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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嘴时的气势是狠狠的,当真落到肉上时却是又轻又软的。

“坏阿意,”裴度嗓子发哑,低低地附在钟意耳边,语调里是说不出的缠绵情意,狼狈不堪而却又对钟意束手无策地宠溺道,“不听话。”

钟意耳根一颤,整个腰眼都酥麻彻底,浑身上下软成了一滩水。

躺在床上望着帐子顶静静地平复心绪时,钟意忍不住在心里郁闷地想:宣宗皇帝真的知道‘引诱‘二字为何物么……他们两个,到底是谁在引诱谁……

随着当日下午一场漫天昏地的胡乱折腾,宣宗皇帝当日晚膳后便直接回了慎思殿,既是有意“惩戒”钟意的不听话,不想再看她胡乱“勾引”人,亦是为了把当天在政知堂里积压下的政务连夜点灯处理出来。

——再不处理的话,一想到当时自己扔下江充一个人在政知堂,兴冲冲地跑回来,结果却完全荒废了一下午,裴度心中便不自然地浮起了一股心虚与惭愧来。

业精于勤荒于嬉……果然是,美色误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搞女主身份的事,今天本来以为能写到的,结果……(快看,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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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狗皇帝

洛阳西郊,山里暗庄。

赵显慢悠悠地洗了把手,步履从容地从地牢里出来,神色平淡的扭头吩咐身边人道:“劳烦安大夫了,帮在下看紧着点,别让里面那个人就这么轻易便没气了。”

安自在揪着自己的那两撇山羊胡子,眼睛里闪烁着两道精光,笑呵呵地回道:“赵小公子您就放心吧,有我老安在,就是快死的人都能给您吊着一口气儿,阎王爷亲自来都等您赵小公子点头了才能带得走。”

“不错,”赵显阴郁的脸上难得的浮过一丝笑意,对着安自在满意地点了点头,许诺道,“待此番事了,安大夫心里想要的那件东西,在下必即刻双手奉上,绝不拖延。”

安自在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立时笑出了一朵老雏菊,眼角的褶子止不住的往外挤,层层叠叠,如一阵奔涌的浪潮。

赵显看安自在笑得满意,于是他自己心里也浮起了一抹心满意足来,走过长长的漆黑的地牢走廊,从身后的一片黑暗里走了出来,一点点地沐浴于阳光之下。

赵显抬腿正要往书房去,却被一突然闯进来的人直直地撞了个正着。

“快,大难临头了你还不知道,”急匆匆赶来的江充一抬眼看到赵显这个人,忙伸手拉过他的胳膊,火急火燎道,“快把你抓的那个人赶紧放回去吧!你知不知道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不劳江大人多说,在下寻的是谁的仇,在心里自然清楚,”赵显一见江充,本还想好好地与他打声招呼,但一听他开口说完了前两句,脸上当即便涌现出了不愉之色,冷哼一声,将自己的胳膊从江充的手里抽了出来,嗤笑道,“倒是江大人,您这前脚不是还应的好好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还道是要帮着在下‘一起担着‘,如今在下也不求着您如何帮忙了,怎么还急着上门来叫我放了仇人去?”

“我那时候不是不知道,她,她竟有个那样的女儿么?”江充急得头大,看赵显仍没有把这当回事的模样,口不择言道,“你知不知道你抓了谁?你若是抓了旁人便也罢了,可你如今抓的可是咱们陛下的半个‘丈母娘‘!”

——江充一想到宣宗皇帝这二十余年来一直不近女色,守身如玉、洁身自好,如今却一朝莫名从宫外带了个女人回来,就一阵心梗。

而这位钟氏女也是手段高超,本事过人,本是被燕平王妃定下、选给宣宗皇帝的堂弟燕平王世子裴泺做侧妃的,如今燕平王世子人还在许昌赈灾没有回来,陛下却一声不响地悄悄将人家未过门的妻妾纳到了宫里去……这事儿做的,也真是,唉……

不过现在最让江充深感头疼的,倒不是这位钟氏女能在燕平王府与宫中掀起多大的风浪来。——左右江充早看燕平王府中那家人不顺眼久矣了,虽然江充自己也觉得,陛下这次做得着实不厚道些,但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江充本还是乐得瞧热闹、看戏不怕台高的那种。

不曾想,这热闹瞧着瞧着,便突然烧到自己身上了。

江充当晚替宣宗皇帝草拟封钟意为贵人的旨意时,尚且还在心里乐呵呵地嘲讽了燕平王府“赔了夫人又折兵”一番,不曾想在三天后的今天,当江充顺着捋起政知堂从全国各州府收集而来的密报,发现那钟氏女竟是晋阳人士,其生母正是被杨家人带到洛阳城、又被赵显求着自己悄无声息地虏来西山、囚禁在暗牢之中的妇人骆氏。

把所有关系顺起来的那一下,江充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炸开了。

“怎么会是陛下的?”赵显听罢,僵在当场,神色难看到了极点,脱口反问江充道,“不是说是并给了燕平府裴临知的么?”

“这事儿谁又能想得到呢?强纳臣弟妻妾,陛下这事做的也真是……”江充苦着脸感慨着,心道:宣宗皇帝这也算是循规蹈距二十余年,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整了个“大事情”出来,话到一半,江充又突然回过了味来,神色悚然地反问赵显道,“你知道的……?!你既早便知道了,怎么还敢偷偷的把人弄到这里来……?!”

“快,快把人放了回去!你没有让她瞧到你的脸吧?……听闻她女儿在宫中甚是得陛下宠爱,我们这些没什么家世背景的臣子,还是不要招惹陛下的身边人、弄来这些桃花官司的好……”

“狗皇帝……”赵显却压根没有听江充后面在叽叽呱呱的说些什么,他的整个脑子都懵了,满心满眼刻着的都是“从没想到、难以置信”八个大字,还不由自主地反问江充道,“那狗皇帝不是不能人道么?现在怎么还敢纳了妃妾去?这,这怎么可能……”

——若说先前得知钟意被定给燕平王世子裴泺后,赵显尚且还能在心中安慰自己:那燕平王世子是个短命鬼,云怀山一役后,直接便死在了战场上,自己只消再耐心等待些时日,等到那个短命鬼没了,便可打着“不让将士们寒心”的名义,曲折地委托人去照顾好他留下的妻妾来便是……毕竟,女子年纪到了,也不可能总是拖着不嫁人,比起真被盲婚哑嫁地随意分配到一个什么歪瓜裂枣、人品未知的夫家去,再受下半辈子的磋磨,那上辈子没活过二十五岁的燕平王世子,倒也没那么让赵显难以接受了。

但如今听江充这么一说,赵显却是彻彻底底的蒙住了。

敢情他在前边辛辛苦苦、殚精竭虑地为大庄、为这狗皇帝卖着命!这狗皇帝却忙着去……

赵显一时间简直要被气得昏了头,疯了心。

“你,你嘴里胡咧咧着什么呢!”江充被赵显口中冷不丁蹦出来的两个“狗皇帝”吓得一个倒仰,嘴里的催促、抱怨都先被惊停了,情不自禁地结结巴巴道,“陛,陛下是宽厚,但也没你这样的啊!赵显,你这话可是大不敬!……陛下往常是看重你,可你也为别太恃才放旷了些!”

“江大人,难道我有哪里说得不对吗?”江充被赵显的大不敬之言吓得口气很差,赵显的脸色却能比江充更差,呵呵冷笑道,“他若不是不能人道,怎可能都这般年纪了,后院里却连一个女人怀孕的消息都从没有过?”

“‘皇帝可能在做太子时便伤了行房根本,于子息上格外艰难一些,故而才一直以来一不近女色,二不好那档子事‘,这不是满洛阳城的世家大族们心知肚明,只不过碍于皇帝的面子,暂且不敢挑明说破的事实吗?”

——更何况,赵显远比这些人知道得更多,他心里清楚不只是现在,哪怕是等到二十年之后,宣宗皇帝的后宫中也依然无一人有所出,皇帝生不出太子来,最后已成了满朝重臣都愁得直掉头发的大事。

且若非是因如此,待得宣宗皇帝驾崩后,众臣们也不至于因为哪位继承人才是正统的缘故直接在朝堂上便吵成了一锅粥,最后更是闹得南北分裂,三方割据,互不承认,伪帝与伪政权如韭菜般一茬接一茬的往外冒,又值八方鬣狗来扰,山河破碎飘零……

赵显便是在这份乱局中带着人苦苦支撑了这王朝将近有六十年整,六十年之后,等到连他也……

“赵显,”江充自得知骆氏身份后便一直隐隐发热的大脑,终于在赵显阴郁冷滞的语调中渐渐冷却了下来,在江充不着急忙慌地只顾着一味催着赵显放人后,他的头脑终于能正常的运转了起来,然后便不得不发觉了一个令江充更为心梗的事实,“我记得那日对我说,‘那人毁了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那个最重要的人……不会便就正是如今宫中这位吧?”

赵显的思绪一时被江充打断,僵着脸,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没有否认也没有应声。

江充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赵显忙眼神示意一旁的山庄仆从把人拦下。

“这事我帮不了你了,赵小公子,赵大人,或者说你想让我叫您赵爷爷都行,”江充面无表情的回过头来,冷冷道,“小的我上有老下有小,惜命的很……你艺高人胆大,都敢把主意往陛下的女人身上打了,但江某我实在是奉陪不起了,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了。”

江充说罢,转身想再走,却仍被人拦着不能动作,可怜他一介书生,对着赵显是打又打不过、说也说不过,只能寒着脸冷冰冰道:“赵大人这是打算过河拆桥,上演一出恩将仇报?江某我昔日好心助你一把,你现在是嫌弃江某人事儿多,打算杀人灭口了吗?”

“江大人想到哪里去了,你我同僚一场,杀了你剩下的事儿难道全我一个人自己做吗?”赵显从容踱步,缓缓地走到江充身畔,哂然一笑,恭敬的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唇角微勾道,“江大人若是只是不想掺合此事,自然随时都可以抽身走人,只是……不知道江大人这一走,前脚刚从我这门出去,下一站是想走到哪儿去呢?”

“赵显,我帮你一次,已是助纣为虐,若是再知情不报帮你隐瞒,那便是错上加错,大错特错,”江充闭了闭眼,面无表情道,“我现在若是告诉你我不会去告知陛下,怕是赵大人也不会信我……赵显,我不知道你曾经遇到过怎样的难处,但听我今日一句劝,收手吧。”

“你若主动去好好地与陛下解释一番,陛下爱惜你之才略,未必会就此事如何苛责于你。”

“我自然迟早会去找上陛下‘聊上一聊‘,但却并不是现在,而这也不劳日夜在政知堂里操劳俗务的江大人您再累心了。”赵显挥了挥手,示意人呈上一处红木托盘来,那托盘上端端正正的放着一只浸了血的鸳鸯戏水荷包,看得江充整个人霎时愣在当场。

赵显细细地打量罢江充颤抖的神情,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从容不迫、胸有成竹地以两指捏了那荷包起来,还特特地当着江充的面捻了捻其上的染血之处,微微笑道:“江大人,我赵显为人立世,最是知恩图报,您既都帮了我一回了,何不干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呢?”

“赵显,我江充难得做一次好事,好心帮上你一回,”江充的目光呆呆地从赵显两指间的荷包上移了出来,面色阴寒的怒视着赵显道,“你今日却恩将仇报,拿綰娘来威胁我?!”

“不不不,这怎么能算威胁呢,”赵显却半点不急不怒,甚至还微微笑着从容道,“江大人,我这难道不是报恩么?……据我所知,您找那位江姑娘有好些年了吧?这要不是给我恰好遇着了,这位江姑娘还不知道要在那群恶人手里吃上多少苦头呢,我今日好心送江大人与心爱之人团聚,您怎么能把这当成‘威胁‘呢?”

“我这明明是在报答您之前出手相助的恩情啊,”赵显从容的将手中的荷包放到了浑身上下正僵成一团的江充手上,微微笑着道,“我也不再拜托您做什么,只消得您闭口不言,全作不知情而已……日后若是陛下当真问起此事来了,我也自会去他面前好好解释,绝不拖累江大人您!您看,江綰姑娘这一辈子,都吃了那么多苦了,您这还舍得……”

“赵显,我可否问你一句,你是何时便接了綰儿过去的?”江充冷着脸藏了那荷包到怀里,问罢也不等赵显回答,只面无表情地自问自答道,“你今日既准备得如此充分,恐怕,她到你手里早不是一朝半夕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她,我一直在苦苦地找她,我一边为陛下做事一边用尽手中的权力找她……”

“你我认识也不是三天两日了,你便就单在旁边那么看着我找?看着我痛苦?三天前的你竟然还有脸来去求我出手帮忙!”

“赵显,你这样的人,真是没有心,”江充冷冷一笑,刻薄地弯了弯唇,讥讽道,“也真是十足地叫人恶心。”

赵显脸上从容不迫的笑容也终于挂不住了,冷冷地板起脸,图穷匕见地刻薄道:“江大人,大家也都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说这等可笑之言也没什么意思,好像我如何辜负了您一般……总之,我好话说尽,最后只提醒您一句:不要碍我的事。”

江充被这个翻脸不认账的小兔崽子气得连连冷笑,正欲反唇相讥,再刻薄回去,赵显这素来寂然无声的西郊山庄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喧闹的响动。

傅长沥进门时,正正迎接他的便是两张如出一辙的晚娘脸。

“江大人今日竟然也在这里,”傅长沥愣了愣,先对江充拱了拱手,以作见礼,然后扭过头来,眉头紧皱的对着赵显道,“你何时回到洛阳?江南之事未完,为何便提前回来了?又为何全程不报与陛下?”

“为何为何为何,”赵显却是被傅长沥这一连串的“为何”质问的大怒,狠狠一脚踹了踹边上的一块泰山石,冷笑道,“我还想反问傅大人您一句,也都是读过那么多年书出来的,为何就偏偏不识得这上面的字呢!”

傅敛洢刚刚从马车上下来,便正正听得这么一句,下意识地抬眸朝着那泰山石望去,只见其上龙飞凤舞的刻着一行大字:傅家人与狗不得入此山庄内。

傅敛洢脚步一顿,不由微微尴尬地停在了原处。

“若不是你任性渎职在先,陛下命我来责问你在后,你以为我很愿意来你这地方吗?”傅长沥自己也是有脾气的,更何况,自从见第一面起,赵显便对着他屡屡挑衅,傅长沥是真不知道对方心里对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怨气。但这天底下恐怕也鲜少有人能次次被人无故找茬、还能次次耐心以对,久而久之,对着赵显,傅长沥也难有什么好态度了。

“敛洢,你不必理会他,自去选间屋子换了你车上备用的衣裳去,”傅长沥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要保守涵养,不能与赵显这等人一般计较,扭头对着上山来拜佛却半道不小心污了裙角的妹妹安抚完,然后面色不好地对赵显解释道,“只借你这里屋子一用,换完我们立马就走。”

第52章 柳儿

“赵大人的事我是问不起了你,”傅长沥冷笑一声,嗤笑道,“您留着慢慢自去与陛下说去吧。”

“傅敛洢?”赵显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唇角勾起了一个古怪到不能再古怪的笑容,早已无心再听边上的傅长沥在说着什么了,眼珠子一错不错的盯着傅敛洢,幽幽道,“你再敢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你哦。”

傅敛洢听到浑身微微一僵,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了。

“赵显,你是疯了吗?”傅长沥大怒,忍无可忍道,“你处处与我计较、看我不顺眼,倒也便罢了,你欺负我妹妹一个小姑娘作什么?”

“你妹妹?”赵显的唇角越勾越大,脸上的笑容愈发古怪了起来,幽幽地叹息了一声,缓缓道,“怎么办,我好像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呢……”

赵显话音未落,一条竹叶青猛得从泰山石后跃了出来,直直地朝着傅敛洢扑过去,傅敛洢被吓得浑身一抖,失声尖叫,傅长沥袖角一挥,潺水剑应声出鞘,一剑便将那毒蛇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正中七寸,”赵显遥遥地打量了一眼,还慢悠悠的鼓起了掌来,“不错,好眼力,好功夫。”

“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傅长沥被气得脸色铁青,二话不说便带着傅敛洢又转身走人了。

江充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不由后怕地摸了摸自己后脖颈,一时忍不住觉得赵显原先待自己的态度,已经能称得上是十分之好了……

刚一想完,江充便不由在心里又狠狠地呸了自己一声,暗道自己莫不是被赵显久虐成惯性,竟还为此感到荣幸了起来……要不得,要不得,赵显此子,实为可怖。

另一头,傅家兄妹从西山回府,遭了西郊山庄里赵显那一吓,傅敛洢整整一个下午都坐着魂不守舍,心中暗道:日后倘若再要出门,必得远远避着西郊那边……正是这般兀自出着神发呆想着,她的大舅母,长宁侯府的大夫人过来了,手里正拿着一道帖子。

“阿洢,康敏公主给府里下了帖子来,说是在宫中一个人待久了无趣,邀府中的姑娘下午去太后娘娘处一起喝喝茶、打打叶子牌,”长宁侯府的大夫人孙氏小心翼翼地瞧着傅敛洢的神色,审慎地问她,“你四妹妹打算应了帖子去,你要不要一起进宫去看看?”

傅敛洢愣了愣,她自小与佳蕙郡主一向是“王不见王”的关系,在洛阳,乃至豫州府与燕平府的闺秀圈里,都是出了名的不和睦,先前,承恩侯府想世子骆琲娶佳蕙郡主,燕平王府的态度一时很有些含糊,康敏公主身为骆琲的表妹,便一度对着佳蕙郡主十分之“上赶着”,傅敛洢不大瞧得上她,康敏公主倒也算知趣,鲜少再下与她帖子来,与长宁侯府的沟通,多是由她的四妹妹代为出面,大舅母往常也不是不知道,怎今个儿独独拿了这事来问自己?

傅敛洢心生疑窦,下意识地反问长宁侯府大夫人孙氏道:“宫中有什么好看的吗?”

——大舅母当不该是无的放矢之人才对。

提起此事,大夫人孙氏也感觉颇为尴尬,毕竟这是小辈们之间的闲话是非,她一个做长辈的,却主动与外甥女谈起这等事来,未免显得有些为老不尊了。

但思来想去,孙氏还是觉得此事得现在就隐晦地提点傅敛洢一番。

“洢儿,你可知……三日前,陛下从宫外拿了一位女郎来……”孙氏吞吞吐吐地与傅敛洢道。

傅敛洢一愣,这些日子她闲在家里忙别的,这事儿还真是没有听人说起过,但也没有多想,只下意识地反问孙氏道,“可是王妃娘娘又给陛下送了人去?”

孙氏怔了怔,一时也不知那钟氏女到底算不算得上是燕平王妃主动“送”给宣宗皇帝的,不好直接说是还是,顿了一顿,只微微含糊道:“这舅母倒也说不多准,只是那钟氏女被召幸入宫的前一天下午,王妃娘娘确实是先递了帖子进了宫的……”

“那便就是了,除了她还能有谁,”傅敛洢心烦意乱,忍不住对着大舅母孙氏微微抱怨道,“他也是真把自己当陛下的‘养母‘,先前送了个李舒还不算完,现还又送了个过去……”

“我算是看明白了,她怕也不是求旁的,就是想我堵心罢了,”傅敛洢的心情一时差到了极致,忍不住把心里藏着的委屈对着亲人一通全发了,“那李舒入宫五年,陛下可曾单独瞧过她一眼?就这样了还不知道收手,还来这么一回……真是有够不知所谓的……”

“这回的事,我瞧着,倒也未必像是她十分愿意的样子,”大夫人孙氏想到某些隐隐的传闻,眉心微蹙,叹息道,“但不管怎么说,先前你与燕平王府的婚事,确实是我们府里更对不起那边一些……不过得罪了也就得罪了,现在说这些也都无甚意思了,倒是你,你若是来年还想入宫,这个钟氏,你要不要今天先过去去瞧上一瞧?”

“也好先看看对方是个什么脾气性子,日后相处起来,也不至于摩擦的太过……”

傅敛洢心里哪里有和宣宗皇帝后宫中其他女人和平相处的心思,但她也知道,她若当真这么说了,府中的长辈一旦知道她心里实则是个这么不能容人的,怕是更不会支持她入宫选秀去了……

傅敛洢犹豫了下,虽然心里梗得厉害,但还是匆匆收拾了起来了,恭恭敬敬的对着孙氏回道:“大舅母说的是,今日之事还是多亏了大舅母提点,我这便收拾了妆容衣发来,这便随大舅母与四妹妹一道去。”

孙氏看她听话懂事,略一提点便能解其中意,不由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挥挥帕子作别,口中道:“那舅母便先回去了,我与你四妹妹便在历下堂等着,你若弄的差不多了,便遣人来知会我们一声,我便叫人把马车备起来。”

傅敛洢恭恭敬敬地送了大夫人孙氏出得院子,转身回屋在梳妆台前坐下时,心底却是忍不住的烦躁了起来,一是既是厌烦燕平王非无事生非,又是幽怨宣宗皇帝不解风情,脑子里乱七八糟涌起了一堆事,倒是把今个儿上午遭的那回吓抛到了脑后去,唤了个丫鬟过来为自己净面梳妆,谁知那小丫鬟笨手笨脚的,扯得傅敛洢头皮生疼,再兼之听得宣宗皇帝新纳了个女人来,心中本就十分烦躁,忍不住便发作了一番,把心里的那通邪火就着这股气一劲儿全发泄出来了。

——洛阳城的贵女们都知道,长宁侯府的三姑娘与佳蕙郡主不同,比之佳慧郡主言辞刻薄,动辄得咎,傅三姑娘的脾气要好上许多,她一般不生气,但一旦真生了气,那便必然要有人为此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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