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节(1 / 1)
直到此刻,袁琪才敢放下所有,她张开双臂抱住袁大哥,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这些人在牢房之中受了许多刑罚,却不曾流过一滴眼泪,如今见状,却都不禁湿了眼眶。
正在此刻,从里间走出两人,一个是仙草,另一人却是沈君言。
众人见了仙草,脸色顿时又是一变,毕竟在这些人心中,竟觉着徐慈的死跟仙草有莫大的关系,所以见了她,脸上不由有些过不去。
袁琪忙停止哭泣,对袁大哥道:“哥哥,今日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地把哥哥跟大家救出来,全是小鹿的功劳!”
袁大哥正也震惊为何袁琪居然敢在天子脚下这样胡闹,且又给她“误打误撞”似的瞒天过海,救出众人,如今听了这句,忙问:“这是怎么说?”
当下袁琪跟张伯两人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明,张伯又道:“我本以为这想法太过冒险,本有些不敢为的,却想不到,这位鹿姑娘年纪小小,却是个女中诸葛,算计的如此精妙。”
锦衣卫今日要去顺天府提人,不管是镇抚司还是顺天府,都绝对想不到会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假冒锦衣卫行事。
毕竟这是在京城之内,街头上五城兵马司的人两刻钟巡一趟,谁敢造次。何况若是时间不凑巧,便会跟真的锦衣卫对上,且还要跟顺天府打交道,要瞒天过海又谈何容易。
仙草道:“惭愧的很,实在当不起。此事能够功成,一是多亏了伯伯,在短短两天内便准备好了我所用之物,二是有众位英雄帮手,三是阿琪应对的好,所以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并非我的功劳。”
大家见她谈吐温和,不疾不徐,却极为动听,已觉诧异。
又知道是她的主意,才能救众人逃出生天,心中对她的偏见不由去了许多。
仙草却又说道:“但现在并不是庆幸的时候,这会儿镇抚司只怕得了消息,紧接着京城便要戒严,到时候要走就难了。众位不如趁着此刻,及早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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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琪忙看向兄长。
袁大哥倒是无话,旁边一人道:“我们本是要进京行刺皇帝,为少主报仇的,谁知道竟走漏风声,差点出师未捷身先死。如今就这么走了,如何甘心。”
袁琪也触动心事,忙对仙草道:“小鹿,你这样聪明,足智多谋的,你不如再想个法子,让大家能够行刺皇帝成功?”
这话提醒了众人,大家一时精神微震,不由都看向仙草。
虽然先前在众人眼里,都当她是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可是经过了这一番调度,又见她举止谈吐竟然大有章法,不知为什么,这般风度仪态,竟叫众人心中隐隐地想到了徐慈……有些渴盼她能拿个主意。
谁知仙草听了袁琪的话愣了愣,然后摇头笑道:“先前之所以功成,不过是仗着镇抚司毫无防备罢了,如今闹出这一场,以后可想而知,只怕镇抚使的印信都会更改,防范也会加倍,如何还能再度出奇制胜?各位才得平安,万万不能再度冒险了。”
袁琪想到才救出来的哥哥,当下踌躇着不言语了。
却另有人说道:“为了少主,这条命没了又能如何?我虽然不是跟着少主身边的,却也听说了少主对待姑娘十分不同,姑娘且还称呼少主哥哥,竟不是兄妹,胜似兄妹,如今少主罹难,姑娘既然胸有丘壑,为何不能为我们谋划?若真的功成,非但抚慰少主在天之灵,也完成了少主的遗志,毕竟皇帝若遇刺身亡,将来自然是邺王殿下的天下。”
说话的这人并不是以前跟着徐慈的,却是张伯先前召集的在京城内的清流社之人。
其他人听如此说,纷纷点头。
“请稍安勿躁,”仙草环顾周遭众人,又道:“你们都是少主的心腹,视如兄弟的人,我自然知道大家的心情,但少主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未必就真的已经……所以大家不必先气馁,如今情势非同寻常,倒不如暂时谨慎行事,切勿冒进。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又何必做无谓的牺牲呢。”
大家不由默然。
仙草便对袁大哥跟老胡道:“袁大哥,胡大哥,素日少主最信任两位,如今就由你做主罢。”
袁大哥迟疑片刻,终于说道:“我觉着鹿姑娘说的很对,我们这样急躁行事,毫无章法,非但不能给少主报仇,反而把自己都葬送了,若少主还在,岂不痛心?若少主真的遭难,以他那样的性情,也未必赞成我们如此行事。”
老胡也道:“此话有理。”
张伯也道:“不错,我也赞成鹿姑娘所说。等过了这阵风头不迟。”
众人见三人相继发了话,这才并不再坚持要留,当下张伯跟袁大哥便分派人手,收拾行囊,尽快出城。
袁琪见兄长无碍,心中喜欢,便来扶着仙草要帮她收拾行李一块儿离开。
不料仙草道:“不用带着我,你们且去。”
袁琪惊疑:“什么话?你……不走?”
仙草道:“是,你跟袁兄他们先去,我另有点儿事。”
袁琪呆呆地问:“你有什么事?我留下来帮你。”
“不用,这件事只有我自己去做才妥,”仙草笑了笑,“你走吧,以后有缘自会遇见。”
“可……”这段日子袁琪跟她朝夕相处,感情已深,竟难以割舍,一时急的跺脚:“不行,之前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到底留下来有何事?”
仙草停了停,含笑道:“不要再耽搁了,多留一分就多一份凶险。我是个无牵无挂的人了,不像是你,你还有哥哥,你才跟他重逢,要珍惜跟家人相处的时光,去吧。”说到最后,便轻轻地推了袁琪一把。
袁大哥正在门口跟沈君言说话,早听了沈君言所说,见状也已明白。
当下走上前道:“小鹿姑娘是个自有筹谋打算的人,既然不许我们帮手,那我们便不留了,姑娘自己……也要多保重。”
仙草微笑颔首道:“是,各自珍重吧。”
袁大哥深深看她一眼:“我会再去找寻少主下落,但凡有一点希望就不会放弃。若是有了消息,会立刻来京城找寻姑娘。”
仙草本淡定自若,听了这句,眼中的泪顿时如涌,她掩饰地低下头,缓缓行了个礼:“多谢。”
“小鹿,我……”袁琪也哭了,恋恋不舍地看着她。
袁大哥一狠心,拉着袁琪出门去了。
不多会儿,室内竟只剩下了仙草跟沈君言两人,仙草道:“沈兄为何还不走?”
沈君言道:“你是病人,我是大夫,大夫自然不能扔下病人。”
仙草道:“对将死的病人,大夫还有必要留吗?”
沈君言道:“至少你现在还没死。”
仙草哑然失笑,后退一步,缓缓落座:“你要是不走,这里很快就要危险了。”
“大夫治病,阎王勾命,大夫是跟阎王爷打交道的,再危险能比得过森罗殿?”沈君言走过来,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腕:“该吃药了。”
仙草抬眸看向沈君言:“我今日不想吃。”
沈君言皱眉:“你向来很配合,今日怎么讳疾忌医起来?”
仙草叹了口气,将手抽回,慢慢拄在腮边:“沈兄虽然是治病,却好像也能看懂人心,那么,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下来吗?”
沈君言看着她面上隐约透出的一点寂寞之色,道:“正如我先前所说,你是心有所念,才撑到京城的,所以你如今选择留下来,只怕也是为了你心中的那份‘念’?只不知你念的是什么,是事,还是人?”
仙草闭上双眸,半晌道:“沈兄要是不怕死,又想知道答案,那就跟我一块儿等吧。”
沈君言转身望内而去。
仙草瞥着他青衫一角如同春日的湖水荡漾:“沈兄是改变主意了?”
沈君言温声道:“非也,我怕会等很久,先去煮个茶来吃。”
仙草哈哈一笑。
日影偏斜,过了正午。
因为下过雪,庭前地上有些觅食的麻雀,飞来飞去。
沈君言去拿了一块点心,捏碎了洒在台阶上下。
那些小麻雀起初不敢靠近,慢慢地察觉人并无恶意,便放松戒心,欢欢喜喜地开始啄食。
沈君言回到桌边落座,啜了口茶道:“这外头半天没有动静,此处倒像是世外桃源……”
仙草盯着那些蹦来蹦去的雀儿:“没有动静才好,这会儿他们应该顺利出城了。”
沈君言道:“你呢?你还不吃药的话,就要自讨苦受了。”
仙草却仍是不当回事般散漫一笑。
沈君言正要再说,突然听到院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难道是你等的人终于来了?”沈君言却并无惧怕之意,听着外头的响动,“你等的人好像不少。”
仙草嗤地又笑了。
笑容才方初绽,眼前大门已给人用力推开。
第145章
大门霍然洞开,两侧的锦衣卫持刀飞身跃入,中间一道身影,身上穿着皇帝所赐的石青色的五爪蟒袍,腰扣玉带,脚踏宫靴,头戴忠靖冠。
此人身量高挑,气度高贵,容颜却秀丽非常,正是小国舅颜如璋。
颜如璋还没进门就看见厅内坐着的两人,当下抬手示意。
两侧的锦衣卫们见状,便都在厅外旁侧站住。
颜如璋扫一眼沈君言,继而看向他旁边的仙草。
在他找来之前心中就已经有数,所以此刻真正见了人,也并不觉着如何的意外。
可最让小国舅吃惊的,是仙草的样子。
当初离宫的时候,还是个脸上略有些婴儿肥的少女,但是此刻相见,却如此清瘦,似弱不胜衣。
可改变最大的并非她的形貌,而是那种气质。
若即若离,疏疏淡淡,似空谷幽兰,泉林之风,让颜如璋初初看去的时候,几乎以为是另一个人。
此刻沈君言已经站起身来。
仙草却并没有动。
沈君言走到厅门边上,向着颜如璋躬身行了个礼:“这位大人,不知有何贵干?”
颜如璋不由一笑:“你是何人?”
沈君言温声道:“在下姓沈,是个大夫。”
“大夫?”颜如璋忍不住又看一眼仙草,却见她懒懒散散地瞧着这边儿,无惊无怒无悲无喜,就好像是看着完全跟自己不相干的一幕,颜如璋问:“你给谁治病?”
沈君言抬手示意道:“正是这位姑娘。”
颜如璋道:“哦,她病了?”
沈君言彬彬有礼的:“是,还病的不轻呢,先前还不肯喝药,我正犯愁的紧。”
颜如璋复一笑:“大夫倒是仁心之人。”他说了这句,走到仙草身前:“小鹿姑姑,你怎么见了我,跟不认得一样?”
仙草抬眸,迎着他凝视的目光道:“我现在又不是宫内的女官了,小国舅不必再以旧日的称呼相唤。”她说着起身,向着颜如璋微微倾身行礼:“草民参见颜指挥使。”
颜如璋眉头微皱,握住她的手臂:“你……”
仙草却云淡风轻地一笑,道:“小国舅既然找来此处,必然也是有缘故的。你要如何处置我,我都认了。只不过这位沈兄,是给我看病的大夫,对我有再造之恩,请你万万不可为难他。”
“你,”颜如璋欲言又止,终于眼神复杂地说道:“皇上已经知道了,你跟我回宫面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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