如果真的有神佛,看在她愿望这么少的份儿上,能不能让她如愿?
她唯一的心愿,是让王爷出现在面前。
此生此世,一心一意,永远相守。
前一世,她未看清他的面庞就烟消云散,这一世,她想要好好地和他过一辈子。
杨芙认真地,可怜巴巴地一遍又一遍地默念心愿,睫毛在风中微颤,许久,悄悄睁开亮晶晶的眼睛。
眼前空无一人,只有冷风卷起飘落的枯叶。
也许,王爷真的不会再来了,他就像一场好梦,在她刚开始学会笑时,美梦醒了。
杨芙撇撇嘴,想哭。
“阿芙。”背后蓦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杨芙转身,轻风微拂,海棠花下,立着一位如山岳般挺拔的男子,他的神色有几分倦意,但望向杨芙的眸光温柔依旧。
杨芙笨头笨脑地站在原地,似是被那男子慑住魂魄,久久不敢说话。
“阿芙。”顾怀璋对上那双盈盈的眸子,心里一疼,大步向她走来:“我知你会在这宅子。”
他刚刚策马回府,问了侍卫才知杨芙独自出来散心。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此处。
杨芙哭着奔向他怀中,呜呜啜泣着:“王爷,原来我许的心愿真的会实现。”
“王爷,他们都说你失踪了,还有人说……有人说你再也回不来,我好害怕。”杨芙伸手抱住顾怀璋的脖颈,小身子犹在瑟瑟发抖:“王爷,真的是你王爷?”
顾怀璋把抽抽噎噎的杨芙抱在怀里,一手牢牢地箍住她的小细腰,又伸出另一只大手轻轻为她擦眼泪:“傻瓜。”
柔软晶莹的泪滴落在粗粝的手掌,那双因杀伐沾染戾气的眉眼柔和了几分。
杨芙仰头,深深望向顾怀璋微带笑意的眼眸,她的王爷,真的平安无事,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看了看顾怀璋略显疲惫的面色,心里一紧:“王爷你失踪后去了哪儿?身上有没有受伤?”
一想到此事,顾怀璋面色微冷,硬朗的脸庞无端生出森森的杀意。
他在溪谷时肩胛骨中了横斜的一刀,这几日一路狂奔,伤口已经溃烂。
有些事情,的确耽搁不得。
他不动声色地把杨芙轻轻放下,沉稳道:“阿芙,陪我一起入宫。”
杨芙小脚刚刚踩到地面,就紧紧拉住顾怀璋的大手,横竖都不松开。
小小的手被坚毅温暖的手掌裹住。
杨芙踏门而出,在她小小的心里,前路再也没有恐惧存在。
门口还站着两名高挑的男子,见杨芙随王爷一起走出,齐齐拱手行礼。
顾怀璋轻声对杨芙道:“他们是京营的总兵,和我们一同进宫。”
顾怀璋担忧杨芙,一路狂奔进京,未曾进宫便先来寻她。
宫中的守卫见了顾怀璋,微微一怔,随即飞奔向皇帝禀报。
皇帝立时宣他们觐见。
顾怀璋步入大殿,还未跪下行礼,已被皇帝亲自扶起。
“别行虚礼了。”皇帝忙拉着他坐下,端详着他的面色:“阿璋,听说你和匈奴交战失踪,朕日夜悬心,没曾想你竟来了京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顾怀璋凝神望着搀扶自己起身的皇帝,那眼眸中透露的焦灼和温情不似作伪。
当他发现那些所谓的匈奴其实是自己人的时候,除了震惊,更多的是痛心,他甚至还想,会不会这一切都是皇帝在操纵,之前的所有温情和信赖其实都是假象……
但当他看到皇帝乍见他的眼神,他开始相信皇帝对此事一无所知……
这让顾怀璋有了讲述实情的勇气。
“臣的确遇到了突袭的人马,他们人数不多,藏身在溪谷处,等臣进入谷地再趁人之危开始进攻,”顾怀璋声音低沉:“臣过溪谷时带兵一百,已折损大百。”
当日匈奴来犯,镇守将军非说京营是骑兵精锐,定要让他去追击那队人马,顾怀璋只当将军畏敌,也没说什么,只认认真真前去追击,然而他从未想过敌军还有匈奴之外的其他可能……
皇帝着了急:“他们怎么还有埋伏?是算到了你在追击时会走那条路?”
顾怀璋不语,静了片刻方道:“臣带兵进入溪谷后,拼死力战,才带着少数人马冲杀过去,保住一命。”
顾怀璋进入溪谷后,因为地形不利,被敌军杀得左支右绌,到最后他孤身冲入敌营,斩了敌军将领的脑袋,才让七零八落的京营官兵重燃士气,以少胜多。
他身后的总兵,就是大胜敌军将领中的其中两位。
皇帝皱眉,觉出不对:“既然你们已拼杀出来,为何不回营求援,反而了无音信?”
“这是当日敌军首领射向臣的箭。”顾怀璋撩袍跪地,手捧箭矢:“箭身上刻有匈奴的徽饰,但箭羽的形制却是京城的式样。”
皇帝腾身而起,接过箭仔细端详。
这箭上有匈奴的图腾,乍看上去,的确是匈奴常用的。
然而箭羽处却是熟悉却不易被察觉的风羽——这是顾怀璋和他一起研制的破风箭。
这种箭特意把尾处剔空,更利于箭矢破风而出,击中目标。顾怀璋向他提议后,他也深以为然,特命京中赶制了一批……
这箭,怎么跑到敌军手中了?
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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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神色凝重, 阴沉地仔细打量箭矢。
这箭在敌军手里出现,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有人暗中勾结匈奴, 二是那些所谓的敌军根本不是匈奴, 是有人故意布下的陷阱。
不管是哪种可能, 都让皇帝心底泛寒。
“当时敌军的人马突然出现,我们都很惊诧, 溪谷是我们新开辟出的路,按理说匈奴不会很快知晓,更不会在此地埋伏。”跟随顾怀璋一起进宫的总兵躬身道:“亏得王爷临危不惧, 才带属下杀出一条血路。”
皇帝沉思良久,轻声道:“阿璋, 你觉得此事是谁谋划的?”
皇帝这样问, 自然是更偏向第二种可能,毕竟若是有人被匈奴收买,冒着叛国的罪名暗中勾结敌军, 那定是要做得更狠更大。
在溪谷里对着一百人下手, 倒像是有小范围的特定目标。
“臣心里已大概有数,”顾怀璋淡淡道:“在臣言明之前, 陛下不如先见一个人。”
一位穿着破烂布衣的女子走入殿内, 蓬乱的鬓发遮住她大半个脸颊,露出的嘴角尚有青紫。
杨芙皱皱眉,觉得此女子很眼熟,但看不清面庞, 不敢相认。
“这女子叫楚莞,前几个月因江家夺爵的事发配至军中做杂役。”顾怀璋道:“此事她也有参与。”
这个落魄黯淡的人竟然是楚莞?
杨芙差点要惊呼出声,记忆里,楚莞始终是姿容动人的姑娘,初进府时,她没见过世面,闹出了不少狼狈的笑话。但即便那时,楚莞也只是寒酸,容貌仍旧是一等一的出挑。进国公府当表姑娘后,楚莞更是在意穿着打扮,否则她也不可能让前世的怀王江砚双双为她折腰!
昔日琼姿花貌的楚莞姑娘,今日竟变成这个又老又丑的鬼样子……
杨芙尚在震惊中回不过神,已听顾怀璋沉声道:“过溪谷那日,她曾在将士们的饭菜里动了手脚,让将士们浑身无力。”
皇帝望向楚莞的眼神更是冰冷彻骨:“说罢,是谁给你下的命令?”
“是……”楚莞张张嘴,瑟瑟发抖地交待:“是怀王殿下,他在罪妇离京前嘱咐罪妇,到了军营一切都听张都督大人的安排,那日,张都督亲手把一包药给我,让罪妇在煮饭时把药……把药下进锅里。”
她额头紧紧贴地,身子犹在颤抖。
怀王?皇帝紧紧皱眉,厉声道:“你所说若有虚假,可知构陷皇子是何罪名?”
楚莞掀起衣领,脖颈上赫然是一道长长的疤痕,她含泪道:“罪妇不敢欺瞒,此事之后,罪妇在军中差点被张都督灭口,还是王爷的人偷偷把罪妇救下。”
她当日躺在血泊中,怀着怨念等死,结果从昏迷中醒来,却看到一个陌生将士的脸,那人冷冷逼问她前因后果,还告诉她若她有任何隐瞒,他会把她再次交给张都督,楚莞吓得什么都交待了,之后,她就被那将士转交给顾怀璋,一路押解进京。
再说,她也真没什么好为怀王隐瞒的,既然他都已经把她当成弃子,任由手下杀死自己,那她又何必对他抱有期望……
她现在所求的,只是活下去罢了。怀王不想让她活,她就跪着去投靠别人……
楚莞哭着道:“陛下,罪妇所言句句属实,情愿和怀王殿下当面对质。”
皇帝面色阴沉地吩咐下去:“宣怀王进宫。”
怀王本以为在溪谷处已解决顾怀璋,轻松了好几日,结果又接到手下奏报,称在溪谷之中一直没有找到顾怀璋和与他随行的两位总兵。
怀王正因此事焦头烂额,又恰接到皇帝召见,只能先放下此事,进宫侍驾。
谁知前脚刚迈入殿内,抬头便看到顾怀璋冷冷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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