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1 / 1)
苏老夫人倒是镇定:“你慌什么,我们家老大和老二都是朝廷大员,若我们不点头,谁能强压着,人家没露一点口风,你自己倒急得和什么似的。且去看看再说吧。”
温氏愁眉苦脸的,只好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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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太傅府大门敞开,人流络绎不绝,各家夫人们的马车排得老长,太傅府的管事们也是能干,有条不紊地招呼安排着,只见一派热闹、没有一丝儿忙乱。
苏意卿在这种场合分外乖巧,垂首敛眉,跟着自家长辈进去。
管事先引着来宾去正堂给老寿星道了声贺,呈上寿礼,略寒暄了两句。
朱老夫人穿着松鹤团寿的锦缎袍裙坐在那里,显得端庄又和气,她待苏家的几个女眷也没有与其他人不同的样子。
温氏心里松了一口气。
少顷,管事的就领着众位夫人退出来到外头花园子里坐着了。
三月里头,春光正好,粉粉白白的蝴蝶在花间来去飞舞,官眷夫人们大多是旧识,彼此说说笑笑着。也有人带了家中的姑娘过来,娇声软语的,和着春色微熏。
温氏刚刚坐了下来,就看见淮安侯府的萧夫人正在那边,她的两个女儿一左一右地在她身侧。温氏的脸色就变了,愤怒地盯着萧念念。
苏意卿还冷静,拍了拍母亲的手,轻轻地摇头。
萧夫人却浑然不觉,还朝苏意卿招手,笑道:“卿卿怎么不过来和念念玩?”
苏意卿笑了笑,神态自若地走过去坐到了萧念念身边。
萧念念一个激灵,挪了下身子,几乎想逃开。
萧夫人那边又和旁人说话去了。
苏意卿把头凑过去,外人看过去就像是小姐妹在亲亲热热地说话。
“你为什么要害我?”
萧念念勉强笑了笑:“你说什么呢,我很不懂。”
“你为什么要害我?”苏意卿重复了一遍,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萧念念,那眼眸澄澈如明镜。
萧念念被看得受不住,转过了头去,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讨厌你,卿卿。若论书画才艺、容貌家世,我哪一样比不上你?但书院里的先生都喜欢你,我在身边,就和陪衬似的,就连……秦九郎,他每回只是看你,我明明就在那里,他好像从来没见过,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讨厌你?”
苏意卿觉得简直匪夷所思:“就是因为这个,你要害我?”
萧念念冷笑,索性说白了:“不然呢,你以为我平日为什么要和你交好,就因为你与九郎定了亲,在你的身边总是能多看到他,但是我后来忍不住了,既然表哥对你有意,我就帮他一把。”
萧贤妃是萧念念的姑母,韩王原是萧念念的表哥。
那日,她无意中听到韩王提及苏意卿,得知韩王有意,她正中下怀,极力撺掇韩王出手。韩王本来就是轻狂心性,被她三言两语就撩拨起来了,
可惜功败垂成,半路竟出了那样的变故,韩王毕竟做了不光彩的事情,也未敢大肆追究,自己捏着鼻子掩了,还把萧念念痛骂了一顿。萧念念心里正恨得不行。
她翘起嘴角,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卿卿,韩王侧妃不好吗,听说上回有人把你救走了,你等着,表哥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韩王算什么呢?谢楚河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碾死。苏意卿得意地想着,心里一点儿都不怕。
她看着萧念念,用认真而诚恳的神情道:“念念,天地之间自有鬼神在,你蛇蝎心肠、行事歹毒,所谓因果循环,你将来会遭报应的。”
苏意卿记得,前世萧念念嫁给了户部尚书宋大人的独子。宋公子形容猥琐、风流下作,是京都有名的浪荡子,兼之宋夫人刁钻刻薄、宋大人严苛古板,萧念念婚后几乎天天以泪洗面,还经常来秦府找苏意卿诉苦。
萧念念窒了一下,立即举唇反击:“我是不是有报应,且待日后再看,倒是你,听说已经和秦家退亲了,这可不是你的报应先来了吗?”
苏意卿微微歪着脑袋,模样儿娇气又可爱,她用软软的声音道:“那是秦家惹我生气了,我不要秦子瞻的。你信不信,若是我肯回头,只要我勾勾手指头,你心心念念的九郎立马会跑过来求我。”
此时秦子瞻还在庐州未归,秦夫人已经在京都贵妇的圈子里悄悄地说开了,道是苏意卿骄纵任性、不堪为秦家妇,两家已经退了亲事。
萧念念情知苏意卿所说皆是实情,秦子瞻对苏意卿的情意何等深厚,岂会如此轻易放手。她看着苏意卿在她面前显摆的样子,气得肝疼,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意卿施施然站起来,坐回了温氏身边。
她在萧念念面前逞强,其实心里还是很难过,她想不通,为什么原本亲密的姐妹竟会如此,一个苏意娴这样,一个萧念念也这样。秦子瞻有什么好的,嫁给他,将来会被他害死的,你们知不知道?一群傻瓜蛋,苏意卿在心里恨恨地想着。
温氏这边看苏意卿情绪低落,又心肝肉儿地百般安慰她。
作者有话要说: 卿卿:哼,我背后有人撑腰,我怕谁
第13章
坐了一会儿,却见安阳郡主走过来了,带着得体的微笑,对苏意卿道:“苏六姑娘,我母亲听说你弹得一手好琴,她老人家很想听一听,不知道六姑娘是否可以赏脸?”
苏意卿忙站了起来:“何其有幸,能得老夫人垂青。”
“六姑娘且随我过来。”
温氏想要说些什么,苏老夫人在一边朝她使眼色,她只好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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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夫人应酬了宾客后,正在后面的暖阁里歇着,小孙子敏儿在趴在她肩膀上撒娇,赫连氏在旁边陪着她说话。
朱太傅坐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老妻。
帘子下面的鹦鹉嘎嘎地叫了起来:“郡主、郡主来了。”
朱老夫人笑着捏了一下赫连氏的手。
侍女打起了门帘,安阳郡主带着苏意卿进来。
敏儿赶紧从朱老夫人身上爬下来,对安阳郡主叫了声:“娘。”
苏意卿规规矩矩地向屋中的长辈行礼问安,举止优雅大方,带着少女娇柔的意味,让人心生怜爱。
朱老夫人只是淡淡地笑,客气地道:“听说苏姑娘的琴艺在京都的闺阁中是出了名的好,老婆子年轻的时候呢,也喜欢抚琴弄弦,今天冒昧地叫姑娘过来,给我弹一首曲子听听,不知道姑娘愿否?”
苏意卿恭恭敬敬地道:“固吾所愿。”
双方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
侍女抱来了一张古琴,摆好。安阳郡主亲自焚起了一炉香。
苏意卿端坐于琴案前,先试着拨了一下,听了听音色,浑厚大气,是张好琴。
朱老夫人若无其事地道:“我家中原有一张‘九霄环佩’,那张琴才是鼎鼎仙品,可惜前些日子被人拿走送人了,如今还剩下这张‘春水’,虽不能比,也算是上佳,苏姑娘且试试可还上得了手?”
朱太傅在旁边忍不住肉疼:“那‘九霄环佩’老夫我费了多少心血才得来的,老婆子就这样硬生生给我抢走送人了,你们说说看,那小子一介鲁莽武夫,他懂什么琴啊,真是暴殄天物哪。”
赫连氏笑而不语。
朱老夫人笑骂:“这家里的东西哪一样不是我的,就拿张琴而已,糟老头子还要念叨几次,真是越老越啰嗦了。”
苏意卿这才知道新得的那张琴原来是朱太傅的珍藏,不由大感害臊,但她委实过于喜爱那张‘九霄环佩’,琴道中人遇到一把稀世好琴,那份贪恋不舍之意非笔墨所能形容。
苏意卿心中愧疚,当真是万分感激朱老夫人,当下收敛了心神,拨动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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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间。
朱太傅的第三子朱恒正陪着谢楚河喝茶。
朱恒懒洋洋地道:“不喝酒、非要喝茶,你也忒没意思了。”
谢楚河啜了一口清茶,淡淡地道:“酒会让人迷醉,握不住剑、挽不动弓,自从我十三岁上过战场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喝过酒了。”
朱恒皱眉:“你这人真无趣,张口闭口就是剑弓,难怪你娘要愁死了。”
谢楚河看了朱恒一眼:“你今天来当说客的?”
朱恒原和谢家两兄弟极为熟稔,也不怕谢楚河生气,他凑过去压低了声音:“我听安阳说的,你看上苏家的六姑娘了?真的假的?”
“不要乱讲,诋毁姑娘家的清誉。”
就在此时,琴声传来。
谢楚河举杯的手凝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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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名春水,弦上有春水生。
音色宛转流淌,挑抹复拈,起时,若山鸟轻鸣于春涧,幽谷回风起,继而,鸟鸣声渐大,有黄鹂、画眉、百灵诸鸟盘旋而至,啾啾错错,如玲如磬。俄而一声清越长鸣,霞光万道,有凤凰来仪。
正是一曲百鸟朝凤,向朱老夫人示拜寿安祝之意。
在座诸人若见群鸟飞舞鸣唱之景,皆心思神往。朱老夫人颔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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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楚河垂了眼,眉目间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但熟稔如朱涛,却在那其中看出了一股难得温柔的意味。
朱涛使劲咳嗽了两声,谢楚河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朱涛是个脸皮厚的,笑道:“果然是个琴道高手,可比我家老头子强多了,那张‘九霄环佩’送给她也不算辱没了,所谓瑶琴赠美人,也是一桩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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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楚河客客气气地道:“朱大人,你可以少说两句吗?不然我会动手打人的。”
朱恒反而大笑起来:“谢阿蛮,你恼羞成怒了。”
他这么说着,却不敢怠慢,很利索地滚到角落那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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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终了,余音犹绕梁未去。
朱太傅抚掌而笑:“果然妙哉,不意周鸿生那老冬烘会教出这么能耐的弟子,老夫这点倒是比不上他。”
周鸿生和朱太傅乃是同榜进士,曾在翰林院共事数年,一人工琴、一人工画,时称京都双绝,年轻时就存了互相别苗头的心思,又因政解不同,争执了多年。
后来,周鸿生辞官退隐,朱太傅官至正一品,两人都是当代鸿儒名宿,却势同水火。
朱太傅这下心里很不服,对苏意卿笑得温和:“小姑娘,我看你聪明伶俐的,不若跟着老夫学画吧,不是老夫自吹,老夫的画可是一笔千金,多少人求而不得,今天是你运气,老夫心情好,打算收个关门弟子,来,快去辞了周老头,转到我的门下来。”
苏意卿慢慢地涨红了脸:“太傅厚爱,我心领了,但是呢……”她羞答答地道,“我跟着白川书院的欧阳先生学了三年画了,至今画个牡丹还是像菘菜,欧阳先生说我是朽木不可雕也,只能辜负太傅了。”
白川书院的欧阳序,亦是一代名家,被他这样评价,看来苏意卿真是不行了。
赫连氏实在爱苏意卿的天真烂漫,忍不住莞尔。
朱老夫人对朱太傅道:“你看到周老头有什么好东西就想抢,这脾气,赶紧改改,很要不得。”
朱太傅气咻咻的。
朱老夫人见苏意卿面上飞霞,愈发显得娇艳明媚,不由笑了:“小姑娘琴弹得好听,这人也生得极好,和花朵一样,让人看了就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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