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1 / 1)
“你可别念叨他了!”翠竹跺脚,“都累了一晚上了,谁还有精神应付他呀,不来最好。”
正说着话,外头传来敲门声。
翠竹这阵子要杨昔豫敲门给敲出心病来了,倒吸了一口凉气,瞪着抚冬道:“可别是你的乌鸦嘴!”
抚冬也愣了。
沈嬷嬷竖起耳朵听了听,道:“一下接一下,还挺有规矩的,不重也不轻,看来不是豫二爷的人。”
说完,沈嬷嬷出去开门,看到外头站着的是听风,她不由也松了一口气。
听风提着手上的食盒,笑着道:“我们爷让给顾姑娘送点心来,谢谢姑娘早上的馒头酱菜。”
顾云锦闻声过来,一听这话,扑哧就笑了:“几个馒头、几筷子酱菜,简单得根本算不上什么,小公爷客气了,还特特让你送来。”
听风眉开眼笑,进了院子,把食盒放在天井里的石桌上,打开给顾云锦看了看。
“顾姑娘这话就太客气了,我们爷饿了一整夜,馒头酱菜吃起来都是山珍海味的,要是尝着不好,怎么还会让您再给添上一回呢?”听风笑着道,“点心是御膳房中午才做的,上回顾姑娘跟郡主说过,您喜欢枣泥酥和水晶桂花糕,爷让御膳房多装了些。”
顾云锦看着食盒里的那两样点心,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了。
她上回就和寿安郡主那么一说,不止郡主记下了,连蒋慕渊都知道了,这份心思,当真极细。
屋子里传出来的徐氏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让顾云锦回了神。
略一思忖,顾云锦问听风道:“北一、北二胡同的重建修缮何时开始?大抵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听风答道:“这事儿还未定下,爷中午陪着皇太后用了膳,出宫后就去府衙了,估摸着今明两日就会和绍大人以及工部的大人们定下个大致的章程。”
顾云锦抿唇,听风虽然没有给详细答案,但她心里也明白,不管何时开工,全部重建少说也要三五月,能在今年入冬前结束让灾民回家住下,就已经算是麻利的了。
可徐氏的身体是经不住那么几个月的折腾的。
看来,还是要再与吴氏和徐氏商议一番了。
听风送完了点心,拱手告辞,刚绕过影壁,抬头就见一辆马车停在了顾家院子门口。
翠竹一看那车上的杨家的家徽,牙根都痛,转头去看抚冬,哭丧着脸啐道:“还是乌鸦嘴!”
杨昔豫从马车上下来,他的视线全落在顾云锦身上,几步上前,关切道:“表妹,这么大的火,你是不是吓坏了啊?别怕,火都灭了,不要紧了。”
抚冬的唇角抽了抽,她们姑娘会害怕?反倒是杨昔豫,若看到昨夜姑娘那厉害又能干的样子,能吓得两脚直哆嗦吧。
顾云锦侧身躲开了杨昔豫,不耐烦极了:“没见胡同里各家各户都忙着吗?这么宽一辆马车,你进来堵什么路?赶紧滚出去,没工夫跟你说废话。”
杨昔豫哪里肯听话,道:“表妹别急着赶人,我是来接你与顾家姑母回侍郎府的。
胡同受灾,你们在这里住着也不方便,侍郎府里上下都不放心你们,尤其是姑母那身体,还是回府静养的好。
你看,游弟回府念书了,我近几日也要搬回去,你的兰苑,日日都清扫收拾,地方也宽敞,你与姑母和嫂嫂一道,是够住了的。”
顾云锦听着听着就笑了,她是气笑的。
她就说呢,难怪今天杨昔豫没有在火灭了之后迅速赶来嘀嘀咕咕,而是来得这么迟,原来,是和杨氏商量这一桩去了。
杨氏的心思好猜,徐老太爷和徐砚为了脸面和里子,都不会拒绝她们避灾,只闵老太太那儿……
恐怕杨氏费了不少口舌吧。
可是,顾云锦一点儿也不想搬回侍郎府去。
说句实在话,搬回去了,徐氏那是去养病的还是去受气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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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搬。”顾云锦只有两个字。
说完,她向听风点头示意,转身进了院子,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杨昔豫这才注意到了听风,他不禁挑眉:“你怎么在这里?可是小公爷……”
话一出口,杨昔豫也觉得不对劲,蒋慕渊和顾云锦按说只在赏花宴上打过照面,顾云锦也只与郡主相熟而已……
听风面不改色,淡淡道:“小公爷昨夜参与救火呢,白天来北三胡同看过灾情,还有些善后事情没定下,让我再来问问胡同里百姓们的意思。
杨二公子,顾姑娘说得没错,一会儿府衙和城防营的人都要过来,您这么一辆马车堵在这儿,实在不合适。
您赶紧走吧,别堵路了。
我再去隔壁问问,先告辞了。”
杨昔豫被听风公事公办的口气噎得说不上话来,可他也没有办法,人家是小公爷身边的亲随,他轻易惹不起。
听风不再理会杨昔豫,走到贾妇人院子门口,装模作样敲了敲门。
第117章 一唱一和
吃了闭门羹就离开,那就不是杨昔豫了。
他在北三胡同吃的闭门羹还少吗?
就像杨氏说的,近些日子的铺垫,局势已经慢慢好转了,虽然缓慢,但就是这样温水煮青蛙的徐徐进展,对他们是最有利的。
杨昔豫上前,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院门。
顾家小院里,没人理会他。
顾云锦忙了一整夜,全当没听见外头那恼人的动静。
动拳头挥扫帚,那都是要花力气的,打人图一个爽快,可不是跟自己的精神过不去。
顾家不理,胡同里还有其他邻居理会。
眼看着辛劳一宿,稍稍能躺下歇口气了,外头却没完没了地咚咚敲门。
贾妇人沉着脸出来道:“一个书生,没脸没皮的,你要读不来圣贤书,赶紧辞了先生,免得坏了人家名声。”
斜对门的粗壮汉子的老娘黄阿婆是个厉害的,插着腰就骂:“丧着脸给谁看呐?
咱们整个胡同齐齐整整的,连个重伤的都没有,你要叫魂去北一、北二叫,那里听说还有几个倒霉的没跑出来。
我看你挺能哭的,赶紧过去嚎两声,给人家当一回孝子,还能拿些银子呢!”
杨昔豫一时间面红耳赤,他不是没有丢人的时候,但像黄阿婆这样撒泼的骂法,还是头一回直面。
黄阿婆憋着一肚子气。
昨夜多凶险啊,要是没有顾姑娘那几句话,整条胡同怕是都没了。
她上午才去看过自家后门那院墙,烤黑了大片,又浸了水,没塌下来就算造化了。
胡同邻居们齐心协力,好不容易保下来了,刚要歇会儿,这白脸丧门星又来添乱。
尽给顾姑娘找麻烦!
杨昔豫知道不能跟邻居们顶着来,他们的偏向是极重要的,他讪讪笑了笑,硬着头皮道:“我来接表妹她们回府去,可是阿婆你看,不领情啊……”
“情?”黄阿婆重重啐了一口,“老婆子见多了不要脸了,愣是没见过像你们这样不要脸的。
胡同受灾,天一亮就满京城都知道了。
我们隔壁李侄子,人家同乡的住城南口,清早就租了车来探望接人了。
你们侍郎府,离这儿就两条街,就算是爬,半个时辰也足够了。
可现在,嘿嘿,讲究些的该用下午的茶点了。
你们呐,行了啊,别把我们全当瞎子傻子,收起那套,再磨磨蹭蹭的,顾姑娘不打你,老婆子打你!
婆子一只脚在棺材里的人了,还怕你小子吗?”
黄阿婆年纪虽大,但中气十足,张口开骂,引的左右邻居们出来张望。
杨昔豫受尽瞩目,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还是只能咬死是接人。
“你姓徐吗?你在侍郎府算个什么呀?不一样是被徐老太赶出门的货嘛!”黄阿婆撇嘴,“你有什么资格替徐家来接人?是徐家老头老太不行了,还是徐家那两兄弟两妯娌断腿了?
滚滚滚,把我孙子孙女吵起来,老婆子打断你的腿!”
杨昔豫气得浑身发抖,可跟一个老婆子吵嘴,显然说不过去。
府衙的衙役和师爷来了,挨家挨户统计状况,杨昔豫顺着杆子下,没有再继续堵路,钻进马车离开了。
黄阿婆不擅应付衙门,叫了儿子出来,自个儿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去休息了。
这一出,自然也添进了茶博士们的说辞里。
京城多少年没有受过这么大的灾情了,茶博士们张口一说,就是各种故事。
有细细讲解火情的,有讲遇难的百姓生平的,也有讲昨夜救火冲在最前面的小公爷,和不辞辛苦的各位大夫的。
也讲到了北三胡同,顾姑娘拦下要逃难的邻居,几句话激起众人血性,整条胡同投入救灾。
素香楼里最热闹。
有客人听得热血沸腾,连声夸赞顾姑娘临危不惧、巾帼不让须眉,引的众人连声附和。
可在一片附和声中,另有一书生阴沉着脸,骂了句:“无知小儿。”
“你说什么?”
书生站起身,高声道:“都道是水火无情,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人安然无恙才是最要紧的。
原本胡同里百姓都要避难去,顾姑娘一意孤行拦下了,这亏得是灭了火,万一没灭呢?那么多邻里性命,岂不是毁在她一张嘴上?
要是北三胡同一并烧了,你们还会在这里夸什么巾帼不让须眉?
分明是头发长见识短,逞一时威风,枉顾性命!”
书生说得慷慨激昂,几句话下去,大堂里霎时间静默下来。
隔了会儿,才有人梗着脖子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书生嘿嘿笑:“明知继母身体有恙,却拒绝回侍郎府静养,顾姑娘真是良善人啊!”
此话讥讽之意满溢。
见大堂里的客人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书生得意极了,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听见楼梯上传来几声鼓掌声。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二楼下来的两人皆是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一看就是簪缨子弟。
那是小王爷孙恪和程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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