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节(1 / 1)
柳一清重重地坐回椅子里,看向王华的眼神满是怨念。
王华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尽量拿无奈的语气说道:“我也是迫不得已……殿下的吩咐,我岂敢不从?”
又好言去安慰柳一清:“柳兄不必过于为此事挂心,正所谓不知者不罪——且据我对殿下的了解,殿下绝非小肚鸡肠之人。再者,殿下与柳兄一见之后,还曾同我夸赞过柳兄学识渊博,见识不凡呢。”
听到最后一句话,柳一清顿时来了精神。
“当真?”
“这还有假?”王华继续讲道:“况且,当日殿试之上,殿下对柳兄的欣赏之意不加掩饰,柳兄难道看不出来?”
说到这里,柳一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半点不夸张地说,若非是有殿下在,只怕皇上当场要点了那位姓文名曲星的进士——
说来此人也当真是脸皮奇厚,正常人遇到旁人称赞自己是文曲星转世,都要谦虚一番的,他倒好……直接取名叫文曲星!
据说,这名字还是他自己改的!
又明知皇上向来喜欢“图个吉利”,这不是走歪门邪道又是什么?
遇到这样的对手,你说气人不气人?
说到这里,柳一清便忍不住与王华说起了此事。
王华也满脸地不赞同,批此人心思不正。
柳先生皱皱眉。
好像偏题了?
“殿下隐瞒身份之事,非同小可。”他将话题重新拉了回来,正色说道:“据闻殿下与张贤弟一家来往颇多,我须得前去提醒一二。”
“柳兄——”
王华叹气道:“殿下行事,必有其用意在。咱们静观之余,只需做到时时警醒留意便可——只要无伤大雅,又何必违悖殿下之意?”
柳一清啧舌。
怎么就是“咱们”了?
这位前辈二话不说就要拉他上船算怎么回事?
想他柳一清,平生行事,讲求的便是磊落二字,行事头一条,便是须得无愧于心——要他瞒着对他帮助颇多的张贤弟,恕他难以做到!
大不了……他让张贤弟一家人明面上装作不知道此事便是了!
“大人不必多言,我是非去不可的。”
王华叹口气道:“人各有志,我本不该过多干涉。可到底相交一场,有些话我却不得不提醒柳兄。”
柳一清听出了一丝不对劲来。
王华讲道:“以柳兄之才,十有八九是要入翰林院的,既是进了翰林院,日后免不得要依例到殿下面前侍读。”
柳一清眉毛一抖。
这种命运忽然被人捏得紧紧的感觉有些不妙。
“再者说了,便是当面对质,我与我儿同为证人……只怕柳兄之言,也无人敢信啊。”王华依旧语气无奈。
柳一清身形僵硬。
若非亲耳听到,他当真不敢相信堂堂王大人,竟能说出这般无耻之言!
“说起来,都是情势所迫。”王华苦口婆心地劝道:“再者,殿下总有瞒不下去的一日,既迟早有这么一天,又何须你我来横插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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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一清沉默了良久。
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
“且殿下这般赏识柳兄,柳兄有何道理要与殿下对立?”
柳一清内心骇然。
对立?
说得这般严重是要吓死谁?
还有,为何要将他推至对殿下恩将仇报的境地?
王华见他神情,不由头疼地叹了口气。
这位仁兄果然正直得过了头,竟如此不肯变通。
既然如此,他可要使出杀手锏了。
第342章 老天爷的义子
“殿下已经料到了柳兄会如此——故而,才特地嘱咐于我,劝说柳兄。”
柳一清呼吸一窒。
“竟是……殿下之意?”
王华叹息着点头。
“可惜我有负殿下嘱托。”他苦涩一笑,尽量拿轻松的语气说道:“但也无妨,殿下并非强人所难之人,定是不会怪罪的……想来,至多是对你我略感失望些罢了。”
失望……
这两个字看似远远不如怪罪来得严重,可却如一支利箭,直击柳先生的内心。
他倒宁可殿下责罚一番,也不愿让殿下对他失望。
他这个人,一身正气,不畏权势,可唯独一点——心软。
叫之于他而言如同伯乐一般的太子殿下感到失望,本就令他难以接受了。更何况,王大人话中之意,显然是也会被他牵连。
他自己如何不要紧,最怕的便是牵连别人。
虽然他此时有些恼王大人这个感情骗子,可并没有就此绝交的打算。
毕竟,王大人的苦衷,他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柳一清心底挣扎时,王华忽然站起了身,道:“柳兄,我这便随你一同前去张家说明此事……”
说着,便去拉柳一清。
见他如此,柳一清心下愈发不忍,神色复杂地扒开了他的手,无言摇了摇头。
“……”王华一时也沉默下来。
气氛莫名变得沉重。
半晌过后,柳一清开口,语气却无比颓然——
“若来日张贤弟问起,我又有何面目?”
王华闻得此言,便知自己这招以退为进,算是成了。
“有我在,柳兄怕得什么?这其中后果,自有我一力承担。”
他一副“舍身入地狱”的语气,令柳一清心情复杂。
事到如今,除了跟着上船,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哎,仕途才刚开始,就染了一身浊气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
张贤弟啊,不是为兄不厚道,而是但凡有一点办法都不会如此——但贤弟放心,为兄必是人在曹营心在汉的,该提醒的、该阻拦的,为兄必会尽力而为,而绝不会如王大人那般袖手旁观。
事发之日,便是他向张贤弟负荆请罪之时!
柳先生只能在内心此般痛心疾首地默默起誓,企图以此减轻些许负罪之感。
王华偷偷松了口气。
这一场劝下来,他当真是使尽浑身解数了。
咳,该怎么状似无意地将此事透露给殿下听呢?
……
春去秋来。
正值中秋佳节,秋高气爽之时,远在湖州的张峦收着了一封家书。
张峦看罢,大感欣忭。
“池儿过了院试……”
范九闻言眼睛顿时放亮,连忙道:“恭贺老爷!大公子今年不过十三四岁,便已得了秀才之名,这可是大喜事!由此看来,皆是老爷您栽培有方啊!”
说起来,他也跟过大公子一段时日来着,如今颇觉得与有荣焉。
张峦满面欣慰,却笑着摇头:“是这孩子自己争气。”
不过,算上一算,他当年也是差不多这个年纪就考上了秀才,后来才入了国子监。
那时,整个张家上下都将他视作了光耀门楣的希望。
谁知后来……
咳,不开心的事情便不说了,虽然往事糟心不堪回首,可有失便有得——如今日子过得和美,且汲取经验,放眼往前看吧。
池儿也这么早考上了秀才,他们父子没准儿要因此被传为佳话美谈呢。
啧,女儿已是如此优秀夺目,长子自己随便长长,竟也长成了人中龙凤……
老天待他不薄啊。
转瞬间,张峦又想到了自家贤惠貌美的媳妇,顿时改口——得妻如此,老天岂止是待他不薄?
说他是老天爷的亲儿子,他都信了!
等等,这么想好像有点大逆不道的感觉?
那便是老天爷的义子好了。
张峦勉为其难地想着。
想着想着,竟叫自己的幸运给感动了,不禁红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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