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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又添了几字,而后离去:

“记清了,我字褚止。”

第52章 爆浆

那人竟将自己的字号道与她。

姜柠僵在原地,细眉紧蹙, 懵怔怔地盯着男人的清疏背影, 久久伫立。

她像是被恫吓住了。

只觉得浑然有一口气猛地堵上来,实打实地噎闷在胸口, 几乎喘不动气,她就快要湮没在那份沉重的窒息感里。

无从救赎。

方才, 刘清洵并没有将话完全挑明了说。

他没有明明白白地告诉姜柠, 要去姜府下聘,要找皇帝赐婚,要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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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过是用最平淡无奇的口吻, 说来送礼, 说要“礼尚往来”,然后看似合理地让她改口。

我字褚止。

仅仅是不痛不痒地四个字,却给了姜柠前所未有的暴击。四个字恰好, 再多说一句都显得浪费。

他留下了字号给她, “迎娶”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比直接说要“迎娶”更加的重而有力。可姜柠心里明镜儿着, 刘清洵的“迎娶”无关风月,更与“深情爱恋”那档子事沾不上半点儿关系。

他在温水煮青蛙,她该怎么反抗呢?

如果, 她来不及反抗呢?

皇命难违, 如果届时她真的,反抗不了呢?

*

小廊浮影,忽迩风径凛寒, 挑衅般胡乱拨挑着枝头桠梢。霎时,霰雪似谷糠抖落横飞,阴郁苍苍,碎末纷沦。

挂嵌在这三九冷冬里的日头徒然就变得颤巍巍地,华光转息被消磨,一下子便不暖了。

廊檐沿边儿,雪层垂得很低,云也低。

姜柠死死咬着下唇,皓齿莹白圆润,没了薄皮儿的阻隔,齿刃上小小的尖儿角轻易便狠狠刺进柔软的唇.肉里。

登时,殷红血珠儿缓缓汩冒了出来。

她唇色似朱樱,水艳盈红,将那张素净细嫩的小脸儿衬得愈发皙白了起来。

徒然,有丝缕薄凉的雪松木香渗过光影的缝隙,猝不及防地混入凛冽的冷风里沁隽而来。

姜柠长指蜷起,秀拳因紧攥而指骨泛白,她娆窕身量就那样伶仃站在月洞门旁的树下,形销骨立。

倔强又别扭地偏不回头去看他。

少年提步朝她的背影走了过去,却又在距离几寸之际,脚下步子蓦然顿住。

方才刘清洵与姜柠两人的对话,唐忱站在最好的位置,听得一清二楚。

他知晓,姜柠此时心怀怨怼,她在怪他。

半晌沉阒。

“你过来。”前头忽然传来一声娇柔细软的声音,有些闷闷地,尾音上挂着颤儿。

唐忱闻言,即刻十分顺从地走了过去,风骨绰约地站在她面前。

小姑娘似乎有话要说,他也不急,静等着她的下文。实在是,分外稀奇地听话。

姜柠瞧起来恢复了些神色,像是从那份无边惊慌的苦楚里略微缓和过来。

她指间松拳,稍作沉吟地低了低头,而后深喘了口气,重新对上面前少年的邃深黑眸。

“方才…”

乍一开口的字音过于湿哑,含糊着几分并不通透的胶着。姜柠清了清嗓子,重起话茬:“你都听见了?”

还是哑,过分潮哑地撩耳。

唐忱耳骨微动,“嗯”了一声,声色轻淡,却不是寻常时候那样的寡淡。

他在神情专注地凝睇着眼前女子,长睫垂下,遮掩了大半眸色。那里并无幽邃暗沉,早已是隐褪寒寂,冷情过滤。

但姜柠没注意。

贝齿用力扣咬住唇上软.肉,“不关你事。”她忽然北北这样说。

唐忱微滞,轻掀了下眼皮,一丝疑讶转瞬弥散在他的眸底。

“你我虽自幼一处耍玩,是有总角之交。可婚姻嫁娶,终是讲究个你情我愿,家里长辈盲目指腹,算不得数。”姜柠用力舔.舐了两下唇上伤口,疼得钻心。

她仿佛是被人打中了七寸,几欲疼得蜷缩起来。

“所以,”唐忱眉峰紧皱,音色低了一个度:“你想表达什么?”

努力平稳住心尖起伏,竭力压抑着声色里的微颤儿,“我虽开始怨怼过你,恨你让我失了面子,但你清楚我从不看重那些个虚无。”话及此,她调整呼吸,轻鼓了两下腮帮,像是鼓足了勇气:

“我俩之间的婚约,废了便废了,我从未真正怪过你,我也从未当真过所以,”姜柠说完,鼻尖儿立即泛了酸,剔澈的眸底亦被酸出一片雾色出来。

她顿了顿,卷翘如鸦羽般的长睫眨了又眨,压下眸底的那份涩意。

再掀眸,尝试着与他的眸眼对焦:“你退了婚,我也人前人后膈应了你多回,咱们扯平。”

可声线里的抖颤压不住,涩意更是。

“扯平。”少年出奇地点了点头,语气淡淡地将那两个字在唇舌间中重复了一遍,像是在细细品味。

其实在姜柠的内心深处,是有一份微小期待的。

她以为依照唐忱的性子,这番话会极大地刺激到他,让他暴怒,她以为唐忱会炸。

但并没有,他很平静,不显山不露水,平静到姜柠甚至怀疑自己此刻是在自取其辱。

姜柠鼻尖儿酸意更甚,唇上薄皮儿撕裂处也更痛了。舔了舔,又生出些滚烫的麻.痹感。

也好,唐忱这厮还是那样讨人厌。罢了,反正她也从未当真过。

少年微微眯眼,舌尖儿抵了抵下唇,是与姜柠唇瓣伤口处的同样位置,继而勾了勾唇,笑得意味不明。

蜜柚实在太甜了,他想。

唐忱听不出她话里的别扭意味吗?不懂她内心的期待吗?

不,他太懂了。但凡姜柠这小妖儿的尾巴一翘,他连看都不屑看一眼,就知道那尾巴是要往何处勾。

真正实在来讲,在拒绝她的每一个瞬间里,唐忱自己又何尝好过呢?

前任太子尚在位时,朝堂暗流涌动,党羽互弑相残,择人而噬,稍有不慎便是祸殃满门。

那般食人不吐骨的嗜血地界儿,实在进退维谷,举步维艰。皇帝欲图拿姜家来牵制他的心思昭然若揭,且有平南候被血洗满族之先例。他一人周璇尚要步步谋策,盘盘算计,又如何会让姜柠跟着牵涉进这如履薄冰的是非境地。

他不允许,也舍不得。

可世事总难料。

先太子下台,刘清洵必将接任东宫,这其实于唐忱而言算是桩好事。

在他眼里,真正论起来,刘清洵要比先太子卓越太多。刘清洵是个贤明重才的主儿,如若他继任储君之位,必定会想尽办法压制皇帝心头那些无中生有的猜忌多疑,对唐忱,乃至整个唐家。

弘元帝位高不胜寒,耳边风快要听出茧子了,难免要犯起迷蒙与糊涂。

可刘清洵不糊涂。

他一定会力保唐忱,因为他对唐忱的实力了悟透彻,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唐忱会是他未来帝王之路的头等助力。

也因为,自古以来杰出优秀的有志之人,总会惺惺相惜。

但,纵使刘清洵将得天下,拥四海,都并不代表他身侧的卧榻之旁,会是个好位置。他永远给不了姜柠想要的“自由之身”,唐忱知道的。

所以如若姜柠终归要被卷入这场风云里,

他想,避之不及时,便无需再避,不如……

“可我该如何理解你话里所谓的‘扯、平’二字呢?”唐忱眉梢微扬,不急不缓地往前走近了几步。

——不如干脆求她留下。

他会亲自去弥补过错,他会赎罪,会诱哄,会认怂,会告诉全天下什么国士无双,什么狗屁战神,他唐忱只想永远对姜柠这小妖儿俯首称臣。

只要她欢愉,怎样都好。

“又或者跟我扯平之后,你是打算嫁给刘清洵吗?”少年声线低磁,里头荡着几分隐隐的笑。

姜柠却如何都无法对焦了。

眸前洇起了一片雾蒙,视线开始模糊,连同视线内的少年一并出了重影。

“朝野纷争那样残酷,你只顾好你自己的便是了。”她越说,眸中潮湿越泛.滥.成灾,直到末了几句哭腔渗透,缱上了软糯的囔囔鼻音:

“我嫁与不嫁是我的事,嫁给谁也是我的事,管他劳什子刘清洵王清洵的与你何干!”

她狠狠抹了一把眼泪,语气煞是凶,音腔里却漶满了嗫喏:“你别管!”

看,真心话这便露出来了不是。

上一刻的“不当真”“不怪你”“咱们扯平”都是假象,“你别管”三个字更是假象中的假象。

姜柠只是想得心应手地耍起她那一套“以退为进”,可惜对方是唐忱而非刘清洵。

在唐忱面前,她做不到顺理成章,她只会方寸大乱。

唐忱望见她这幅模样,实在觉得好气又好笑。

他走得更近,微微弯下腰,拇指指腹十分温柔地拭去她眼旁的泪珠儿,低笑揶揄:“既不让我管,你哭什么?”

姜柠暗觉丢尽了脸,气急败坏地一把拂开他的手,转身便要落荒而逃。

唐忱如何会让她逃。

扬了扬唇,少年长臂一伸紧紧勾住她的小细腰,伸手直接掐起她的尖俏下颚,迫使怀里的小姑娘强行与自己对视。

姜柠气忿当头,又羞又恼地用力在他怀中挣扎,试图挣脱他的桎梏,一时气急什么话儿都往外撂:“唐忱你这夯货!一天到晚这样也是你那样也是你!我才不要你这登徒子管放手!你放开我!!”

她声腔软嗫,红唇阖动,唇.肉上敷着丝丝殷红血珠儿,艳.情透渗,豔靡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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