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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宝儿姑姑的。你么,最后一个挑罢!”望着儿子瘪起的小嘴,谢临风爽朗一笑。
经哥哥们如此一说,谢宝真心里好受了些,猜想大概是九哥身世可怜,大家才要自己让着他点……
即便万般不舍,她也只好在梅夫人冷郁的目光中将那木盒子放回了原处,又留恋地看了一眼,这才慢吞吞接过了谢淳风手里的九连环。
用过午膳,谢宝真独自在外厅摆弄那九连环,窸窸窣窣半天也没能解下一个环。
屏风后的内厅中,依稀传来五哥的声音,带着些许揣摩道:“……我以为他会选匕首和宝剑,毕竟有志男儿都喜好那些,却没想到他竟选了个女孩儿玩意儿,莫非真是胸无城府之人,是我们多心了?”
可不是么!谢宝真委屈地想:九哥堂堂男子汉,为何偏偏看中了自己喜欢的东西?
“还是没弄清他过去十一年经历了什么么?”这次是谢淳风的声音。
“不曾。他那时太小了,约莫记不清楚,问他哑疾之事,他也只是摇头不知。”顿了顿,谢临风又说,“大概流离在外不曾上学,也不太会写字……”
后面的话谢宝真没听了。九连环解不开,她没了耐性,便叹着气闷闷离开。
沿着抄手回廊朝后院走,路过假山后门洞时,却见一人等候在那。
定睛一看,那人浅色衣裳,系着月白的狐裘,身形清瘦如竹,眉目如画,不是谢霁是谁?
谢宝真攥着九连环一愣,放缓了脚步,有些犹疑要不要换条路走,她依稀记得九哥是不太欢迎旁人靠近的,上次跌倒时屁股可是痛了好几天呢。
刚要走开,她瞄见了谢霁手里捧着的那只机关盒子,不由一顿。
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谢霁已走到她面前站定,背映着红廊绿竹,当真如工笔画一般清隽。
眉目精致的少年侧首一笑,轻轻将手中的宝贝盒子递给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宝儿:我不再是大家的小可爱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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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谢宝真捏紧了手中的九连环,垂眼看了看那只会跳舞的盒子,又看了看安静挺立的谢霁,不太确定道:“你……是要给我吗?”
谢霁眸色墨黑,轻轻点头。
养了半个月,他脸上的伤差不多全好了,只是面色依旧有些苍白,呈现一种温润病态的俊美。廊外飘起了毛毛细雨,他一身白袍,墨发披散,好像随时都会晕染在潮湿寒冷的空气中似的。
谢宝真手指动了动,却没有接,只摇摇头道:“我不要这个了。”
谢霁看出了她脸上的渴望,朝前走了一步,将盒子捧得更近了些。
谢宝真犹豫了一会儿,败下阵来,嘀咕了一句“这可是你要给我的”,而后拿出自己的九连环道:“那,我用这个和你换。”
说着,她一手接过那只机关盒子,一手将九连环放到谢霁掌心,怕他吃亏般安慰说:“这个可好玩了,只是我不太会,拆了许久都不曾拆开。”
谢霁点点头,收下了她的九连环。
正此时,平地里传来梅夫人低冷的声音:“宝儿,过来!”
谢宝真一惊,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紧张感,忙将手中的盒子背到身后。转身一看,见梅夫人神情沉郁地站在垂花门下,便唤了声:“阿娘……”
梅夫人抬手挥退左右侍婢,涂着丹蔻的手招了招,语气加重了些:“到阿娘这儿来。”
谢宝真回头瞄了眼,只见少年正朝着梅夫人的方向躬身行礼。她‘噢’了声,背着手慢吞吞朝母亲走去,等到再回头时,廊下空荡荡的,少年已不见了踪影。
梅夫人一眼就看到了谢宝真藏在身后的西域盒子,眉头一蹙,稍加推测便明白了刚才发生之事。
谢宝真自知盒子藏不住了,眼神有些飘忽,指尖抠着盒子边沿道:“……是他定要给我的。”
绒毛细雨润湿了黛瓦,也润湿了梅夫人深沉的眼眸。她叹了声,矮身裹紧了女儿的兔毛领子,又摸了摸她的头,放缓神色道:“这次便罢了,下次不可以再随意接受谢霁的东西。切记,以后无论什么,只要是谢霁喜欢的,你都让给他便是。”
自从谢霁进府,家中的古怪和反常便从未停歇过。谢宝真惊异于母亲的这番话,微微睁大眼,小声道:“阿娘,是不是发生什么了?为何自从九哥进门,你们都有些怪怪的?若是有烦心事,阿娘大可以说给我听,我替您分忧。”
望着女儿纯净无杂质的眸子,梅夫人撑起一个笑来,爱怜道:“乖宝儿,阿娘就是见不得你受委屈,可偏偏……”剩下的话,终是飘散在一声叹息中。
而此时,翠微园阴晦寂静的房中传来有一搭没一搭、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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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半开,一线清冷的光线透过窗缝打在少年苍白的手指上。谢霁垂眼摆弄九连环,那眼依旧是空洞虚无的,仿佛暗夜里游荡的鬼魅,指尖几番灵活挑动后,伴随着一阵窸窣的声响,九连环应声而解。
谢霁静坐了一会儿,将九连环重新复原,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又再次解开。
呵,无聊。
他心中冷嗤,漠然地蜷起五指,将九连环握在掌心用力一攥,那金银锻造的精巧玩意儿便化作几团纠结的废物,被他随手丢入燃烧的炭盆中,噼啪溅起一连串的火星。
火焰的光映在他的眉眼中,明暗扭曲,没有丝毫温度。
……
月底,为期三日的围猎开始了。
天还未亮,随行羽林军和皇上钦点的文武重臣便已朝拜结束,在皇城外肃立集合,一时间道旁皇旗猎猎,各色香车宝马络绎不绝,鹰鸣狗吠此起彼伏,不时有羽林军、内侍引流维持秩序,热闹得很。
听闻谢霁不会骑马,皇上又提倡精简出行,随行家眷只许一辆马车跟行,谢乾没有办法,只好安排谢霁与女儿一车,自己和两个儿子骑马护行。
今年,英国公父子四人皆有幸陪伴新帝入猎场,连长乐郡主谢宝真也被诏见,荣华满门不知羡煞多少人,故而一路上攀谈寒暄之人接踵而至,短短几十丈距离硬生生挤了半个时辰才找到自己的位置。
马车摇摇晃晃龟速前行,谢宝真华服美饰,白净的小脸虽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婴儿肥,但已能窥见几年后的明丽鲜妍。只是此时这张秀丽的小脸皱着眉,满是不耐的样子,撑着下巴嘟囔道:“走得好慢,甚是无聊!”
她看了眼对面静坐的谢霁,问道:“你不无聊么?”
谢霁穿了新衣裳,锦帽貂裘,鬓角两缕头发软软垂在胸前,眉目清朗无双。马车那么摇晃,他却能坐得四平八稳,闻言眼也不抬,对外面如潮的寒暄声充耳不闻,只是摇头。
笃笃两声,外头有人叩了叩马车壁,道:“宝儿,下车。”
谢宝真撩开布帘一看,外头天色熹微,灯火通明,谢淳风骑在一匹通体油黑的大马上,银铠白袍,手按长剑,目光扫视了一眼安静坐立的谢霁,这才转回妹妹身上道:“七公主想见宝儿,宝儿便随凤驾出行罢。”
谢宝真猜到哥哥们是不想自己和谢霁同车,这才去请七公主帮忙了……心中总觉得有些微妙,虽然阿爹一再强调会将谢霁视为己出,但事实上直到现在,府中上下依旧对这哑疾少年保持着生分的恭敬和若有若无的戒备。
谢宝真不傻,她能感觉出来。
她瞄了谢霁一眼,低低道:“那,我走了。这马车不宽敞,你一个人坐会舒服些。”语气中透着安慰。
车外的灯火透进来,一半明一半暗,谢霁薄薄的唇一扬,点点头。
……
上了七公主的马车,谢宝真一撩车帘,首先探进去半颗脑袋,笑眯眯唤了声:“殿下?”
车内宽敞,放着摆满糕点和瓜果的一张茶案,茶案旁点了一盏纸画宫灯,后头则坐着一位身穿鹅黄宫裳的妙曼少女。少女梳着整齐的鬟发,眉心一点梅花印,闻言眼睛一亮,撑在案几上道:“宝真!快进来,过来坐!”
谢宝真钻了进去,挨着七公主坐着,嘿嘿笑道:“还是殿下这儿舒服。”
七公主名唤元霈,是新帝同父异母的妹妹,比谢宝真大一岁多点,按礼说该是‘长公主’之尊了,但至今未有封号,故而大家多半未曾改口。
她让身侧宫婢上了茶,这才拉住谢宝真的手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不都是直呼其名的么?今日怎的端腔作势,唤起我‘殿下’来啦?”
谢宝真撑着下巴道:“省得有人说我谢家不懂礼数。”
七公主掩唇轻笑了声,鹅蛋脸尖而小巧:“你常说‘恃宠而骄是本事’,平日那般招摇,几时在乎这些闲言碎语?”
“今时不同往日。”自从谢霁进门后家中局势大变,连父兄之间都存在着一股子暗流汹涌,谢宝真又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恣意张扬?
“听闻你有了个义兄,是前兵部侍郎的儿子?”七公主问道。
谢宝真看了她一眼,点头:“是呀。”
“长得如何?”七公主撩开帘子看了眼外头整顿羽林军的谢淳风,眼睛晶亮晶亮的,抿唇道,“有谢长史好看么?”
谢宝真长长‘诶’了声,见宫婢都不在,这才凑上去神神秘秘道:“霈霈似乎很关注淳风哥哥呢。”
七公主面上一烫,放下帘子‘嘘’了声,嗔道:“休得胡说!”
灯火摇曳,少女俩一个端庄清丽,一个恣意天真,俱是低低笑成一团。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天色熹微出发,断断续续走到日落黄昏才到达猎场山脚,已经提前有羽林军安营扎寨了,谢宝真从七公主车上跳下来,回首道:“明日我再来找殿下玩。”
七公主挑开帘子叮嘱道:“对了,临安郡主也来了。她一向与你不对付,若是碰上可要小心些。”
夕阳斜照,山林莽莽,文武百官和贵族子弟们都前去集合听习讲武了,只有奴子宫婢和些许女眷留守营帐。
因是精简出行,谢宝真此次并未带侍婢,跟着宫婢的指引找到了自己的营帐,谁知刚走到帐篷前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轻蔑愤怒的女声:“……你怎的不说话?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奴而已,竟敢藐视临安王府!?”
第9章
听到那无礼的斥责声,谢宝真就知道定是临安郡主元娉娉又在作妖了。
元娉娉是已故临安郡王之女,打小尖酸刻薄跋扈得不行,可若论荣宠,却处处比不上有八个哥哥宠爱的谢宝真。加之临安郡王风流早逝,郡王妃就想将女儿许给谢淳风为妻,谁料被英国公夫人婉拒,一时间全洛阳人都知道谢府看不上临安郡主,元娉娉沦为笑柄,故而每次见谢宝真都要阴阳怪气地奚弄一番。
谢宝真懒得和她拌嘴,嫌折辱了身份。
刚要走开些,又听见元娉娉抬高声音嗤道:“如此长相,想必生你的女人也是相貌不凡,也难怪能迷得英国公晕头转向,将你认祖归宗。只可惜哑巴似的沉闷无趣……喂,谢家人没教你,身份低贱之人见到郡主要跪拜吗?”
听到‘谢家人’三字,谢宝真顿了脚步,心中一紧,绕过帐篷走了十来步,果然后头僻静处见到了被临安郡主一行人前后堵截的谢霁。
这个元娉娉的手段也太恶毒了些,定是父兄前去讲武了,独留谢霁落单,她便趁机羞辱出气。
谢霁不能说话,哪里是牙尖嘴利的临安郡主的对手?他拧着眉,转身欲走,元娉娉便绕身堵住他,嗤道:“你当真不会说话?”说着,元娉娉解下腰间的玉佩随手一丢,那玉便重重砸在谢霁额上,又弹在地上摔成两半。
谢霁额上红了一块,眉头皱得更紧些,可连一声痛呼也发不出。
“咦,还真是!”元娉娉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物件,看着他的目光更是轻蔑,“小哑巴,平白坏了我一块玉。”
此时四周无人,大家都在忙着歇息,奴婢们即便见了也不敢多事来管。见到谢霁孤立无援的模样,谢宝真心中一股火气烧起,沉着小脸便大步冲了过去。
她是个护短的性子,谢家的人哪里轮得到外人欺辱?
“临安郡主,我谢家人不白受恩惠,这个给你!”说话间,谢宝真已解下腰间的香茶包丢过去。
元娉娉本想着偷骂谢家小哑巴几句泄愤,却没想到全被谢宝真听见了。恼羞成怒之下,她下意识接过那抛过来的小物件,打开一看,却是一包干花,贵女们时常用来佩戴于身,用以熏香。只是谢宝真别出心裁,用干花和茶叶混合,别有一股沁人清香。
她倨傲问:“这是什么?”
“花茶呀,用以煎水喝能降火去味儿。临安郡主方才咄咄逼人、好大的口气,用这个泡茶喝去去嘴里的味儿才好。”谢宝真乜着眼,笑得凉飕飕的,“礼尚往来,你砸我九哥一块玉,我还你一包茶。”
元娉娉脸色通红,气得满头艳丽的钗饰直发颤,将香茶包往地上狠命一掷,再踏上一脚,指着谢霁道:“你做什么护着他!一个私生奴而已,你们谢府的丑闻洛阳皆知!我不过替你骂两句出出气,你非但不感激,还来羞辱于我?!”
谢宝真道:“谁告诉你他是私生奴?九哥是前兵部侍郎义叔父的儿子,此事圣上也知晓,为表抚恤朝臣遗孤,这才特许九哥随行围猎。你这般污蔑忠良之后,难道是质疑圣上的决定么?”
金堆玉砌的小少女,说话软声软气却字字珠玑,驳得元娉娉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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