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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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道理!

“大人,”何光颓然跌坐在地,近乎崩溃的拍着大腿道,“怎么查啊!死无对证!难不成还真要翻过天来,闹得满城风雨?”

“若真是那样,即便后期查出什么来,人就能再活过来不成?”

“而且待到那时,整个族里的人都要受牵连,那么草民这一大家子必然要承受来自族人的怒火……轻则一辈子被人唾骂,重则被逐出宗族,生不如死!”

“草民,我,我是分家的庶子啊,能走到如今这一步,混得一席之地,接管族中产业不容易啊!”

“不能,绝不能!”

说到最后,老泪纵横的何光跟最初进来的那个简直判若两人。

不同于官员异地上任,衙役班子大多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姜峰对何家的事情也有所耳闻,看素日风光无限的何老爷成了这副模样,唏嘘不已。

倒是蔡文高依旧言辞锋利,“说来说去,你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

晏骄下意识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句话可能是他今天说的最犀利最一针见血的一句了。

何光口口声声为了整个宗族,其实最看重的还是自己,自己如今的财富地位。

作为父亲,他本该关怀、陪伴女儿成长;

作为何家人,他本该替意外死去的族人讨回公道,纵使要消灭风波和舆论,也该在背地里将真凶绳之以法……

可此时此刻,想让一切恢复平静的他却甘愿选择最愚蠢的一条路。

晏骄和庞牧只觉现在的何光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令人作呕,见也问不出更多,便直接把人打发走了。

阿苗已经在外面打招呼,意思是解剖的前期工作做好了,随时可以解剖。

蔡文高看看阿苗,再看看点头回应的晏骄,最后又看向庞牧,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妄下断论,试探着问道:“公爷,您看何光的话可信吗?”

庞牧看向晏骄,晏骄起来活动下手脚,指了指门口,“我先去验尸,你们慢慢商量,等会儿咱们再讨论。”

一直到去解剖房的路上,刚才那些画面和言语还不停地在晏骄脑海中浮现。

不管何光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提审那位一早就病得起不来床的何夫人似乎势在必行。

不知不觉已是正午,早起来浓如牛乳的寒雾竟悄然间散个干净,露出来一轮南方冬日里少有的灿烂暖阳。

然而仵作房是那样深,那样黑,那样冷,好像再有十个太阳也照不透。

宫仵作似乎很不喜欢跟女尸待在阴冷潮湿的仵作房内,直接迎接到了半路上,“大人,真有必要解剖吗?”

在他看来,死因明确又没有什么体外伤,死者生前比较健康,并没有任何潜伏的病状,这不就是自己喝堕胎药喝死的吗?简直造孽!

不管生前再漂亮,可如今摆在台子上的只是一具已经发生了腐烂、肿胀的,面容扭曲变形的恶心女尸。

晏骄目不斜视的穿戴起鱼皮手套和涂抹了桐油的罩衣,不假思索道:“自然。”

阿苗冲宫仵作做了个安心的手势,“放心吧,师父心中有数。”

宫仵作干巴巴的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解剖工作在一片死寂中展开。

真的像宫仵作说的那样,何阮没有任何明显的外伤,而何阮本人生前也没有任何隐瞒的病症,不太可能猝死,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似乎都在证明何阮是自己想不开,突然喝了堕胎药自杀的。

宫仵作长长的松了口气,才要说“我说什么来着”时,却见晏骄眼睛忽然一亮,“你们看这里。”

话音未落,阿苗已经训练有素的凑了过去,“胃,里面东西的消化模样跟咱们推测的死亡时间十分接近,刚吃完饭不到半个时辰的样子,可以定下来了。”

宫仵作本来还有些期待,可听了这个也不觉泄气,“那又如何?不本来就知道她什么时候死的吗?”

已经简单分析出几种食物的晏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阿苗,把这些记下来,回头去何家问问,跟当日供应的晚饭是否一致。”

阿苗脆生生应了。

晏骄从勘察箱内取出勺子,探入胃袋,舀出一勺又一勺散发着诡异恶臭的粘稠内容物。

“作为何家的小姐,何阮手头肯定不可能常备堕胎药,”晏骄瓮声瓮气道,“所以在她吃饭之前,药应该就已经在身边了。那么矛盾点来了,”她刷的抬头看向宫仵作和阿苗,幽幽道,“换做是你们马上要进行一项极其疼痛可怕,甚至有可能危及性命的见不得人的行为,还会有这样的心情吃的如此丰盛吗?”

第98章

宫仵作认真思索片刻, “临死前不都”

晏骄直接翻了个白眼, 打断道:“你说的那是断头饭, 可何阮知道自己要死吗?”

莫说之前何阮一直在喝保胎药,即便后来发生变故要堕胎, 可也绝不会希望把自己的命都搭上。

宫仵作一噎,脸上热辣辣的, 摇了摇头。

阿苗道:“师父,是何家有谁要害她吗?既然如此, 莫非凶手也是何家人?”

因为宫仵作在场,到底不是自己人,晏骄就没说话, 可心里却飞快的闪过无数推断。

凶手不一定就是孩子的父亲, 但后者肯定脱不了干系。

因此即便凶手不是何家人,肯定也与他们有着某种极为密切的联系,不然怎么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堕胎药混进去呢?

这么说来, 最大的可能性有两种:

第一, 外面的熟人串通服侍何阮的身边人送药;

第二,何家内部某个与何阮有旧仇的人“趁她病要她命”, 既能达到目的, 又能顺利转移视线, 一箭双雕。

第一种可能范围太广, 还需要细细调查, 可如果是第二种呢?

何家谁会看何阮这么不顺眼, 以至于非要置她于死地?

何夫人!?

何光亲口说过, 何阮是妾生女,但自小就被他抱到何夫人膝下养大。

他自己信誓旦旦的声称母女二人关系亲近,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但事实真会如此吗?

晏骄设身处地的想了下,假如自己的丈夫纳了许多小妾,非但让她们怀孕生子,甚至还让自己替她们养孩子,自己是否真能对这个孩子亲近起来?

不,她做不到,因为那样会比杀了她还难受。

当然,她知道自己不能完全以个人想法揣度从出生之日起就被灌输一夫多妻、夫为妻纲思想的封建女人,但这种可能并非没有。

见晏骄陷入沉思,久久不语,脸上的表情却一直变来变去,宫仵作忍不住问道:“会不会孩子的父亲就是何家人?何光,或者是何阮同父异母的哥哥?这种案子之前也不是没有过。”

“不太可能,”晏骄回神,将尸体整理好之后重新缝合,“刚才你们不在,何光说死者生前曾坚称那名神秘男子会上门提亲,若是一家人岂非乱伦,又怎么可能提亲?”

阿苗和宫仵作都点头,“那倒是。”

“行了,”晏骄替何阮擦干净肌肤,想了下,竟又去取了脂粉来,一边细细描绘一边低声道,“我会替你讨回公道的,来世也要做个漂亮姑娘啊。”

宫仵作满脸震惊的看着她,心里慢慢涌出一点儿酸酸涩涩的东西来。

晏骄给自己消毒、除味顺便洗了个战斗澡去跟庞牧汇合时,对方正等她一起吃午晚饭。

“蔡大人还在?”她有些意外的看着双手交叉,老老实实杵在一边的蔡文高。

蔡文高的面皮微微抽了下,竟隐约带点儿委屈的提醒道:“回大人的话,这里是衙门。”

换句话说:这是我家!

晏骄一怔,哈哈笑了起来,热情招呼道:“瞧我,都忙糊涂了,蔡大人吃了吗?来来来,别干站着,没吃一起坐下吃点儿。”

庞牧忍笑看向蔡文高,指了指身边空位,“蔡大人,别客气。”

蔡文高肉眼看见的喘了口气,朝他们拱拱手,“既然晏大人回来了,那么下官就不打扰,两位慢用。”

说罢,也不等两人挽留,径直出门去了。

晏骄一摊手,“瞧瞧,咱们成了鸠占鹊巢的恶霸了。”

庞牧给她盛了一碗热汤,招招手,“恶霸就恶霸,先吃了再说。”

晏骄也是真饿了,一口热汤下去,禁不住长出一口气,“鲜!”

应该是刚捞上来的鲜鱼做的,只取其中最细嫩的鱼肉片成薄片,铺在盆地,倒入煮沸的高汤,鱼片瞬间被烫熟,却又不会太老。

晏骄先吃了小半碗饭填肚子,待饥饿感稍去,这才将方才的发现和结论说了,“你这里怎么样?”

“何光有三女一子,长女是发妻所生,和次女都在几年前嫁了,后面生的儿子何明和三女何阮都认在正妻名下。”庞牧舀了一勺鱼丸,吹凉了才放到她碗里,“里面有汁,小心烫。何夫人自己没有儿子,抱养小妾的也在情理之中,想必即便何光不这么做,她自己也会主动要求的。但妾生的女儿?她自己就有,难道还缺吗?何必弄来放在眼前心烦?”

晏骄点头,“我也这么怀疑。”

说着,她忽然歪头看向庞牧,似笑非笑的觑着他道:“怎么样公爷,听见别人家这许多大老婆小老婆的风流韵事,心情如何?”

庞牧身居高位还如此年轻,偏只娶了一个,这些年外头的流言就没消停过,有笑话他怕老婆的,有诽谤他根本就不行的……私下里也没少有人或明或暗旁敲侧击,恨不得把自己的老婆也一起塞进来。

庞牧又好气又好笑,见左右没人,凑上去狠狠亲了几口,离开时尤嫌不解恨,偏又不舍得,轻轻咬了几下,恨声道:“你就胡说八道吧。”

一个还老这么气他,再要多几个,他得提前几年跟父兄团聚去。

晏骄的眼睛很快变得水汪汪的,主动凑过来回敬几口,“行了,这辈子就咱俩这对怪胎瞎凑合着过吧。”

才说完,自己先就笑起来。

庞牧低低笑了几声,道:“我已经叫老齐他们去打听何明过去几个月的踪迹并这几日何家下人的出入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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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是外头人做的,说不定能找出什么线索来。

“你怀疑跟何明有关?”晏骄的鱼丸咬了一半,里面透明的汁水慢慢在勺子里汇成一汪。

才刚瞎胡闹了一阵子,原本热乎的鱼丸都凉透了,有点腥气,晏大人很熟练地迁怒起来。

“换个。”

这鱼丸真材实料,除了一点儿汤汁里的细盐之外没有任何调味,热热的时候吃也倒罢了,现在凉了,腥气也跟着透出来,外地人还真吃不惯。

庞牧啧了一声,凑过去把那半个吃了,又重新弄了个热乎的给她,“没证据,直觉,反正现在也没什么线索,只要是何阮生前有机会接触到的人都有嫌疑,查查没坏处。”

晏骄嗯了声,得意洋洋的把新鱼丸就着鱼片粥吃掉,“等会儿我让小八查查那天放河灯时咱们遇见过的两个小丫头,下午我先去见见何夫人。对了,”她忽然想起来什么,朝门外喊道,“许倩,你去把冯大夫请来。”

庞牧一挑眉,“哎呀晏大人,你这是势在必得啊。”

晏骄拱了拱手,挑起一筷子牛肉丝,哼哼道:“不管何夫人真病还是假病,我都见定了。”

两人吃了饭漱了口,分头行动。

晏骄带人直接杀到何家门前,门房见了令牌,先诚惶诚恐的行了礼,听说对方要见自家夫人,忙歉然道:“这可真是不巧了,大人,我家夫人病的起不来身,已经好些日子不见客了。”

“这我知道,”晏骄笑着指了指冯大夫,“瞧见他没有?原先可是做太医的,一应的太后、皇上、皇子皇女都看过,甭管你家夫人什么病,必然是药到病除的。”

冯大夫就顺着她的话哼哼一声,瞧着十分倨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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