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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莞低声啜泣:“太后,虽然婚书尚且没有下达,但京城都知晓阿莞已是殿下的人,如今出尔反尔,让阿莞怎么做人?请太后三思,垂怜阿莞。”

上一世,怀王一心想让楚莞当正妃,那楚莞定是高攀,皇家反对也在清理之中。谁曾想这一世,竟连这到手的侧妃也是一场空。

杨芙倚在榻上,淡淡地看了安宁郡主一眼。

这婚事不成,说起来还是因为安王和这位郡主的缘故,楚莞生母搬弄是非间接导致安王妃羞愤自杀,即使多年过去,对安王来说仍是一个迈不过去的坎,他们在江南也就罢了,日后若在京城久居,定不愿时常看到楚莞。

而楚莞若成了怀王侧妃势必要常常进出宫禁,以亲戚相称,若在此时纳了楚莞,这不是明摆着给安王添堵么?

所以太后和皇帝才都不愿应允这门婚事。

果然太后只垂首扫了眼跪地饮泣的楚莞:“你一个姑娘家,先起来说话。”

楚莞闻言站起身,仍旧哀声道:“请太后恩允。”

“你这是非怀王不嫁了?”太后神情转厉,沉声道:“要不然你一个闺中女孩,怎么连名誉都不要,苦苦哀求要嫁他!”

这话极重,是在怀疑楚莞和怀王有私下往来。

“太后息怒。”在此情形下,杨老太太为了国公府名声,也要站出来说话:“阿莞是个实心眼儿的孩子,想是觉得既应承下了婚事,便不好更易。此事既已作罢,老身日后再缓缓开导他。”

杨老太太出面替楚莞遮掩,她就是再满腹委屈,也只能低声应是。

太后瞧了瞧低垂双眸的楚莞:“既合了生辰,也难免你心中委屈。说到底,还是你们有缘无份,你日后也不要再有什么想法。”

这话明明白白断了楚莞嫁入皇家的心,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泪珠顺着精致的脸蛋滑落。

“你也不必担心之后的婚嫁。”太后缓缓抬头,指名道:“宁忠侯夫人,听说你家的江砚公子曾和楚莞在诗会上诗歌互答,极为默契,哀家准备把楚莞嫁与他,也是郎才女貌,极般配的一对儿。”

转瞬之间,鸳鸯谱上的主角已经换人,但既然太后发话说这是“极般配的一对儿”,宁忠侯夫人除了跪地谢恩,自然无话可说。

楚莞如坠梦中,她的终身大事在片刻之内便已被决定,这是太后指婚,断然不可更改……

若说以往,江砚也算良配,可偏偏那日雨中,她说了那么多的昏话……楚莞悔不当初,却又无可奈何。

开宴后,主角自然是安宁郡主,她和杨芙分坐在太后两侧,说了不少笑话,可楚莞食不知味,只想赶紧回府。

用完宴,众女三两成群的沿着游廊走出。落日余晖恰洒在宫阙上,苍茫壮阔。

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阶下,远远望去,说不尽的疏朗挺括。

杨芙双眼骤然一亮,正要加快脚步。

忽听身旁的安宁郡主旁若无人般喊了声:“阿璋。”便拔足朝那男子欢快地奔去。

第53章

杨芙每次这般飞奔向顾怀璋, 都会纵身一跃跳进他沉稳的怀抱里。所以顾怀璋总会在此时张开双臂准备捧住她,双眸间满是暗藏的宠溺。

可现在郡主朝顾怀璋奔去时, 他却脚步一顿, 沉默垂手, 周身只有凛然自持, 温柔尽数敛去。

杨芙怔了怔,眉眼间随即流露出小小的骄傲和甜蜜。

郡主却未察觉, 她跑至顾怀璋身侧道:“阿璋,你也是在宫中用的膳?”

顾怀璋淡淡嗯了一声,目光已越过众人, 情不自禁地落在杨芙身上。

“明日我要去爬秀风山,小时候我们一起去玩的, 你能陪我去么?”

顾怀璋言简意赅道:“明日我要练兵。”

安宁郡主还要说什么, 顾怀璋已开口道:“安宁你一路舟车劳顿,今日还是早歇息,其余的事情日后再说。”

安宁低垂双眸, 朝他福了福身, 径自离开了。其余的贵女乍见外男,也羞得满脸通红, 都呼朋唤友地迅速四散。

阶上只余有孤零零的几个人。

杨芙眨眨眼睛, 小手提起裙摆,也作势要溜走。

“没规矩。”顾怀璋伸臂扣住走下汉白玉石阶的杨芙:“眼看是要当王妃的人,见了本王就这个态度?”

“这不是有人跑到我前面了么?”杨芙压不住心里的酸意,鼓起小脸道:“她态度倒是挺好。”

顾怀璋抿唇低笑, 继而强势的一揽,把小小的杨芙结结实实圈在怀里。

“王爷,这是宫里。”杨芙心跳怦然,耳根红透:“会被瞧见的。”

“没人敢说闲话。”顾怀璋用粗糙的虎口蹭了蹭杨芙额上的花钿,缓缓道:“阿芙,我回来了。”

熟悉的怀抱驱散了那仅有的一点儿微妙醋意,杨芙不由回抱住顾怀璋挺拔的腰,挺俏的鼻尖如撒娇般在他胸前蹭了蹭,眼圈倏然红红地:“王爷,我好想你。”

顾怀璋把杨芙乖乖地放在面前,仔仔细细地瞧了瞧,才牵起那小手,并肩朝宫外走去。

“王爷。”杨芙脸颊绯红,但语气又认真到让人无法拒绝:“日后我成了王妃,你离京时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她声音小小的,也知道这样说很羞耻,但一想到顾怀璋日后少不了离京奔波就忍不住问出来了,她不想和他分开,只想牢牢地抱着王爷撒娇。

顾怀璋看看挂在自己右臂上的小姑娘,这一路走来,几句话之间,她就已经由牵到抱,再到此时垂着耳朵,整个人都几乎悬在自己的右臂上。

又娇又软的小姑娘,离开自己肯定会掉眼泪的。顾怀璋忍不住逗弄她道:“照例不能带,但阿芙娇小,我能把你藏起来带去。”

“藏起来。”杨芙小鸡啄米般点头,显得极为认同他的话,还软声撒娇道:“我不出声音,乖乖的,谁都发现不了。”

看她一脸认真和执拗,顾怀璋伸出大手揉揉她柔软的发:“那冬天把你藏在披风里,像这样的春日就难办了,该藏哪儿好呢?”

杨芙黑亮如星辰的眸子转了一圈儿,忽然踮起脚尖,两手够着顾怀璋的胳膊,往上轻轻一蹦,慌得顾怀璋忙伸手接她,眨眼之间,杨芙已经稳稳的坐在他的小臂上,调皮笑道:“春天把阿芙藏在手心里吧。”

顾怀璋猛然接住杨芙轻巧的身子,手心被婀娜的腰身填满,他心神一荡,身子有几分不稳,忙伸出双臂把杨芙抱在胸前:“阿芙乖,以后不许这样跳。”

“你接不住我了么?”杨芙眨着眼睛看向顾怀璋,在她的心里,不管自己如何奔跑撒欢儿,顾怀璋大大的手掌总能稳稳接住她。

“当然不是。”顾怀璋挑眉道:“我若是连自己的小妻子都接不住,还如何拿剑?”

杨芙搂住顾怀璋的脖颈,声音又娇又软:“那你还不让我跳,我偏要跳。”

顾怀璋眸色微沉:“好,等回家后你再跳。”

杨芙被抱在怀里,犹自极为兴奋:“王爷,你不知道我有多厉害,我提笔写了封信,和公主一起打败了楚莞!”

顾怀璋嗯了一声道:“那个表姑娘。”

“那个心思狠辣的极为讨厌的表姑娘。”杨芙很认真的补充完整,甜甜撒娇道:“王爷以后提起她,千万不要把讨厌的三个字省略掉。”

顾怀璋哭笑不得:“你既恨她入骨,何不直接除掉她?”

“讨厌的表姑娘也是有靠山的,我祖母,我父亲都对她还留有情分,还好这次她没嫁给怀王……”说到此事,杨芙双眸倏然一亮:“王爷,楚莞的婚事和安宁郡主有关系吧?”

“嗯,我返京路上听母亲说起你的信,想着安宁既和那讨厌的表姑娘有前怨,不如提点她几句。”顾怀璋道:“安王知晓此婚事后极为气愤,父女二人进宫面圣时也直说了此事。”

怪不得楚莞的婚事被毁得这么彻底这么迅速,要是只有太后的反对,说不定皇上还会犹豫呢。杨芙抬眸,神色间满是信任和爱慕:“王爷,还好有你在身后偷偷帮我。”

“既然她是讨厌的表姑娘,我自然要替阿芙出气。”

顾怀璋并不知杨芙上一世曾遭楚莞阴谋陷害至死,也并未极痛恨楚莞,但只要是杨芙嘴里的讨厌的人,他便没来由的也对那人多了憎恶。

不知不觉间,他喜爱着她的喜爱,厌恶着她的厌恶。

顾怀璋暗自叹息一声,他受教于军营,向来恩怨分明,但如今却心甘情愿被一个小姑娘左右情绪。

左右就左右吧,顾怀璋认命地把怀中的杨芙抱得更紧。

“王爷王爷。”走到宫门口,杨芙眉梢上扬,极为骄傲地指指那锦簇朦胧的芍药马车:“你看,这是宫中给我的马车,专门让我入宫用的。”

顾怀璋扫了眼那马车,淡淡嗯了一声,道了句不错。

“王爷。”杨芙在他怀中不安分地扭动身子:“放我下来,我带你去看我的马车。”

“有什么好看?”顾怀璋脚步不停:“马车上扎了几个春花罢了。”

“我要坐马车回去嘛。”杨芙朝后探着身子,似是在努力让马车晚点离开视线:“我要坐芍药马车,马车香香的,我要坐。”

“那芍药花过了这几个时辰,已不新鲜,哪儿还有什么香气?”顾怀璋倨傲地把杨芙的小脑袋扭回来:“不许下来。”

“没有香气我也要坐。”杨芙从没坐过春花堆叠的马车,还没过完瘾:“这马车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很体面很气派,京城的贵女都要羡慕阿芙。”

顾怀璋听她这番话,只觉得怀里的小姑娘虚荣得可爱,他淡淡道:“若论体面和气派,你现在正在被本王亲手抱着,难道本王堂堂将军,还比不上那个花马车?”

杨芙一怔,忽然捂着嘴偷笑起来,笑罢,轻轻把唇贴在顾怀璋耳边:“那劳驾将军,抱阿芙回府吧。”

第54章

宁忠侯夫人当着众人的面领了旨意, 但婚事并没有想象中好办。

上一世,杨芙也是嫁进侯府后, 才知道宁忠侯家中拧巴冷峻的关系。

照例说, 江砚生母是次妻, 杨芙的婆婆该是宁忠侯夫人, 晨昏定省也该侍奉侯夫人才对,但江砚母亲江夫人极为得宠, 在侯府内俨然也是主母的派头,她自然要求自己的儿媳按时上门请安。

但侯夫人那里,杨芙该尽的礼数也不能有丝毫懈怠, 只要稍微不满意,侯夫人拿捏不住江砚母亲, 气都要撒给杨芙。

上一世在侯府的那几年, 她受了不知多少两个婆婆的气。这一世,楚莞既然被指婚给江砚当正妻,这份气只得留给她消受了。每次一展望楚莞的婚后生活, 杨芙都禁不住笑出声。

而且上一世, 杨芙虽和江砚婚前定情让婆婆不喜,但她毕竟身份贵重, 婆婆也只能礼让三分。

这一世的楚莞呢?

出身是无依无靠, 名声是忘恩负义,还曾经和怀王有过婚约……

这桩桩件件,在江夫人那里,都是无法容忍的罪状……

在江夫人的教唆调教下, 楚莞能安安稳稳嫁过去,活下来,就要有咬碎银牙的本事,至于活得扬眉吐气,那注定只能是妄想。

果然太后下了旨意没两天,侯府那边儿就闹出幺蛾子,侯府夫人被江夫人打了一巴掌,闹得不可开交,连宁忠侯都休朝在家安抚妻妾。而本该递到国公府的婚书,也丝毫不见影子。

“你怎么能打夫人呢?你让她的脸面往哪儿放?我这些年是太娇纵你了!”宁忠侯唉声叹气,对江夫人无可奈何:“你明日去给她道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她的脸面往哪儿放?你先告诉我,等那女人进门了,砚儿的脸往哪儿放啊!”江夫人怒喝道:“除非不让那女人进门,要不这事儿翻不过去!我没想到她这么毒辣,借太后的手整治砚儿,她好狠的心啊!”

“行了行了。”宁忠侯急躁地踱步道:“这是太后的意思,你能怪谁,怪也只能怪你儿子,非要在诗会上做什么诗!这下好了!把自己的婚事都给折进去了!”

“那女人本是要给殿下的侧妃,我听监禁国公府的兵士说,那女人曾一个人进过怀王的屋子,逗留了有好几个时辰……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江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家世就不说了,连名声都不清白,老爷,你想个法子,把这婚事往后拖一拖。”

“太后的旨意是我能拖的么?”宁忠侯一摆手道:“日后你别再说名声不清白的流言,那不是拿着屎盆子往自己家扣么?别管她是什么样,太后发了话,我们只能把她接进来。”

“可怜的砚儿啊!他人品才学在京城样样是拔尖,却结了这冤孽的婚事,那小浪蹄子自己不检点,还不许我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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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夫人素来把自己家儿子当宝贝,即使上一世杨芙嫁过来,惹得众人艳羡,她从心底里也觉得儿子吃了亏,眼下嫁的是楚莞,她更是哭得差点晕过去。

哭着哭着,想到了国公府别的姑娘,擦着眼泪道:“你看看芙姑娘,体体面面的模样,都是一个府里的,也是这几日出嫁,砚儿没福气,要是娶了芙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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