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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骄示意白宁在炭盆里扒拉了一会儿,后者惊讶的发现又弄出来一个荷叶包着的泥疙瘩,敲开一看,竟然是一大包预先调好味道的肥瘦相间的排骨,看晏骄的眼神都不对了。

你啥时候塞进去的?

“冯大夫说了,两个孩子这几天肠胃都有些弱,不好吃油腻不消化的,”晏骄道,“可到底是长身子的时候,也不能真清汤寡水的,就教了我一个折中的法儿,弄些碎肉沫到稠稠的米粥里,带着米脂,热热的喝一碗也就是了。”

白宁恍然,点了点头,不过马上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飞快的计算了下排骨肉的可能用量,“这也用不完啊。”

晏骄义不容辞道:“浪费可耻,看来只有我们牺牲自我,主动消灭这些该死的余孽了!”

白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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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牧接到了京里的消息,一目十行看过之后难掩兴奋之情,立刻就要去跟晏骄分享。

结果尚未从看护孩子的疲惫中缓过来的定国公推开门之后,愕然发现满屋诱人的肉香中,老婆孩子正抱在一起打饱嗝。

庞牧:“……”

晏骄飞快的抹了抹嘴,一脚将那一团排骨残骸和红薯皮等踢到床下,一脸无辜的问道:“什么事?”

庞牧沉默片刻,“我看见了。”

晏骄也沉默了下,用手指比划了一咪咪,“小白说饿了,我就顺带着吃了一点儿!就这么一点儿。”

刚带着熙儿遛弯回来的白宁:“……你胡说!”

谎言当场破灭的晏捕头决定发挥官场锻炼出来的无耻,马上生硬的转移话题,“哎呀,你手里拿的什么?谁写来的信?”

庞牧叹了口气,上前往她下巴上擦了下,然后将证据展示给她看,“漏了。”

就见他指腹上,赫然是一抹红棕油亮的痕迹。

白宁已经因为丢不起人抱着孩子跑了,小病号平安却毅然决然的出卖亲妈,一边张着胳膊要抱,一边欢快的说道:“爹,娘烤排骨,说偷偷吃格外香。”

晏骄眨了眨眼,嘿嘿一笑,直接抢了信过来看。

信是邵离渊写的,老头儿先酸溜溜的数落了他们走到哪儿搅和到哪儿的精神,然后才是正题:

月初圣人忽然说今年太学成绩不如以往,直接点名斥责了几位教授,首当其冲的就是王文斐的爹□□。

虽然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今年的太学和往年一样优秀,但□□还是诚惶诚恐的上了请罪的折子,说自己才疏学浅有负皇恩,又要请辞云云。

其实这招以退为进基本上混官场的人都会用,但万万没想到,圣人当场准了,命□□回家闭门思过,却没说重新启用的日子。

紧接着,三天后的朝会上,圣人又说户部做了一团糊涂账,打回去重做不说,尚书以下户部有头有脸的官员都被罚俸。

本来混到那种级别的官员主要收入也不在俸禄了,可关键是年底圣人施恩的时候,人家沐浴恩泽,自己却被罚俸……丢大人了!

而其中被罚得最狠的,正是王文斐的叔父。

要知道,王家可是出了一位太后,哪怕她老人家平时从不主动为娘家要好处,但圣人至孝,也都一直主动照应着。

可现在,宫中赏赐不到往年一半不说,族中一位在文人士子中地位崇高、一位在官场呼风唤雨的主战力更被先后斥责、惩处,谁都能看出不对来。

这种猜测在一道圣旨下去,将渝西知府王文斐贬为知县后,直接变为现实。

哪怕没有证据能够直接证明王文斐收受贿赂、无视百姓,但他的不作为已经触怒圣人。若非还顾念一点亲戚情分,直接一撸到底也不难。

庞牧提着儿子在屋里转圈圈,抽空跟晏骄说笑,“太后从不轻易表态,可这回也恼了,听说连着几天都有王家的命妇请求入宫,都被她驳了。这还不算,太后前脚派人传话说凤体抱恙不便见人,后脚却马上同意了其他几位命妇入宫请安。”

晏骄哇了一声,“这打脸够狠够响的。”

瞧瞧吧,我不能见你们,却偏偏能见别人,为啥?看你们就来气呗!

她又把信飞快的看了一遍,将信纸举在空中抖了几下,笑道:“得了,王文斐下来镀金后回朝速度升迁的如意算盘算是落空了。”

本来他才不过三十来岁就做到渝西知府的位置,已经有许多人不满,不过是碍于太后的情面不便言明罢了。

若他勤勤恳恳爱惜羽毛也就算了,可偏偏耐不住性子,急躁成这个样子,不怪大家迫不及待的痛打落水狗。

而且王文斐是长房嫡子,这回东窗事发后,整个长房都会被牵连,哪怕做给圣人和天下人看呢,王家也必然会将资源倾斜到其他晚辈身上,他以后想要升迁,只怕是难上加难。

从原来的天之骄子沦为弃子,中间巨大的落差足够王文斐回味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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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抵达萍州码头时,已经是腊月十一了,距离廖无言师父的寿辰还剩九天,而廖无言和图磬还没到。

因为廖无言难得皮一回,准备给师父一个惊喜,众人先在外头驿站休整一日,第二天一大早才浩浩荡荡的往城中去了。

江南水乡,处处可见小桥流水,本地土生土长的人物也都纤细袅娜,行走间十分动人。

然而谁也没有心思赏景:

因为,又下雨了!

齐远沉默着搂紧了小暖炉,小六叹息着往头脸脖子上抹药膏,一个赛一个的愁苦。

萍州依河而建,不似北方正南正北,一群人顶着凉嗖嗖的雨线走了半日,终于来到廖无言之前说过的大院子外。

雨声潇潇,书声琅琅,竟是许多孩童在大声念诵。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自觉整理了下仪表。

许倩有些紧张的将本就没有褶皱的衣服用力抹了又抹,小声道:“真不愧是廖先生的先生啊,都归隐了还这样热心肠。”

平时说归说闹归闹,大家对廖无言都十分敬重,如今要对他的老师搞突然袭击,亢奋之余更多的还是紧张。

晏骄干咳一声,戳了戳庞牧,“你敲门。”

庞牧难得退缩,“这是你哥的老师的家,合该你来。”

“那这还是你军师兼生死之交的老师的家呢,你来!”

“你来!”

“不不不,还是你。”

“你吧……”

白宁忍不住带头翻了个白眼,“你们犯什么傻呢?都是一起来的,难不成谁还能躲一辈子?不过敲个门罢了,算了算了,关键时候真是指望不上你们,都让开,我来!”

铜制门环的声响在雨声中传出去老远,不多时,里面似乎有脚步声传来,有人站在门内扬声问道:“谁呀?”

白宁一愣,举起来的手僵在半空中,下意识回头看向众人,结果就发现大家跟她一样神色复杂。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啊。

白宁正犹豫要不要继续敲门时,却听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把画着鹤立雪中的油纸伞,下面是久违的素面道袍,然后油纸伞微微抬起,露出来狂放散落的长发和一张熟悉的精致的脸。

“谁”

话音未落,晏骄等人愣住了,临泉也愣住了,两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相遇的人就这么直挺挺的对视。

再然后,静如处子动如疯兔的临清先生突然丢开伞拔腿就跑。

第89章

从两拨人认出对方到临泉拔腿就跑只是一瞬间的事, 也不知是不是临泉在这方面经验特别丰富,反正等众人回过神来时, 这厮至少已经冲出去一丈远了。

不追吧, 对不起他这么玩儿命的跑;

追吧, 连日来备受阴雨冷天折磨的众人实在不想再在雨幕中瞎折腾。

晏骄灵机一动,突然大声喊道:“我哥没来!”

同时她又在心里默默的补了一句, 是现在没来。

就见临泉猛地来了个急刹车,原地踉跄了两下之后一声不吭的转头走回到他们面前, 先整理下因为逃跑而有些凌乱的仪表,然后才重新捡起纸伞抱在怀中,抄起袖子,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懒洋洋地打了声招呼, “呦。”

众人:“……”

呦你爹啊呦!

道袍下摆都湿透了, 装什么镇定自若!

虽然晏骄很早以前就已经清晰的认识到,临泉之所以做了那么多欠揍的事情还蛮吃得开, 脸皮厚绝对是一大优势,但此时此刻再看, 仍然不妨碍她惊叹以及佩服。

晏骄以观察稀奇动物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几眼,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家伙的发质可真不错。

浓密黑亮, 阴雨天竟也能泛出光泽。尤其刚才逃跑的时候在脑后甩动, 简直就像是后世洗发水广告上那些加了特效的画面一样。

晏骄自问他们也算是正常人偏上的发量了, 可跟临泉一比还是被甩出十条街, 这让, 嗯……

她下意识的在一干同伴头顶扫了一圈, 欣慰的确认依旧茂盛,最后视线不自觉停驻在许倩身上,透过她看到了远在京城的另外一个人:

嗯,让英年早秃的许将军情何以堪?

作为晏骄的头号贴身侍卫,许倩无疑有着惊人的直觉,当即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疑惑道:“大人?”

晏骄回神,摇摇头,“啊,没事。”

离京之前她曾见过许将军一面,记得他的发簪比前几年刚见面时更细了,显然是因为需要固定的头发……更少了。

因为晏骄没说廖无言也在路上,庞牧等人也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只说正四处游历,又想起老先生寿诞在即,就过来道贺。

临泉微眯着眼睛看了看众人,末了摇摇头,“你们骗不了我,师兄什么时候到?”

庞牧搔了搔下巴,犹豫了下还是诚实道:“也就这几天了。”

临泉哦了声,了然道:“他晕船。”

短短三个字里明晃晃透出来可惜。

真可惜啊,要是师兄也坐船来,至少也得大半个月才能恢复体力,自然就没工夫骂自己了……

众人沉默。

“小舅舅。”平安欢快道,主动朝他伸出胳膊。

临泉见他手中还抓着自己送的木鸟,面上泛起一抹笑意,收了伞立在墙边,弯腰将他抱起来,“高了,也重了。”

平安呵呵笑着比划了个圈,“我每天都吃这么多。”

临泉勾了勾唇角,朝晏骄他们一抬下巴,“走吧,师父和师母都在。”

晏骄忽然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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