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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禀报,谢家人上门吊唁。

顾珽没有丝毫犹豫,“赶出去!不准谢家人跨进顾家大门一步!若是谢家人敢闹事,直接报官抓起来。”

下人领命而去。

大伯父顾知鸣劝了两句,“这样做,有点不近人情。谢家吊唁,你让他们进门,其实也没什么。”

“我嫌他们恶心。”顾珽冷声说道。

若非罪魁祸首谢茂已死,他要做的就不止将人赶出去那么简单。

“大伯父不用再劝我。我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我承担得起。”

第981章 杀人不见血

景明二年,春。

顾玖从秦王府搬进皇宫。

新修的宫殿,刘诏亲自题名“长安宫”。

长安宫完全按照顾玖的想法修建,一改过往宫殿庄严肃穆压抑深沉的风格。

内有亭台楼阁,有小桥流水,有姹紫嫣红……

有舒适温馨的寝殿,也有宽敞明亮的厅房,还有放着一排排书架的书房,以及紧邻书房用作办公的签押房。

有供孩子们休息的偏殿,也有给宫人居住的房舍。

自带小厨房,甚至还在花园角落开了一片菜地。

将长安宫宫门一关,里面就是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

自顾玖搬进长安宫,刘诏天天往这里跑。

不光是晚上要住进来,白天还赖在长安宫书房处理政务。

顾玖嫌他霸占位置,要赶他走。

他偏不走。

“你这里舒服,椅子坐着不硌人。”

“你可以把兴庆宫的椅子换一把。”

“那不行!朕就喜欢你这里。”

顾玖翻了个白眼,命宫人重新收拾一间屋子,用作刘诏办公的书房。

两间书房紧挨着,就隔着一道门。

如此一来,刘诏不仅可以在长安宫处理政务,还可以召见朝臣。

帝后二人互不干扰,却又彼此相连。

对于刘诏任性的举动,朝臣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换个宫殿办公,比起过往那些任性的举动,这都不是事,可以容忍。

朝臣们能容忍皇帝,却万万不能容忍承平伯顾珽的任性举动。

身为人子,家中老人过世,竟然不守孝。

此乃大逆不道,无君无父,无纲常伦理。

这样的人,就该挂在耻辱柱上,钉死了他。

继母?

继子?

‘母子’关系不睦?

呵呵!

别管什么关系,别管有没有感情,只要名义上母子,顾珽就得披麻戴孝。

这是纲常伦理,是世俗标准,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仗着是皇后娘娘亲哥哥就想为所欲为,做梦!

皇帝同意可不算。

还得问问朝廷同不同意。

御史像是闻到臭鸡蛋的苍蝇,一拥而上,围住顾珽。

一个个撸起袖子,大干快上,弹劾顾珽的奏本犹如雪片一般飞进朝廷,飞到皇帝刘诏的案头。

御史们在奏本里将顾珽从头到脚骂了个通透。

看看御史们犀利的言辞,顾珽哪里还是个人,分明就是个畜生。

不光是御史们激动弹劾,各衙门京官,地方官员也跟着瞎凑热闹,上本要求皇帝严惩顾珽,以振朝纲。

堂堂朝廷一等伯,二品实缺武将,竟然公然同世俗伦理作对。

只因一点陈年旧怨,就不给继母守孝,此例一开,天下岂非大乱。

大周靠什么治理天下?

靠的就是三纲五常,靠的就是孝道。

朝廷官员带头不当人,要当畜生,这样的人不严惩还留着做什么?

难道要留下来,给世人做个坏榜样吗?

朝臣非议,群情汹涌。

有人在报纸上带节奏,不点名含蓄抨击顾珽。

别仗着有皇后娘娘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

大家拿帝后没办法,难道还搞不定你一个莽夫武将吗?

休要小看朝臣的战斗力。

朝堂上这场风波,对于经历了各种勾心斗角,大风大浪闯过来的刘诏顾玖二人来说,不值一提。

但是对于从未经历过朝堂腥风血雨般的撕逼大战,杀人不见血的政斗的顾珽来说,浑身的血已经冷了。

他像困兽一般怒吼。

他想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想要真刀真枪干一架,想要干脆了结一切。

可是他会的招数,他在战场上学到的杀敌战术,在朝堂上毫无用处。

曾经的他,只打真刀真枪的仗,哪里见过刀笔吏杀人。而且杀人不见血,却又字字诛心,句句要命。

裴蔓劝他,“不要理会外面的风言风语,那群御史专门干这个,你要是当真就入了他们的套。皇后娘娘都说了,只是一点小风波,叫你不必在意。”

顾珽怎么可能不在意。

“我不替谢氏守孝,就成了禽兽吗?谢氏间接害死我母亲,又算什么?“

“他们都是胡说八道,根本不了解内情。你别生气了。”

他怎么可能不生气,他都快气得爆炸了。

“我从来没有像今时今日这般厌恶京城,厌恶朝堂,厌恶那群御史。过去我不理解,鲁侯为何始终拒绝回京城,而且对朝堂官员颇有微词。现在我明白了,朝堂就是刑场,御史就是侩子手,朝臣则是监刑官。我一个不碍事,只碍眼的武将,他们都跟对待杀父仇人一样对待我。若是鲁侯回京,怕是要被挫骨扬灰方能让那群御史消停。”

裴蔓叹了一声,“你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在朝臣眼里,就是最大的靶子。”

顾珽冷冷一笑,“我绝不会妥协。”

宁死,也不给谢氏披麻戴孝。

任朝臣弹劾,他绝不退缩半步。

甚至为了划清界限,顾珽带着一家人,搬入顾玖替他购置的新房。

就连朝廷赐的“承平伯”门匾,也让他搬到了新房大门这边挂着。

顾府那边,没事他不会踏入半步。

就因为这事,御史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天天逮着他咬。

要是哪天没有弹劾顾珽的奏本,大家都觉着少了点什么,不习惯。

顾琤数次上门,找顾珽谈话。

顾珽实言相告,“我对你没成见,但是恕我无法替你母亲守孝。”

顾琤苦笑连连,“我全都明白,父亲和母亲都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只是,朝廷非议甚多,你就不担心前程吗?只要做个样子就行了,私下里不必守孝。”

顾珽摇头,坚决拒绝,“你不用劝我,我心意已决。”

顾琤叹了一声,“罢了,我不勉强你。顾珙对我有诸多意见,留在西北不肯回京。写信回来说是他在西北守孝,京城丧葬诸事全凭我做主,我真是拿他毫无办法。”

顾珽说道:“他人在军中,非常时期可行权宜之计。”

一时间顾珽有些后悔,早知会发生这些事情,当初他就留在西北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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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也知道这不可能。

他身为顾家人,皇后的亲哥哥,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留在西北军。

顾琤很苦恼。

接到京城的报丧信件,他以最短的时间完成官府政务交接,然后带着妻儿坐车回京。

紧赶慢赶,到京城已经是景明二年二月中旬。

回到京城没喘两口气,就忙着办丧事,做道场,将谢氏葬入顾家祖坟。

忙完一切,人已经虚脱。

又赶上御史盯上顾家,顾珽被弹劾,顾家上下日子也不好过。

顾珙不肯回京守孝,坚守军中,自然也遭到了非议。

不过顾珙在御史眼里就是个小虾米,犯不着浪费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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