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1 / 1)
诸大将越发振奋,徐乾笑道:“此战我等必能大败河间军!”他呸了一声:“那等恶贼,正该挫骨扬灰!”
何浑符非等切齿:“就是,就是!”
至如今,大家都对卫桓的身世有所了解了,张岱行为实在让人发指,一提起,人人愤慨。
也就顾忌着卫桓情绪,这才没有说得明白。
卫桓眸色沉沉如暗夜,喝道:“好了,都仔细些!”
道旁两边的坡地越来越高,林木也越来越茂密,深秋时节,枝叶长草悉数枯黄,却未曾败伏,密麻麻黑黢黢的,正是越来越适合伏击的地形。
卫桓令众人小心在意,又增派哨骑往前探路。
并未发现异常。
大军继续往前急进。
张济仰头,天际乌云流动,正好把一弯明月遮挡得严严实实,一颗星子都不见,整个天幕乌沉沉的。
不知为何,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定了定神,细细将战况及大小讯报都思索了一遍,未果,只抬头却望见前方谷口参差不齐,黑黢黢的仿若一大张的凶兽巨嘴。
“停下!”
忽卫桓抬手,叫停大军。
张济忙打马上前,“主公,不知为何,”他蹙眉:“我总有些不太自然的感觉。”
将“不详”吞下,换上“不自然”,但卫桓肯定听得明白。
张济望卫桓,他骤然叫停大军,“主公可是发现了什么?”
卫桓缓缓摇了摇头。
他并没发现什么不对,只不过,同样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和张济的莫名心惊肉跳不同,他的是一种危机感,一种多次徘徊于生死边缘后,而培养出来的一种对危险的直觉。
他令:“徐徐缓行,各营提高警惕。”
大军慢慢地往前移动。
卫桓仔细地观察观察四周,本他武力过人,听觉灵敏,可惜数十万大军再安静也不可能无声,完全掩盖了或许潜在的动静。
他打马至前军,慢慢前行,踏足陈谷口。
陈谷是个如葫芦一般形状的大谷,非常大,入二三十万大军都不成问题,四周高坡平坦却陡,后面是连绵山梁,非常利于藏军设伏及由上而下冲锋。
那种危机感越来越强烈,如芒针在背,卫桓勒马停在谷口,不肯再进。
他微微眯眼,扫视谷内。
夜风吹拂谷内和坡上的长草枝叶,“哗啦啦”一阵响,并没有任何异常。
伏于坡上高点的张岱蹙眉:“他不肯进来,莫非发现端倪?”
陈谷,正是他和梁尚为这个孽子及并州军寻定的埋骨地。
梁尚缓缓摇头:“不可能。”
他亲自布置安排,自问天衣无缝,卫桓绝对不可能望见端倪。
卫桓却是没有发现端倪,但他同样不肯再进,招手,让薄钧把他穿云弓呈上。
这一把乌木穿云弓,当初还是王芮赐赠,杀丁洪之用。王芮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这弓却是好物。
弓长六尺,沉重如铁的乌木所制,足四石,寻常人拉都拉不开。
卫桓抄过穿云弓,反手抽了三支箭,一搭弦弓已拉开,泛着银色寒芒的箭头对着高坡方向,他眯眼睃视着。
骤一放,“嗖嗖嗖”三声锐器划破空气的嗡动,箭矢如闪电,瞬间激射而出。
“不好!”
梁尚一见,就叫不好,目测卫桓箭矢射程竟超过二百步,可能有二百二十步。
当世箭力最惊人者乃彭越,彭越一箭二百步,已是无人能及。
所以,梁尚安排伏兵,是从离谷口二百步的位置开始布置的。
谁曾想,卫桓竟有如此箭术。
一见卫桓动作,梁尚眉心一蹙,第一次三发箭没中,但多试几次,总有射中的时候。
果然,“嗖嗖嗖”,卫桓连续发了七次箭,箭势始终不见疲软,终于在第七次,“啊”地一声惨呼,有一个河间兵中箭,瞬间从高坡的长草掉落下地。
徐乾一凛:“不好!有埋伏!”
“众将士听令!后军转前军,立即原路撤退!”
卫桓厉喝一声,令旗迅速舞动。
由于这等异常情况,兵士们早有心理准备,迅速就掉头,立即往原路急奔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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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伏被识破,眼前并州军如潮水般退了出去,梁尚霍地站起:“张侯,立即按备用计划进军!!”
梁尚为了这一战,准备长达半月,他甚至亲至陈谷视察过地形,因地形允许,他还制定了一个备用计划。
一旦被并州军发现端倪,不肯进陈谷,即立即率军士沿着坡顶急进,将战场转移到谷口前的长道内。
长道地形没这么好,冲锋也不及谷内有利,但到底还是居高临下的,全歼并州军的几率也不小。
张岱厉喝:“快!!”
“尽歼并州,全军俱赏钱一贯!歼杀卫桓者,赏金五千,连擢三级!!”
隐伏半宿的河间军登时精神一振,潮水般沿着高坡往谷外涌去,他们占据地利之便,最后,成功赶上急退中的并州军。
“很好!”
张岱居高临下,俯瞰下方黑压压的并州军,反手一抽配剑,“将士们,全力冲锋!!”
刹时,喊杀声震天,潮水般的河间军自高处蜂拥而下,“嗖嗖”一轮箭矢如雨,直奔仍身处前军之中的卫桓。
卫桓脚下一蹬,瞬间腾跃而起,薄刃出鞘,“叮叮当当”打下数十支利箭。他顺手把赤红帅氅一扯,利索落回马背上,一打马,迅速汇入并州军中,夜色中再无法分辨。
“众将士听令,立即以圆阵之势,结鱼鳞阵!左右前后,拱卫迎战!!”
卫桓厉声高喝,而后亲卫营齐齐呐喊,将军令送远,一层一层,迅速传至全军。
随即他喝令:“徐乾刘振,你二人各领后军中军!陆延廖芳陈昭谭印,你四人率前锋突围!!”
话罢他一打马,率先而去。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卫桓迅速稳住阵脚,并州军慌乱全褪,凝神应敌。
梁尚面色沉沉:“此子了得,非杀之不可。”
否则,来日必是青州心腹大患。
“张侯,立即擂重鼓!”
……
站稳了脚跟,接下来的是一场硬仗。
激战,血战。
沉沉夜色中,潮水般疾冲而下的河间军,退一步即死,一开始稳住了阵脚的并州军反被激起了士气,破壶沉舟,背水一战,咬紧牙关誓死一搏。
浓重的血腥直冲长空,军靴下的黄土地黏黏腻腻的,同伴倒下去,另一个补上,激烈厮杀你死我活。
卫桓亲自率军突围,血战一个多时辰,终于成功破围而出。
他立即下令,急行军返回后方大营。
张岱梁尚顿足握腕,一路急追,却未能赶上,最后攻了几次并州营寨,无果。
极不甘心,但已人疲马惫,再行强攻必遭失利,只得恨恨折返。
……
卫桓率军成功突围。
只战况惨烈,阵亡兵卒高达五万余,伤者无数,陆延肩膀大腿各中一箭坠马,重伤。其余将领稍轻伤势颇多,只与前者相比,不提。
几个军医齐齐上阵,急救半日,陆延的情况才算稳定下来。
已是有一日深夜,卫桓从医帐出来,面色阴沉如水。
这是他征战生涯中的第一次败绩,本近期就心情不佳,如今更是阴沉如暴风雨前夕。
“主公,如今战局急转直下,于我方有大不利,依在下看来,当趁河间军回营休整,我们立即退回石邑。”
眼下已不适宜继续作战了,退回石邑,石邑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及时止损。
张济跟在后头,熬了两夜人眼看憔悴,只却毫无困意,他长叹一声,拱手请罪:“某未能提前察觉,请主公责之。”
“如何能怪先生。”
卫桓扶起张济:“此等处心积虑的连环计,又有内应,先生也非神人。”
说到此处,他眉目森然,罪魁乃传递假消息的姚安等人。
提起这个,张济也恨:“恐怕,这张岱梁尚在姚安身上下了不少功夫!”
谁知道往日屡建功勋的姚安,居然传了一则假消息?还如此周密,几组人一起汇总得出来的结果。
瞒过程嫣,瞒过姜萱,瞒过张济,也瞒过了卫桓,及中帐内的所有人。
姜萱领的这个密报系统,虽建时仓促,但其实也颇周密的,具体章程众人讨论多次才定下的,后续又不断完善。
后来张济来了,她还特地请教过张济,后者给出一些调整意见,已很不错了。不管是战事还是敌情,都立过不少功勋。
姚安本人,更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虽年少,但擢升全凭功勋和忠心。
也不知,在唯一亲人还在定阳的情况下,他为何就做出此等叛逆之事来?
且除了姚安,还有谁?这事一个人是做不成的。
如今一切,都不得而知,卫桓冷冷道:“我已遣人,前往昌原临戈一带搜擒此人。”
命搜带的同时还有那一片的所有密探,只要将人擒会审过,一切自回水落石出。
卫桓纳张济建议,下令整军立即折返石邑,难携带的辎重尽数抛弃,急行军需赶在张岱反应过来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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