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节(1 / 1)
“还真是活该啊。”
女子语气凉凉地说道。
听得这道熟悉的声音,邓誉身上几乎是一瞬间便爬满了冷意。
“是你!”
“你竟醒了?”对方又笑了一声,意外又嘲讽:“倒也真是命大。”
旋即,语气一转:“不过……与其清醒着接受邓家如今的情形,倒还不如死了痛快呢。”
邓誉攥紧了拳,竭力地朝着两间牢房相隔的那堵墙挪去,声音几近咬牙切齿:“你知道……我家中出了何事?!”
若是可以,他绝不愿向她打听,可此情此景之下,他顾及不了太多。
“当然知道,现如今京城谁不知道……消息这般不灵通的,恐怕也只你一人了吧。”张眉妍屈膝坐在墙角,二人之间便仅仅隔了这堵墙。
而不用邓誉再次追问,她也十分乐意将实情说给他听。
“你母亲心疼你,恨你父亲无能,没能救下你——遂趁你父亲不备,将你父亲杀了。你母亲还想要了薛姨娘和你二弟的性命,可惜被下人拦下,当场也丢了性命。”
张眉妍语气里有着淡淡地笑意:“总而言之,如今邓家只剩下薛姨娘母子了。”
邓誉的脸色更加惨白了几分,他摇着头道:“这不可能……!”
张眉妍并未理会他的反应,只继续叹息道:“原本你们一家三口倒也有机会去九泉之下团聚的,奈何老天爷厚爱于你……”
“你住口!”
邓誉猛然拔高了声音,张眉妍微微一怔之后,再次笑出声。
这笑声久久未停,如同刀子一般扎在邓誉的心口处,他狼狈不堪地爬到牢房门口,以手拍打着冰凉的门栏。
“来人,快来人……!”
他疯了一般大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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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什么吵!”
一名狱卒快步走来,原本不耐烦的一张脸在见到邓誉之后,忽然变得戏谑。
“我当是哪个在此放肆,原来是邓家公子醒了啊。”
即便并非人人皆是踩高捧低之辈,然而单凭邓家多年来的行事作风,便足以让更多的人生出落井下石的想法来。
“……我父亲呢?我要见我父亲!”
邓誉神情惊惶不安,已没有勇气直面去问。
狱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邓公子此等要求,倒像是有意为难小人——毕竟令尊灵堂已然魂归西去,邓公子该不是还不知道吧?”
邓誉闻言,四肢百骸顿时冷了下来。
狱卒看够了笑话,便抬脚离去。
邓誉神情不住地变幻着,口中喃喃声不止。
“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
“是你……都是你害得!”
他朝着隔壁牢房的方向看去,目光里满是恨意。
张眉妍并未答话,眼中的笑意从未散去。
她很快便要被处以斩刑了,临死前能看看这种有趣的笑话,倒也挺不错的。
“为什么?我从不曾亏待过你半分,已尽全力帮你……你为何要这么对我!”邓誉眼睛发红,语气里是从所未有过的不甘。
他自知这种问题已经毫无意义,只会显得他可笑悲哀,可他只想求个明白。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想我自幼,也有几分真心倾慕于你。可这世事更改,人心变换,最是难以预料。”
张眉妍忽而有些感慨,下一刻却又倍觉好笑地道:“何况你帮我,也不见得是真心想帮我。说到底,更多只是为了同张家作对,彰显自己罢了。”
既是自幼相识,她便也向来清楚他的自视过高与过分虚荣。
“……”
邓誉闻言只觉得一阵天翻地覆,头脑昏沉,几乎要支撑不住。
他从来不知,人心可以丑恶到这般地步。
且长久以来,竟能被掩饰得如此天衣无缝!
难道他所看到的,全然都是假象?!
这一刻,他已有些浑噩不清的脑中,忽然闪过那日自阿荔口中,听到的那些模糊不清的只言片语……
“你可知,生石灰不慎入眼,该如何应对?”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平和。
张眉妍皱了皱眉。
怎突然问这个?
呵呵,莫非神志不清了不成。
“可否能告知我?”
邓誉横趴在地上,语气里有着异样的平静,仿佛还是从前那个邓家公子。
张眉妍忽而有些不适,遂不耐烦地答道:“自然是要趁早用清水洗干净才行!”
“……”
邓誉闻言缓缓咬紧了牙关,直至浑身发颤,却闭眼自嘲地笑出声来。
那年那日,那个使了丫鬟在池塘边将他及时拉住,又细致地拿帕子替他将眼中的生石灰拨弄干净、后才取了水,让他自己冲洗眼睛的小姑娘,从始至终没有大声说过话,只同丫鬟低声窃窃说了几句——
待他眼睛恢复视物的能力之后,他瞧见的便是不远处的张眉妍主仆。
他道谢,她没有否认,只不甚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便认为,起先不敢说话,也是出于过分羞怯之故。
此时此刻,他已无话可讲,亦无话好问。
邓誉浑身麻木地紧紧闭着眼睛,脑海中不停地闪过这些年来的种种画面。
父母的争吵、与张家之间的碰撞、张眉妍看待他时欣喜赞赏的眼神……
以及,他面对张眉寿时的冷然,甚至是鄙夷。
他不愿再想,却无法停下。
……
一月后,便到了秋闱放榜的日子。
而这一日,张家处处如常,上上下下几乎无人提及此事。
第505章 考中了?
海棠居里,新来的小丫鬟悄悄地同阿郝问道:“阿郝姐姐,今日不是乡试放榜的日子吗?”
这么重要的日子,难不成大家都忘了吗?
阿郝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小声说道:“数你多嘴,快干活儿去。”
小丫鬟“哦”了一声,一头雾水地走开了。
阿郝发愁地看着小丫鬟的背影。
这么没眼色,不识趣儿还话多的小丫头,日后教导起来,少不得要费一番力气呢。
好在她人狠力气大,拿起尺子来打人疼,想必也没有她教不好的丫头。
阿郝边想着,边走进房中,隔着珠帘瞧见宋氏正在内间理账,纪氏也在一旁帮忙,妯娌二人一派和睦。
松鹤堂内,张眉娴正陪着张老太太说话儿。
半月前,张眉娴与齐家二公子的婚期已经定了下来,就在十月初八,距今已不足一月。
“这齐章我瞧着确是个好的,只怕他这些年在军营里沾了粗野之气,脾性易怒……祖母知道,你也不是个软脾气,但你切记,如若他同你动手,你万不能同他硬碰硬。”
张老太太近来将能交待的都交待了,如今实在没有什么可交待的,便又拣了些不同寻常的说。
张眉娴听得哭笑不得。
祖母竟连她挨打的事情都想着了——
不能硬碰硬,她自然是知道的。
女子嫁了人,因着世俗眼光和娘家名声,多少会有束缚在,故而只能尽量将眼睛擦亮些,学聪明些——这是她一早想过的,也早做好了所嫁非良人的准备。
只是,想到身为女子的不得已,张眉娴仍在心底叹了口气。
“祖母放心,孙女都记下了。”
“记下什么了?我还没说完呢。”张老太太看着孙女,道:“不让你硬碰硬,可不是叫你去做受气包,是怕你硬碰硬会吃亏。”
张眉娴一时没太能听懂。
“当场且尽量息事宁人……待到事后,趁他醉酒或睡着了,取了绳子将人绑起来,将嘴也堵上,关上门来打个痛快。”张老太太认真交待道,仿佛在传授什么不得了的绝世秘笈。
张眉娴听呆了去。
“祖母……”
她忽然猜想,祖母不会拿这法子,对付过祖父吧?
“如他这般身份的男子,多数都好面子,是不易说出去的,故而你别打他的脸。他若私下再与你动手,你便再将人绑起来打,何愁找不到机会?绑着不过瘾,吊起来也未尝不可,直将他打服气了为止!”
“若单打还不够,再挑了他怕的去威胁——”张老太太给了孙女一个极有深意的眼神。
张眉娴愈发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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