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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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就阴沉的天色落了雨,雨水冰凉,打在她脸上,她复才有些麻木地转过身。

待沿着西漕河,渐渐离开了小时雍坊,她忽觉身边雨水顿消。

抬起头去看,却见头顶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油纸青伞。

她意外地转回头,竟见是一位锦衣少年人站在她身后。

张眉妍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

她张了张嘴,喊道:“誉哥哥……”

十四五岁的少年点了点头,眼神有些复杂地道:“这伞……你且拿着吧,莫要淋湿了。”

张眉妍眼中顿时涌出泪水来,她抬起手,却非是去接伞,而是捂住了自己泛红的半边脸颊。

邓誉轻轻叹了口气。

“张家……实在欺人太甚。”

自四年前,张邓两家因退亲之事,闹得人尽皆知,他也被泼了满身脏水之后,他对张家,便无了半分好感。

可当初母亲中风,是经张家一位姨娘出手诊治,才得以下床走动。

有着这份恩情在,明面上他也不好对张家人表露出什么不满来。

“是我不好,我不该心存侥幸,认为大姐还会顾念一丝旧情……”张眉妍垂着眼睛,泪如雨下:“可若非父亲病入膏肓,我也不会找到张家,被人这般羞辱。”

邓誉皱眉问道:“你父亲病了?”

张眉妍点头。

少年人犹豫了片刻,摘下腰间荷包,递了过去。

“这些银子你且拿着,若是不够,我再让人给你送去。”

张眉妍一愣之后,连忙摇头推辞道:“我怎能要你的银子?从前那些风言风语,已给你带去许多麻烦了……父亲的病,我自己再另想办法便是。”

“你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办法可想。”谈及往事,邓誉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却道:“都过去了,且那时年幼,也怪不得你。再者,你我之间清清白白,便不怕旁人栽赃。”

说着,便将荷包送进了她手里:“你我相识一场,张伯父以往待我也不薄,我若明知他有难,却置之不理,非君子之道也。”

张眉妍抿了抿唇,这才轻一点头,道:“那就……多谢誉哥哥了。待我多做些针线活儿,日后攒够了银子,定会还你。”

邓誉不置可否地道:“且去请郎中,抓些药,再买些补品,好生照料张伯父吧。”

张眉妍点着头,再三道谢,复才接过他手中的伞,转身离去。

离去时,频频回头。

此时,邓誉的小厮举着伞,追了过来。

“公子,您都淋湿了。”小厮嘟囔道。

那姑娘也真是的,公子好意给她送伞,她怎也不能顾一顾他家公子呢?

亏她还一步三回头地看,难道都看不着他家公子要被淋成狗了?

由此可见,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不打紧,走吧。”邓誉转了身。

小厮应下,举着伞紧步跟在他身侧。

路过张家后墙处,小厮感慨了看了几眼。

自范九大哥被赶出邓家之后,他当真觉得孤单地很呢,这几年下来,都再找不到知音了。

上回见着范九大哥,只见他身后跟着几位仆人,还带着如花似玉的娘子……啧,真是令人羡慕啊。

……

一个时辰之后,一名身上沾着雨水的丫鬟从外面回到了张眉娴的院子里。

丫鬟将伞收起,放在门外,走进堂中向张眉娴行礼。

“如何?”张眉娴问道。

先前她转身回了院中之后,便差了丫鬟去跟着张眉妍,一看究竟。

她想知道……张彦是否当真病得不行了。

“姑娘,您猜奴婢瞧见什么了?”

张眉娴皱眉:“快些说。”

她这辈子,最讨厌听到的就是“猜”这个字。

丫鬟暗暗吐了吐舌头,这才道:“奴婢瞧见邓家的公子与她说了话,还给了她银子。”

张眉娴愣了愣,旋即问道:“她收了?”

丫鬟点头。

张眉娴默默无言。

张眉妍没能从她这里讨得了好处,转头却有人送上了门儿去让她薅羊毛——

咳,这也是件好事。

到底她也未必能真的忍心见张彦病死,没钱抓药……如此一来,她也就放心了。

“后来奴婢让车夫一路跟着她回了庄子,却远远瞧见张老爷提着酒壶从外头回来……醉醺醺地,倒不像是生了重病的模样。”

张眉娴脸色顿时沉极。

合着竟是来骗银子的?!

这样的谎话也能说出来,就不怕遭了报应,真被恶疾缠身吗?

亏她还心存一丝怜悯之情,眼下不妨便将这份愚蠢的怜悯连根拔起,丢去喂狗好了!

张眉娴眼中心中都再无半分犹疑。

“姑娘,二姑娘院子里的丫鬟阿豆过来了。”黄杏此时进来禀道。

张眉娴立即道:“请进来。”

阿豆手中提着一只食盒,进来行礼,笑着道:“这是大太太身边的赵姑姑亲手做的点心,二姑娘恰在海棠居里尝了尝,觉得可口,便叫奴婢给大姑娘也送些来。”

此事本是稀疏平常,此时却叫张眉娴眼中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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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生父亲和同父的姐妹至今还想着算计她,二妹与婶婶却向来不曾轻视她半分,反而百般照料……

而她却……

阿豆离去之后,张眉娴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几碟点心,看了许久,却也未尝,只站起了身。

她……有一个决定——

第396章 他的身份

她想去印证一件……不,是一些事情!

张眉娴未有耽搁,立即吩咐了丫鬟去备马车。

“姑娘,外头正下着大雨呢。”丫鬟提醒道。

张眉娴固执道:“快去。”

丫鬟只好应下。

张眉娴坐上马车,一颗心跳得飞快。

今日,张眉妍的话固然难听,可却也提醒到了她。

她拖着不嫁,叔叔婶婶从未说过她半句,祖母至多也只是偶尔唠叨几句,故而……她尚未觉得有太多不妥。

可是,张眉妍那番话,却叫她意识到,她嫁不嫁尚是小事,重要的是——外人会如何看待叔叔婶婶?

对外,她已过继到叔婶名下,那她的亲事,自然也该由宋氏做主。

她若再迟迟不嫁,叫外人如何议论婶婶?

且如今倒还好,再有两年,二妹三妹都到了议亲的年纪,到时她横在前面,更是多有不妥。

她真是蠢……只因婶婶从来不提,她竟也未想过这一点。

如今想来,张眉娴不禁满心愧疚难安。

可是,若叫她就此稀里糊涂地嫁了人,她却又心有不甘。

至少……也该去问个清楚!

……

春雨清冷,将庄严肃穆的大永昌寺蒙上了一层湿意。

章拂正于寮房内盘腿打坐,忽听得僧人来禀,说是一位自称姓张的女施主,携了亲手抄写的经书,前来求见他——

章拂缓缓张开眼睛。

张眉娴等在前殿外廊下。

今日天色不佳,寺内香客寥寥。

她身形本就高挑,样貌亦是姣好,今日着一件茜红色夹袄、下衬翠蓝刻丝马面裙,此时站在那里,尤为醒目。

章拂远远便看到了她,张眉娴亦是。

四目遥遥相对间,年轻的僧人微微错开了视线。

他行至廊下,随行的僧人收伞立至一侧。

“张施主。”他朝着张眉娴行了佛礼。

“今日除了送这手抄经书之外,实则还有一事,想请大师为我解惑。”张眉娴看着他,语气还算平静地问道:“不知大师可否赏面一叙?”

章拂半垂着眼睛:“施主言重了。施主若有何迷惘之事,不妨说与佛祖听一听,佛祖许有指引。”

“此惑,佛祖怕是解不了,唯有大师能解。”察觉到他的躲避,张眉娴直直地看着他,语气里透着固执。

章拂眼神微动,犹豫片刻,到底是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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