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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还有一条。”他继续往下说道:“此术还须结合其中所携卜算之术——正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便是指这天地间诸事,多乃万物生息更替之道,不可逆转。而此‘一’,便是人力可衍生出的变数所在。”

“变数……”

章拂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再次掀起了波澜。

“没错,变数。”张老太爷看着他,道:“譬如某些劫数,若能为你所破,那你便是这变数。然而更多劫数,却非是人力能够破除的——哪怕你拥有先知之能,回到过去,暂时做出了细微改变,可这种改变,逐渐还是会被定数所矫正。哪怕是换了方式,劫数早晚还是一样会降临。”

章拂听懂了他话中之意。

却也清楚,面前之人应不会无端这般与他细致说明。

“您可是已卜算过白家之劫?”

“嗯……曾卜算过数次,结果无一不同。”张老太爷叹了口气:“白家之劫,乃是死劫,无变数在,无破除之法。”

“即便你或任何人得以重生,也都无法改变。”

“湘西南家的覆灭,亦是无法破除的。”张老太爷又补了一句。

章拂面上还算平静,然微颤的眼睫之下,一双眼睛已是通红的颜色。

为何白家之劫便是无可破除的?

他白家世代忠直,一心为朝廷效力,怎就非死不可?!

这所谓天地,所谓定数,难道连善恶因果都可以尽数摒弃吗?

张老太爷又吃了一杯酒。

自古以来所谓秘术,皆为禁术。

此术是逆天而为,若是简简单单便能参悟且启用,且连天地也无可约束,那这世间法则岂不要全乱了套?

说白了,哪怕是这些所谓“变数”,实则亦在天道所能容纳的变化范畴之内。

只要存于天地之间,便不可能真正脱离天地掌控。

哪怕天地不仁。

生而为人,处处皆是不可选择与无法掌控。

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意便在此。

气氛沉寂了许久。

章拂到底平复了心绪,开口说道:“据我偶然之下所知,这秘术,继晓手中亦有一份,应是自前天门山寺主持手中取得。”

当然,比起“取”字,更多的可能是盗。

“竟有此事?”张老太爷十分意外。

章拂点头,道:“然眼下看来,他所参透的,应尚不及您。”

张老太爷闻言捋了捋胡子,道:“这是自然,到底论起天分来,他全然不配与我做比较。”

只是坏在他这天分太足,叫他勘破了太多天机。

章拂笑了笑,并不戳破什么。

据他所知,当初张老太爷似乎是因为也想修习继晓的摄魂之术,才致使神志不清。

“只是若想启用这浴火秘术,其中讲究过分繁琐,因此我尚未能完全参透,也不知能否参的透……”张老太爷笑笑道:“没准儿就是个唬人的玩意儿呢,根本用不得也是有可能的。”

章拂听得一愣:“欲火……秘术?”

……这突然的不正经是怎么回事?

好像下一刻就可以拿到烟花之地进行贩卖了似得。

“浴火重生嘛。”张老太爷轻咳一声,道:“这是我刚想到的,如何?”

章拂默默反省了片刻,才评价道:“……十分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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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而,他讲道:“若当真有前世今生之分,想来上一世您定是参透了此秘术的,继晓亦暗中得以参透,且此术确能致人重生。”

听出他语气中的笃定之意,张老太爷不免好奇:“为何这般说?”

“不知身为变数的重生者,是否能被他人感应到?”章拂不答反问。

“感应……”张老太爷轻嘶了口气,边回忆思索着道:“那其上所载,似提到了这一处。好像是……重生之人若遇为其施法启阵者,会被对方感应到异常之处,这应当是某种无形‘印记’——至于究竟是何异常之感,我仿佛记不大清了。”

章拂心中却已经明了。

继晓早早便感应到张家二姑娘乃是他改命的变数所在,还称对方正是‘为他而来’——

想来,继晓或正是替张家二姑娘施法之人。

换而言之,张家二姑娘,应就是重生者。

如此之下,许多事情倒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了。

而太子殿下——

想到那位沉稳的如玉少年,章拂无声笑了笑。

他与殿下之间的纠葛,似乎远比他认知中的要多。

可他若是殿下重生的启阵之人,那谁又是以自身性命替殿下祭阵之人?

章拂下意识地看向面前的老人。

他替老人又倒满了一杯酒,也将自己面前的空盏斟满。

“别光急着喝啊,方才我问你的话,你还没答我呢。”张老太爷心急地道。

对方问什么他答什么,而对方突然来一句叫人困惑的话,却又不解释,反而神情引人深思地吃起了酒——怎么,这是不把人急疯就不甘心?

章拂含笑将酒饮尽,刚要开口解释时,却见张老太爷突然站起了身来。

第786章 归迟

而后不待他反应,对方扬手就将手中的酒泼向了他的脸。

章拂未曾躲,被泼了个满脸。

“……”

只是解释得晚了些,倒……不必如此吧?

章拂面无表情,默默拿衣袖攒了攒脸上的酒水。

“我为何要泼你!”

张老太爷望着自己手中的酒杯,忽然吃惊地道。

章拂微微叹气。

泼了他,竟还要他来反省吗?

“哦,我想起来了……是你刻意激怒于我!”张老太爷冷笑一声,“泼你可是轻的,小和尚,说话做事可要周全些才行。”

章拂没有接话,而是当真认真地反省了起来。

他竟是将张老太爷气得又犯了病,可见确是他的过错了。

“不对……你我为何会同在此处吃酒?你是哪个庙里的,莫不是想将我灌醉,欲借机窃取贫道的修行秘法?”

说话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脸色陡然白了下来。

而后,忙朝着怀中探去,抓了一把碎银子和铜板出来,稀里糊涂地点了点,才安心了。

“……”这一连贯的动作,直叫章拂看得不知要说什么好。

“我如今不欲惹事生非,今次且饶你这一回,再有下次……当心你的荷包!”

章拂下意识地按了按自己的荷包。

所以,他这一遭是侥幸逃过了一讹么。

张老太爷说话间,已转身推开门,疾步离开了此处。

他一路不做停留地回了小时雍坊。

狗洞已被张老太太命人砌住,他唯有借着后墙根儿处的那棵榆树跳进了院中。

可谁知前脚刚跳下来,后脚就有家丁高声喊道:“快去松鹤堂传话,老太爷回来了!”

不多时,张老太太就带着一群婆子丫鬟过来了。

看着被现场抓获的张老太爷,她皱眉骂道:“你如今倒是本事见长,夜中偷溜出去且罢,竟还满身的酒气!”

莫非这老头子拿着从她这里赚来的银子去花天酒地了不成?

她如今可半点不敢再小瞧这个疯子了——毕竟他即便是疯,也向来疯得不同寻常!

这疯子已有段时日不曾夜中偷溜出门,她就知道其中定有猫腻,是以才叫人早早等在了他回府必经之处。

她思前想后心中不安生,甚至都耽误了睡觉的时辰!

这般想着,老太太心中怒气更增,偏见对方皱眉不语,不禁更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做了亏心事,就哑巴了不成?今日若不说清是去何处厮混了,当心我拿拐杖敲破你的脑袋!”

为了这等人吃醋是绝不可能的,毕竟他根本不配。

她怕的是万一这老货当真干起了那不检点的腌臜事,自毁了晚节名声事小,传出去丢了张家颜面、对家中晚辈前程亲事有妨碍事大!

“你还好意思问我?”

张老太爷拿兴师问罪的语气道。

“?”

张老太太甚至愣住了。

“我想了许久都不曾想到自己是如何被人骗出的门!我一个疯子,家里人竟都不知道看着点儿吗?”张老太爷当真一副气得不轻的模样:“若我出了事,你们良心能过得去?”

“……”

这一刻,张老太太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她蓦地举起手中的拐杖,就朝着张老太爷身上砸去。

张老太爷跳着脚躲开,指着她,学着她方才的语气质问道:“怎么,被我说中了,心虚了?还想要杀人灭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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