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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没脑子的东西被降为云嫔之后,竟还有脸要见太子,说是要当面认一句错心里头才能好过。

呵呵,做了让别人不好过的蠢事,自己还敢想着心里头能好过——可也真是个连冷宫都冻不醒的女人。

“倒是又提过一回,但按着您的吩咐,并未禀去东宫……听闻是日日以泪洗面。”霁嬷嬷道。

太后微一点头。

以泪洗面就以泪洗面吧,左右脑子里的水太多,往外放一放也是好的。

太子不必将心神分在这等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面。

有这工夫,不如替皇帝看看折子。

或尽量配合礼部和钦天监的安排,以便大婚事宜筹备顺利,能够早些将张家姑娘娶回来,这才是头等正事——

“福毓轩那边可安分下来了?”太后转而又问道。

宁氏自搬进去起,可是没少闹腾。

第742章 投缳

今日砸破了内监的脑袋,明日扬言再见不到皇帝便要撞柱自尽。

结果自然是皇帝没能见着,柱子也不曾撞过。

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同云嫔一样,这也是个连冷宫都拿她没办法的女人。

思及此处,老太后忽然突发奇想——若能将这二人幽禁在一所冷宫里,也不知谁更能克得过谁?

然她这个想法,注定是不可能有机会实施了。

只因很快便有宫人禀来了一个消息——

宁氏投缳了。

“……真投了?”太后问。

别又是诓皇帝前去相见的把戏。

宫女低声回道:“太医已去看罢了,说是去时已经没气儿了……”

太后闻言未再问其它。

宁氏心气儿高,向来没什么忍性,想来是在福毓轩里呆了这许久,诸般手段都用尽,也不见皇帝有回心转意的意思,再加之冷宫之中的百般艰苦磋磨,真正是熬不住了——到底原本也一把年纪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原本只是想做一场戏,不慎弄假成真了。

毕竟投缳自缢这种风险极大的戏,缺乏经验者,演起来失手将命搭进去那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宁氏本也不甚聪明。

或者,还有其它什么隐情。

宁氏在宫中这些年,到头来别的虽没剩下,却唯独不缺仇家。

下至宫女太监,上到各宫妃嫔,恐怕只有旁人想不到的,而没有她宁氏没得罪过的。

但无论是否有内情,此事都没有必要去深究了。

“皇上可得知此事了?”太后问道。

这话问的自然不单单只是表面的意思。

已经传到了她耳朵里的事情,皇上自然没有道理还没听说。

她就是想知道皇帝知道此事之后是什么反应。

“回太后,皇上已然知晓了。”宫女细禀道:“倒没有多说什么,也未曾去看……然而晚膳连一口也没有动,便让人撤下去了。”

太后微微拧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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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表现的还挺深沉的。

然而想一想,宁氏虽然不堪,却是自皇帝幼年起便陪在他身边的人,对他来说是有着旁人取代不了的意义在。

且叫他深沉几日吧。

反正即便没有此事,他本也不可能将心思放在朝政之上——总地来说,对朝堂横竖是没什么影响。

太后宽容地想着。

然而她这厢足够宽容,给了昭丰帝好好深沉一番的余地,昭丰帝本人却渐渐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晚膳确实是一口也没用。

但夜里加了宵夜。

吃饱之后,昭丰帝颇为怪责地看了刘福一眼。

好歹情分一场,他本打算替宁氏持斋戒食三日——天子戒食,非同小可,这其中的功德,想必是足够抵消宁氏生前所犯下的罪业,叫她好歹来世还能有机会投胎做人的。

可他都坚持了足足一个半时辰了,刘福却端来了一碗汤。

他起初是拒绝的。

可转念一想,他只是戒食,水还是要喝的,而汤只是稍稍有些滋味的水罢了,喝了似乎也不能称之为破戒。

毕竟他是天子,上天待他较旁人理应会宽松些。

于是他喝了一口。

紧接着,就全喝光了。

而这一喝不打紧,喝罢竟是愈发饿了,他甚至怀疑那根本就是一碗开胃汤!

他也挣扎了一刻钟。

后来想想,一刻钟也不短了。宁氏若是得知他这般用心良苦,应当也知足了吧。

因此,他心情复杂地吃完了一顿饭。

但这种心情并没有妨碍他的胃口。

于是,他用了一顿比晚膳更加丰盛的宵夜。

至于宁氏来世是否能投胎为人什么的……他想,这一切兴许都是有定数的,不能过分强求。

既如此,还是遵从天意吧。

昭丰帝这般想着,对刘福的怨念便也散了些。

但见宫人们将一只只碗碟撤下,到底还是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先前你给朕喝的那碗究竟是什么汤?”

“回皇上,那是一味清淡的暖身汤——是之前太子殿下让人送来的方子。”

“可是有开胃的功效?”

“这……”刘福顿了顿,道:“应是有的。”

毕竟人想吃饭的时候,喝口凉水也开胃。

昭丰帝勉强找回一丝颜面,就着台阶就下了:“太子倒是有心,各式的方子送来不少。”

“是。”刘福笑微微地道:“方才殿下才差人来问过陛下可用膳了。”

昭丰帝“哦”了一声,心底颇为熨帖。

太子向来不是做戏的人,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转瞬间,他忽然就想到了许多旧事。

以往他最信的人就是宁氏。

后来宁氏变了许多,他却也认为是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

昭丰帝看向一旁的三脚鎏金香炉。

炉中焚着香丸,那气味熟悉,正是大国师亲自替他配制的安神香。

他心事重时,便习惯让人焚上一丸。

习惯是个极奇妙的东西。

从幼时到被立为太子,而后被废,再到登基,这一路来他早已习惯了宁氏的陪伴和照料。

那种陪伴深入骨髓,他一直以为是不能失去的——直到今晚忽然听到宁氏自缢身亡的消息,他却并不曾觉得如何震惊心痛,甚至内心并无太多起伏。

再有大国师——

他对大国师的笃信,或是旁人无法理解的。

这些年来,他养成了几乎事事都要请国师先行卜算的习惯。

譬如替太子赐婚之事。

大国师说要等到开春之后,他便记在了心上。

若非是因为太子的梦过分灵验,他断无可能会违背国师之言。

他甚至想过先按着太子的意思来,事后再寻大国师想弥补之策,来个两不耽搁。

可他当真没想到,那日会出现祥云。

如此之下,哪个才是真正百年难遇的吉日,已无需多言。

看来,打破习惯,似乎不是什么坏事。

或者说,习惯本身就不是个好东西。

“将香炉撤下去吧。”

昭丰帝语气平常地吩咐着,似随口一言。

……

数日后,宁氏因病去世的消息渐渐传开。

此事于暗下引起了一番议论,但并未持续太久。

到底明眼人皆看得出来,自宁氏便贬去福毓轩的那一日起,这结果便已经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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