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酒楼里的掌柜在这时跑了出来,他是识的楚霂辰的身份的,以前楚霂辰在杏城任职时,来这家酒楼吃过几次饭,所以他能认得楚霂辰。
他一见到楚霂辰,立刻吓得直发抖:“少,少帅,你怎么来了?”
楚霂辰看也不看他,只是问:“他们几个,为什么要动手打那个孩子?”
那掌柜的回答道:“少帅有所不知,这孩子手脚不干净的很,经常来我们店里偷东西,今天刚好被逮到了,就想教训他一番。”
蒋筱星也在这时走上了前来,她一听那掌柜的话,便立刻走到那孩童的面前。她一边扶起那个孩子,一边用绢帕替他擦去脸上的血迹:“你为什么要偷东西?”她看着那孩童问道。
那孩童看了她一眼:“若是能够吃得饱穿得暖,谁还想着出来偷东西?”说罢,他又细细打量了一眼蒋筱星的穿着:“你是不会明白的。”
楚霂辰也在这时走上了前来,他看着那孩童说道:“你说你吃不饱穿不暖,可这杏城,已经是整个华北地区最为富庶的地方之一了,你又如何会吃不饱穿不暖?”
“富庶?”那孩童冷笑道:“富的都是他们本地人!我们这些从东洲逃难过来的,可没有这种好日子过?”
“东洲?”楚霂辰皱眉:“你是从东洲逃难过来的?”
东洲本同杏城一样,也属于华海地区的沿海城市之一。大概是在两年前,日军大肆进攻东洲。东洲的军队虽拼死抵抗,但最终不敌,导致东洲沦陷。大批日军涌入城中,城中的百姓为了活命,纷纷逃难到了各处。有的,来到了杏城;有的,去了林州;也有的,逃到了南平;更有的,甚至还来不及逃跑,就直接死在了日军的枪下。
这些年来,楚霂辰一直都在致力于收回东洲,将入侵的日寇全都驱逐出去。可一直到他前世身死,他都没能做到。
这一直是楚霂辰心中的一根刺,他一直为没能收回东洲耿耿于怀。
此刻他听见那孩童这么说,目光顿时冷了下去。他看着那孩童问:“你们从东洲逃难到杏城,当地的政府不管你们吗?”
“一开始管的。”那孩童回答道:“后来就不管了。”
一开始管的,后来就不管了?这话是什么意思?楚霂辰的神情变得更加阴郁了。
那孩童见他没有说话,便又说:“军爷若是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去我们居住的难民营看看。到了那里,你就会知道我们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楚霂辰收紧了目光,他看着那孩童:“你说的难民营在哪?带我去看看。”
那孩童已经从掌柜的口中知道了楚霂辰的身份,一听他这么说,立从地上爬起了身来。
楚霂辰刚要走,那酒楼的掌柜立刻拦住了他:“少,少帅。”
楚霂辰仍旧不看他,只是说:“你去通知一下韩睿,说我在北边的难民营里等他。”韩睿原本是杏城的副将,三年前童志远去世以后,楚霂辰便提拔他做了布防官。
那掌柜的自然是知道韩睿的身份的,在楚霂辰话落以后连连应了几个是。
楚霂辰又对着蒋筱星说道:“星儿,你和彤彤留在这里等我。”他说完,便要跟着那个孩童向前走去。
“楚霂辰。”蒋筱星在这时叫住了他。
楚霂辰停下脚步。
“我跟你一起去。”蒋筱星走上前来看着他说道。
楚霂辰微微蹙眉,他并不想蒋筱星跟自己去这种地方,但见她神情这般坚定,他也就没有拒绝。
两个人带着楚彤,跟着那孩童走了好长一段路,最后穿过一条狭小的弄堂,终于到达了那孩童口中的难民营。
蒋筱星到时,根本就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一个个简陋低矮的帐篷里,挤着大大小小数十口人。他们或年迈,或幼小,或者是男的,或者是女的,他们全都缩在一个角落里,或忍饥,或挨饿。他们的神情都是一样的,都是在历经战争,痛失亲人,流离失所后绝望,惊恐,无助的神情。
蒋筱星一时间看的很是揪心,她抬头去看身旁的楚霂辰,却发现他的神情早已变得冰冷。
有一个母亲,正带着她的两个孩子在路边挖树根。
蒋筱星走过去看着她问道:“你在做什么?”
那妇人抬起头来看着她说道:“我在挖树根,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两个孩子又一直喊饿,我就想挖点树根煮给他们吃。”
蒋筱星听完,立刻把自己手上的镯子摘下来递给了她:“这个镯子你拿去点当铺里换点钱,给孩子们买点吃的,他们这么小,吃树根怎么行?”
那妇人接过她手里的镯子,连连朝着她磕了好几个头:“这位夫人,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蒋筱星赶忙去扶起她:“大姐,你别这样,这是我应该做的。”她的眼泪其实已经模糊了视线,踏进难民营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心里就格外的难受。
楚霂辰始终一言不发的站在她身旁,蒋筱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从他脸上的神情来看,蒋筱星知道他的心里也一样不好受。身为华海地区总司令的儿子,手上掌管着数十万人的军队,然而在他们管辖的地方,却有一批人生活在这样的水生火热中。
他们没能守住东洲,没能救出那些死在日军枪下的百姓。现在,就连这些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幸存者,他们也没能守护好。
楚霂辰一时间握紧了双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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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睿在这时带着军队赶到,他下了车以后一路跑到楚霂辰的跟前,向他立正敬礼道:“少帅。”
楚霂辰也不看他,只是目光阴冷的望着前方:“韩睿,这是怎么一回事?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第25章 困境 ...
楚霂辰站在办公室里, 听着韩睿跟他解释道:“开始的时候, 属下一直致力于难民的安置工作。可这一年来,从外面涌进的难民人数越来越多, 再加上日本人在占领了东洲以后又对杏城虎视眈眈, 属下实在是。。。”
他并没有把话说完,而是说了一半。
楚霂辰转过身来看着他:“所以, 你就任由那些难民自生自灭了?”
韩睿低下头去:“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少帅责罚!”他话刚落下, 一旁的徐副官就走上前来替他求情道:“少帅请息怒, 韩长官他这两年来一直都在想办法安排难民的去处,只是难民的人数实在是太多,日本人又对我们虎视眈眈,韩长官他实在是心有余而人力不足。”
楚霂辰是了解韩睿的, 他虽然有些地方做的没有童志远那么好, 但对国家和杏城的百姓却是尽心尽力。就像他说的那样,这两年来日本人把目光方向了杏城。他身为杏城的布防官, 必须要办法守住杏城, 守住城中的数十万百姓。
楚霂辰想了想, 决定先给他一个机会。他看着韩睿说道:“三天,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 安置好那些难民。否则,军法处置!”
韩睿在听完他的话以后面露难色:“少帅要责罚,属下无话可说。只是,少帅要属下在三天时间内安排好那些难民, 属下实在是无法做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楚霂辰问。
韩睿回答道:“少帅有所不知,这些年来,属下该安排的全都安排了,能用上的地方,也全都用上了,就连当地的百姓,也分别收养了一到两个孤儿。剩下的那些难民,属下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了。”韩睿说的是实话,当初东洲沦陷,出逃的百姓人数多达十万。其中有四万多人逃到了杏城。韩睿在接纳了这些人以后,一直都在想办法安置他们。只是,避难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就算他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也远远达不到实际的需求。
蒋筱星在一旁听着韩睿的话蹙起了眉心,她忍不住问道:“就不能造一些安置所或者福利院之类的,收留那些难民吗?”
韩睿看着她说道:“少奶奶说的,我也有想过。只是建造安置所和福利院耗资巨大,如今战事吃紧,军队开销又大,再加上又要向国外采购武器,我们实在是没有多余的资金去建造安置所或者福利院了。”
韩睿说的沉重,蒋筱星听得也沉重。她看了一眼楚霂辰,却发现他正背对着自己站在窗口。有一抹光刚好打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背影衬托的愈发落寞了。
过了许久,楚霂辰转过身来看着他问道:“除了杏城以外,同样收留了难民的南平,是不是也是一样的情况?”
韩睿微微低着头:“属下不敢断言,但我想除了林州以外,南平应该也跟我们一样。”
蒋筱星顿时心惊,她方才以为只是杏城有一部分人生活在这样的水生火热之中,但现在看来,不只是杏城,就连南平也有。更甚至在全国上下的其他地方,也都有这些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人们。
楚霂辰沉默了一会以后决定道:“韩睿,先派人去难民营,送些食物和过冬的用品,要确保那里的人能够安全过完这个冬天。剩下的事情,等我回去向总统府报告以后再做处理!”
“是!”韩睿在听完楚霂辰的话以后立刻应道。
从杏城回林州的路上,楚霂辰坐在车里没有说过一句话。蒋筱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就没有去打扰他。
回到林州以后,楚霂辰便开始致力于难民的安置工作。除了杏城以外,同样收留了三万多难民的南平也是一样的窘境。
蒋筱星原以为有了总统府的出面事情很快就可以得到解决,然而她没有想到,事情要比她想象中艰难得多。
因为战事吃紧,各地都不知道日本人什么时候会发动进攻,所以把大量的资金都投入到了军事中去。
即便是总统府,在随时可能会到来的战争和难民之间,一样选择了前者。他们最后拿出来安置难民的资金,竟只有全部费用的三分之一。再加上楚远博从军队里拨出的一部分,仍旧无法达到实际的需求。
楚霂辰一连几天都在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时常回来的很晚。有时候蒋筱星睡了,他都没有回来。有时候蒋筱星从睡梦中醒来,就看到他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想着办法。
这本不该是他一个人的事,然而却只有他一个人真正心系百姓。
蒋筱星其实也很想帮帮他,然而这样的乱世,她一个女人又做的了什么?
这天下午,她上完了课,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发着呆,沈黎晓在这时走了过来。
“筱星。”她一连叫了几声,蒋筱星都没有反应。
最后还是沈黎晓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蒋筱星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黎晓。”她看着沈黎晓问道。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沈黎晓看着她:“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呢?”
蒋筱星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沈黎晓也跟着笑了笑:“对了,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蒋筱星看着她问道。
“这周末,我打算在悦府茶楼办一场书画会,到时候,除了我们书画会的成员以外,我还邀请了一些,在诗书画方面颇有成就的文人雅士,你记得准备一下,到时候和我一起参加。”沈黎晓说到。
正逢乱世,蒋筱星其实并没有这种闲情逸致。她还记得,那个母亲带着两个孩子在她面前挖树根的样子。只是沈黎晓已经邀请她了,她便只能点了点头。
一个想法忽然在她脑海里闪过,就好像走在死胡同里的人,又看到了其他的出口。她叫住了沈黎晓:“黎晓,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蒋筱星把自己在杏城看到的一切全都告诉了沈黎晓,沈黎晓在听完以后沉默了下来。她许久才问:“那到现在,也没安排好那些难民吗?”
蒋筱星摇了摇头:“各地加起来的费用,也只能够用来安置一部分难民,剩下的一部分,还是没有办法。”
这些事情,还是蒋筱星在饭桌上听楚远博和楚太太说起时才知道的。楚霂辰从没有跟她说起过这些事,似乎是不想让她担心。
沈黎晓看着她问:“那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蒋筱星抬起头来看着她:“我想你这周的书画会,改成拍卖会。拍卖的东西,全都是我们书画会成员的作品。可以是诗歌,散文,画作。到时候,再邀请各界的名流人士参加,然后对外宣布,这场书画会的目的,是为了帮助那些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国人,我想到时候,一定会有人愿意帮忙的。”
沈黎晓听完她的话以后点了点头:“你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既提高了我们书画会的意义,又帮助了那些难民。”
蒋筱星笑了笑:“只是就我一个人还不够,我需要你和大家帮我。”
“没问题。”沈黎晓说道:“我待会就把所有的成员召集起来,跟她们说下你的想法,以及这场拍卖会的意义。”
“嗯。”蒋筱星点了点头。
沈黎晓又说:“只是这样一来,这周的书画会就不能在悦府茶楼举行。”她说着,又朝蒋筱星眨了眨眼睛:“那里太小了,得在我新亚饭店才行。”
蒋筱星笑了笑,随后便跟着她一起向着门口走去。
楚霂辰晚上回到家时,蒋筱星还没有睡,她正坐在书桌前想着拍卖会的事情。
见他回来了,蒋筱星立刻抬起头去看他:“你回来了。”
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往常这个时候,蒋筱星已经睡下了。可此刻,她却还坐在书桌前,弄着什么东西。楚霂辰看着她问了一句:“还没睡啊。”他眉心间竟是疲态,有些事情,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终不是他一人之力可以解决的。
蒋筱星在这时站起了身来,她走到楚霂辰的跟前:“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楚霂辰脱下自己身上外套,问道:“什么事?”
蒋筱星把拍卖会的事情说了一遍,楚霂辰在听完以后看着她问道:“这是你一个人想出来的吗?”
蒋筱星笑了笑说:“也不全是,正好黎晓要在这周末举办一场书画会,我就想着,把书画会改成拍卖会。”
她的笑很是好看,让楚霂辰在这个黑夜里好似化解了所有的疲惫。他一时间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
蒋筱星愣了一下,她虽然已经是楚霂辰的妻子,可她还是不习惯和他之间这种亲密的动作。她本能的想要躲开时,却听见楚霂辰在这时说:“谢谢你,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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