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节(1 / 1)
为了防住蜀地的探子,肃宁伯没有往与蜀地临近的城池加大布兵,只让他们提高警备,直至此番开战了,才能调整兵力。
金州城的任务就是守,因而霍籍退兵,守将也没有开城门追击。
兵部在暗暗庆幸先做了防备,否则,就中原那数座城池的布防,被打个措手不及,一夜之间连丢几座大城都不是不可能的。
而刘尚书闭上眼睛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国库没看着丰厚多少,又要兴兵事,亏得他去岁听了蒋慕渊的建议,没有按部就班保守布置,而是继续打南陵、南下催秋粮,要不然,此刻更是两眼抓瞎。
只可惜,蜀地战事来得急了些,南陵那儿的收成还没有落到口袋里……
孙宣一张脸青了白、白了青,他一直以为乔蕴的死是某一个兄弟打压他的招数,直至此刻,他才突然明白过来这其中讲究太多了。
乔靖的借口站得住脚吗?
其实还不足够。
乔靖若无反心,他质疑乔蕴死因,完全可以向圣上请求进京,亲自来接儿子遗体,而不是直接举起反旗,把整个蜀地带入战火之中。
孙璧还是南陵郡王呢,南陵就是他的封地,没有董之望和一众官员支持,他也不能说反就反,乔靖只是驻军领将,身份远不及孙璧,蜀地不上下一心,谁敢让霍籍带兵出蜀境?
说白了,就是一早想反了。
乔蕴的死不过是一个起兵的信号。
孙宣沉沉看了孙祈一眼,难怪那日大朝会上,孙祈的神色会那般沉重。
既然孙祈看穿了,自不会去谋乔蕴的性命,孙睿的城府远在他们兄弟之上,亦不可能自毁城池……
难道乔蕴的死,真的是他自个儿不想活了?
孙宣想不明白,但他知道,他之后要面对的争议远胜半个月前。
是他给了乔靖借口,是他没有“护”住乔蕴性命,死一个质子和战火燎原,在御史们的嘴巴里、折子上,是截然不同的。
圣上为了安抚朝堂和百姓,必然会追加对他的处罚。
思及此处,孙宣只觉得胸口发痛,连呼吸都困难了。
圣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众人,视线从孙睿身上经过时,他不由顿了一顿。
他想到的不是眼下军情,而是梦境中那座跟石像一样的孙睿,数着“二十二年”、“二十三年”,数到了“三十五年”再不肯往下数的孙睿。
圣上不由咬紧着后槽牙,要不是强忍着,他现在就想跳起来问一问孙睿,到底是怎么意思!
是在诅咒他吗?
咒他的天子之位只有短短十三年了吗?
虽然只是一场梦,虽然梦中的答案无从获知,圣上还是对那个梦境深恶痛绝。
这个梦,他已经不是头一次梦见了。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如此,那股子阴冷和灼热,真切得他无法忘怀。
御书房里静得压抑,打破平静的是孙禛。
他骂了一声:“白眼狼!乔靖可真是一只白眼狼!”
圣上听见了,收回了思绪,与众人商议后续安排。
这一议,直接议到了天亮,没有作半点休息,直接上了早朝。
朝堂上,消息一出,一片哗然。
蜀地造反这么大的事儿,很快传得全城皆知,军报送往各个州府衙门,督促他们做好防卫。
一时之间,乔蕴的死又被翻出来大肆议论,朝廷召封王、驻军子弟进京,到底合适不合适。
蒋慕渊一直忙到了入夜,前脚从宫里出来,后脚就询问听风城中状况。
听风语速快,低声禀着。
乔蕴死了在先,不少人倒是同情乔靖,毕竟搁在谁身上,儿子莫名其妙死了,又哪里担得住?
可这些同情,很快又被另一个声音压了下去。
乔蕴的遗体还在京城收着呢,乔靖此刻起兵,难道还指着朝廷把他儿子的棺椁送回蜀地去?乔靖此举,根本没有想过要让乔蕴归故土。
丧报一到,立即发兵,想来是早有反心。
要不是有肃宁伯,反军已然冲出了蜀地。
圣上提前布置此举,声东击西,不就是已经看出乔靖心思不正了吗?
同样是朝廷将领,同样食朝廷粮饷,镇北将军府这么多年军功赫赫,以鲜血换北境今日安康,而镇南将军呢?
乔靖这个反贼,对不起皇恩呐!
“这会儿好些人都夸夫人娘家呢,把乔靖和蜀地官员骂了个狗血淋头,说道五殿下的倒是少了许多。”听风道。
蒋慕渊听完挑了挑眉,轻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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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亡羊补牢,孙宣还真是想了些法子的,孙宣不可能完全摘干净自己,就引着大伙儿去骂乔靖。
把镇北将军府拉出来,有标杆在前,高低越发明显,大伙儿骂起来也言之有物。
战事当前,无论是孙祈和孙睿都不会大作文章来落井下石,不然圣上跟前就先交代不过去了。
他们不参合,御史们上折子就上吧,这个亏孙宣必须吃,能少吃些,不伤筋动骨最好。
之后,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890章 哭惨
御史们能说,百姓们能骂,但这些说穿了,还都是在京城脚下。
战火还波及不到这里,日子与未打仗时也没有什么不同,真要说,就是好些蜀地出产的东西金贵不少。
可那些香料、蜀锦、药材,原就不是过日子时必不可缺的,一年到头也用不上几回,不买便是了。
真正受苦的,还是顶着战火生活的前线百姓。
尤其是两湖一带。
前几年受了大灾,上下官员肃清,天下粮仓的两湖地区,几乎是推倒了再来。
接任金培英的两湖总督薛淮溢也算是有些本事,废墟重建不易,但也不是出不来成果。
手下一溜儿的官员都是新官上任,没有余孽给薛淮溢使绊子,大伙儿齐心协力,把所有的力量都投在了重建上。
重筑河堤、清理淤泥、农田开垦……
有一样算一样,朝廷拨下来的银钱,全花在经济上了。
驻军、练兵?
北不靠狄人、东挨不着东异,中原、蜀地包裹了两湖大半,往南不还有南陵嘛,两湖不可能成为前线,花那个精神、银钱养兵做什么?
打仗又关他们两湖什么事儿?
民兵?又不打仗,统统种田去。
抓紧时间、力气把收成搞上去才是正事儿,天下粮仓可不是白叫的。
薛淮溢计划得很好,想得其实也没有错,可时不待他,事情一次次出现偏差。
先是孙璧反了,宣平与南陵接壤,万幸孙璧和董之望只想守、不想攻,宣平虽说是前线,但也没有受过敌袭,该如何还是如何,打仗的事儿,有余将军带兵顶着,宣平府上下也没费什么劲儿。
哪想到,孙璧反了也就小一年,蜀地又反了,反得轰轰烈烈,反得与南陵全然不同,乔靖那个疯子,他想进攻!
两湖与蜀地,那是陆路连着陆路,水路还连着水路。
千百年了,老百姓依水而居,靠着这一条大河养活,城池依水而建,这个建不单单是靠着水,而是水就从城里过。
乔靖往中原打,还要被高耸的城墙拦路,他若想先吞两湖,大船沿水而下,直接就进城了。
以两湖如今状况,哪里有兵?哪里有训练有素的兵?怎么可能拦得住?
“妈了个巴子!”薛淮溢砸了碗,气得口不择言。
这两年,他全心全意拓河道、清淤泥,田还没种完呢,结果先要便宜了乔靖?
这口气谁咽得下去。
他又不是孙子里的孙子!
底下两个同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推诿了一番,才硬着头皮劝薛淮溢。
“大人,蜀地那儿可能也没那么多战船……”
“是啊,他若是水上力量齐备,最初发难时就该往两湖来,结果,他先让霍籍去打了金州。”
“你们知道个屁!”薛淮溢骂道,“知道乔靖为什么不先走水路吗?
他突然起兵发难,为的就是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先吞下中原几座城池,否则等朝廷调兵到了,靠着城墙死守,能耗他多少时日!
孙璧只想在南陵当土皇帝,乔靖他们想改天换地!他要北上、要图京师,他能让中原拖了他后腿、断了他的补给?
要不是肃宁伯提前准备了,现在中原大半都得落在乔靖手里。
至于我们,我们在蜀地那群人眼里,就是软柿子,想什么时候捏就什么时候捏!
我知道他反了,他坐着船来了,我能拦得住?
我拦得住个屁!”
薛淮溢越想越气,气得恨不能让老百姓把拓了的河道再给填回去,哪怕上游河水把两湖淹了,也不能便宜蜀地那帮龟孙子!
可惜,这也就是气话。
薛淮溢发了老大一通脾气,而后收着性子去见肃宁伯,他再大的气性,也不敢在肃宁伯跟前放肆。
他要哭惨,哭是真哭,惨也是真惨。
他堂堂一个两湖总督,被蜀地那群疯子逼的,连脸都不要了。
这会儿要脸,回头真莫名其妙丢几座城给乔靖,薛淮溢丢的怕是命了。
他到不了黄河,他家门口就是长江,他也不用等见着棺材,他先哭起来再说。
肃宁伯绷着一张脸,听薛淮溢哭了一刻钟。
平心而论,这怪不了薛淮溢,如今状况,搁谁当两湖总督都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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