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1)
当他将那妇人擒住,以此要挟他退兵时,萧统领当时就慌了神,没再继续动手,盛和帝见状怒斥,“家国大义比任何事都重要,萧爱卿休要上他们的当!朕只有一个,女人还有千千万!”
可此事对萧统领而言并没有那么简单,“皇帝谁都能做,我的妻儿却是无可取代!”
只因他的夫人已怀有四个月的身孕,夫妻多年,他实不忍让她牺牲!犹豫再三,萧统领最终挥手呵令手下皆住手。
说时迟那时快,时谦趁机纵身一跃,直奔盛和帝而去,如风般闪现在他身后,将剑横在他颈间!
仇人近在眼前,时谦多想将他一剑了结,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他要生擒陈弘益,一桩桩揭发他的罪行,要天下人心服口服!
“陈弘益,当你密谋算计,夺取我皇位之际,可有想过会有报应?”不等他回答,时谦又接口反讽道:“你肯定不会去思量这些,因为你早已被权势冲昏了头脑,根本不会顾忌是非道义!你以为你的罪行掩盖得很完美,殊不知人在做天在看,因缘果报只会迟来,从不会缺席!”
“劫持皇帝可是死罪!你这贼子最好放了朕,朕还可考虑留你一条活口,若再执迷不悟,便连全尸也难!”
“事到如今你还嘴硬?当真是无耻之徒!”紧拽着盛和帝,时谦沉声威胁,“立即命他们住手,否则我可不敢保证自个儿会不会手滑!”
此时的盛和帝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就怕那剑在他颈间滑出一道口子,赶紧下令命儿子们收兵,“住手,统统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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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时谦以为胜券在握之际,背后忽然传来同样的威胁声,“放开我父皇!否则宋余音性命不保!”
时谦惊恐回眸,就见那大皇子陈瑞泽竟然绑架了宋余音,以她来要挟!
纵然时谦没吭声,他那紧蹙的眉头也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思,陈瑞泽暗叹自己所料不差,他真的在乎这个女人!当下越发狂妄,“我再说最后一遍,放了我父皇!”
眼看时谦竟有些犹豫,卫平渊当即扬声提醒,“事分轻重缓急,万不可被儿女私情误了大业!”
今日宋夫人也在场,看到女儿被挟持,她担忧不已,然而此刻的她正被儿子宋承岩护着,根本不许她近前,“恕孩儿直言,此刻情况危急,娘您即使上前去也根本做不了什么,只会添乱,甚至还可能破坏妹妹的生机,还是静观其变吧!”
被儿子这么一提醒,她也不敢贸然行动,只能压制着心底的慌乱,默默观察着,暗自为女儿祈祷。
为了报仇,时谦筹谋了太久,宋余音也晓得皇位对他的重要性,眼看着就要成功,她实在不愿成为他的绊脚石,他当然明白,身处黑暗太久,下一步就是黎明,即使卫家有私欲,但也为此安排了许久,胜利近在眼前,他若放手,其他人都会跟着遭殃!
紧攥着盛和帝的胳膊,时谦目视于陈瑞泽,不屑冷哼,“你觉得我会被一个女人威胁?实在可笑!本来我还想看在亲情的份儿上留你父皇一条生路,可你居然威胁我!那就尽管动手,你父皇也再无生还的可能!”
宋余音本想告诉他:不能放,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可话还未说出口,就猝不及防的听到了时谦的答案。她心里是愿意为他牺牲的,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但当这话从时谦口中说出,意味全然大变!
虽是同样的结果,但意义完全不同,纵使此刻她的心被深深的刺痛,她也还是忍不住为他考量,毕竟他身负重任,且卫家那群人的命运都与他紧紧相连,总不能因为她一个女人就让他们功亏一篑,牺牲一个,保住众人,倒也划算,站在他的立场,似乎只能这样选择。
原本女人之于江山而言根本就不足一提,他会牺牲她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他能完成心愿就好。
思及此,宋余音再不计较什么,绝望的闭上了双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实则时谦是想着只要他假装不在乎宋余音,陈瑞泽就会顾念他父皇的安危,不再冒险,但陈瑞英似乎不信他的话,邪佞一笑,猛地用力将剑收紧!
眼看着她那白皙的颈间似乎出现血迹,时谦再也做不到无动于衷,高呼住手!
看来他还是在乎的啊!就在陈瑞泽得意松懈之际,腰间忽觉刺痛,紧跟着就见一道暗影压过来。低眸一看,身侧竟有一把匕首刺向他!
顺着那持刀的手臂往上看去,陈瑞泽怎么也料不到,行凶之人居然是他的六弟!
“瑞英!你……”
在他尚未反应过来时,陈瑞英已迅速将宋余音揽入怀中,望向他的眼神尽是冰冷与陌生,薄唇缓缓吐出心内的底线,“谁也不能伤害音音!”
类似这样的话,宋余音听过很多次,她一直都以为陈瑞英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真的为保她什么都愿做,哪怕挟持她的人是他的兄长,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即便他们不是一母同胞,却也是同一个父亲,他竟能狠得下这样的心,震撼的宋余音一时间竟忘了该说什么,只愣愣的望着他,而他则紧搂她臂膀,护她退后,远离危险。
凝着她颈间的一丝血迹,陈瑞英心疼且自责,眸间再无冷漠,只余柔情,“抱歉,害你受伤了!”
摇了摇头,她只道没事,“冒血丝而已,并不严重。”
被挟持的盛和帝看到这一幕,义愤填膺,悲声怒斥,“瑞英!你这逆子,怎可为了一个女人而与手足自相残杀!”
一个谋逆者,又什么资格指责他?陈瑞英心底有杆秤,黑白分明,若然做错了事,即便是他的父亲,他也无法原谅,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扬首反讽道:“你可以为权势而不择手段,大哥也可为维护你而不惜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子,我却做不到助纣为虐!音音她是无辜的,我绝不允许她受到伤害!”
时谦一直认为陈瑞英对余音只是泛泛之情,未料竟深刻至此!目睹这样的场景,时谦心中百感交集,既有一丝酸涩,又恨自己没保护好余音,才害得她身处险境。深感愧疚的他遥遥呼唤道:“余音,快过来!”
听到他的呼声,宋余音的心瞬时揪扯在一起。若是以往,她肯定奋不顾身的跑过去,与他并肩。可是经历过方才的变故,再望向时谦之际,一丝莫名的陌生感将她重重包裹!
所谓深情,从来都只是她的独角戏啊!她误以为两人的感情深似海,实则到了紧要关头根本经不起考验,她可以为他去死,可他呢?其实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
是以当他呼唤之际,她并不想到他身边去。与此同时,陈瑞英期待的望着她,紧攥着她的手,只盼着她能选择留在他身边。
迎上他殷切的眼神,宋余音只有感动,始终谈不上感情,终是将手缓缓抽回,默默退至一旁,离他们两人皆远一些。
宋承岩见状立即上前,将妹妹护在身后。
阔别许久,再逢兄长,宋余音心下凝聚着万千委屈,但又觉无比心安。也许只有家人才是始终如一,其他的感情太过缥缈,转瞬即散!
陈瑞泽被擒,盛和帝又在时谦手上,目前的局势再明朗不过,卫纲放下疑惑,适时呼吁道:“宣惠帝诈死不过是权宜之计,而今真相大白,盛和帝此人狼子野心,谋害亲侄夺取皇位,大逆不道,天地不容!既然宣惠帝还在人世,那他依旧是我们的皇帝!”说着卫纲率先朝他跪下叩首,“恭迎吾皇回宫!吾皇万岁!”
紧跟着丞相亦表示归服,其他官员再不观望,纷纷上前跪下行礼,高呼万岁!
江山转眼易主,所谓忠臣不过是墙头草随风倒,眼看着众人皆倒戈,盛和帝愤怒又绝望,多年的心血居然就这样毁于一旦,他如何甘心?然而此刻大势已去,他又能如何?
尤其是瑞英刺伤瑞泽那一幕,着实伤了他的心,他最在乎的孩子啊!居然这般意气用事!
默立在一侧的庄睿太后忍不住抹泪,她的孩子终于回来了,终于夺回属于他的一切,她这颗紧揪了三年的心才真正落下啊!
立在中央的时谦目睹这一幕,眼眶泛红,这曾是无数次梦到过的场景,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为了这一日,足足等了三年多!
但当心愿终于达成之际,为何他的心底竟无一丝喜悦?大约是宋余音那冷淡防备的眼神刺痛了他。
她一直在他身畔默默支持,为了他甚至连命都可以不在乎,但方才的那一刻,他的话却像刀子一样狠剜她的心!
他多想跟她解释一句,其实那不是他本意,但当他望向她,想要走向她时,她却红着眼转了身,去往她母亲身畔。
她眼底的那抹失落与绝望都尽数落在他眸间,那一刻,他竟似感同身受一般,跟着她一起绞痛难当!
热闹与荣耀都是他的,当他载誉而归,夺回属于他的一切时,她却觉得她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也许,根本不算丢失,因为从不曾拥有过,这么多年,都只是她在自欺欺人罢了!
当爱幻灭以后,失去了信念的她只觉身心疲惫,整个人空落落的,一如蔫儿的花蕊,浑没了生机!
第50章 被舍弃的宋余音
她想逃离这令人尴尬的场地, 然而周围被侍卫封锁, 任何人都不得擅自离开。
正为难之际, 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余音!”
晓得背后是谁,她甚至连回眸都不愿, 生怕被他瞧见自个儿狼狈无措的模样,可他终究还是过来了, 行至她身边, 与她轻声道:“可是累了?我让人送你和岳母大人到后殿歇息, 这边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待我解决之后就去找你。”
明明听到了他的话, 可她并不想回应,只默默垂眸不语,掩下心底的痛楚。
宋夫人见状拉着女儿的手打起了圆场,“音儿受到了惊吓, 尚未回过神来,礼仪有失还望皇上见谅,您去忙吧!臣妇会照顾好音儿的。”
有岳母发话,他才稍稍宽心, 那边的官员还在等着他处理盛和帝, 他不可耽搁,遂又走近宋余音, 试图安抚,“余音, 那件事是个误会,稍后我会与你解释清楚。”
奈何她根本不予理会,他只好落寞转身。
是是非非,她已经不想再去琢磨,每每想起那一幕,她都觉心在滴血,痛贯心膂!好在母亲陪在她身边,关切的询问她的状况,被打岔的她才稍稍宽慰些。
这边厢,盛和帝那一脉的子嗣皆被关押,等待皇帝一一审判定罪,卫纲认为当务之急是要举行登基大典,唯有登上皇位,时谦才能名正言顺的处决盛和帝。
然而大典需要准备,礼部快马加鞭也得十日左右才能备齐各项所需之物,唯一让人头疼的是,新的龙袍最快也得三个月才能缝制完成,卫纲认为等不了那么久,遂提议将先皇当年登基的龙袍拿出来备用。
当年先皇登基之际正好二十岁,身形与现在的时谦差不离,那龙袍一直收在库房,一如崭新的一般。
情况特殊,容不得多等,时谦也怕夜长梦多,于是应允了卫纲的提议,而卫纲又对礼部发号施令,命他们不管用什么办法,务必要在五日之内准备好登基大典!
虽说时谦也没什么异议,但卫纲做这些安排时根本不曾询问过他的意见,好似真当他是傀儡一般。丞相有些看不过眼,捋着胡须不满道:“操之过急未免会出现纰漏,若然一切从简的确可以提前登基,但若大典寒酸,岂不是被人笑话?卫大人这般自作主张,可有问过皇上之意?咱们做臣子的只能提议,最终结果还是该由皇上来裁决!”
丞相之言正是时谦之意,只不过大局初定,他也不好当面怼卫纲,毕竟尚未正式登基,与他冲突并无益处,是以他此刻仍旧装作对他言听计从的模样,待登上皇位,大权在握之际,再借用丞相的势力制衡卫家!遂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两位爱卿所言皆有理,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尽快些好,至于登基的时日,最好找钦天监来算,寻出最佳的日子。”
时谦顺水推舟的将责任推给钦天监,如此一来,两边都不得罪,他们也都不好说什么。
钦天监仔细算过之后,认为冬月二十八是个好日子,于是这登基大典就定在七日之后。
商定好此事,时谦才算松了一口气,众臣纷纷告退,卫纲却无退下之意,似乎还有话要说。
他的意图,时谦料得到,无非就是想问他如何晓得密道一事,时谦早已备好说辞,“看话本子来的灵感,瞎掰而已,卫将军不会信以为真吧?至于太后,估摸着是思子心切,当我是真的陈临致,又先摆脱陈弘益的控制,才会顺水推舟的帮我说话吧!卫将军若是有所怀疑,不如撬开地板瞧瞧?”
如今他身为臣子,自是没资格去撬皇帝寝宫的地板,真这么做也会被人质疑,思量再三,卫纲不敢冒险,但自此开始对时谦有所防备,这个少年不简单,他必须好好把控,以防他有逆反之心!
待一切忙完,来到宫殿门口时他才发觉天色已暗,无星无月,唯有呼啸过耳的北风。
今日这一切,如惊梦一场,命悬一线,险些全军覆没,索性老天对他尚算眷顾,最终化险为夷。
众臣皆已离宫,太监询问是否上晚膳,他却摇了摇头,一想到宋余音,他便坐立难安,纵然满身疲惫,也要去见她一面,把话说清楚,只盼着她不要误解才好。
低眸才发觉自个儿身上还沾染着血迹,时谦遂命人备水沐浴更衣,宫人为他披上白狐裘御寒,而后时谦径直摆驾晨香殿。
饶是坐在金轿之中,他也能听到外头席卷而来的北风,掀开帘子一角,透过宫人所持的宫灯,隐约可见熟悉的长道与宫殿,儿时的他曾渴望逃离这宫墙,然而后来的变故令他背负着血海深仇,为了不辜负父皇的期望,不让皇位旁落仇家,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杀回宫中。
一旦回来,余生便要困在此地,将自己的后半生都付与江山社稷。
那样枯燥的日子,若有知心人陪伴,总算还有些滋味,是以他很珍惜与宋余音的感情,感念她为他所做的一切,打心底暗自许诺,定要与她相守到老。一想起他,他那紧锁的愁眉总算得以舒展,只是他不晓得的是,宋余音的心已然伤痕累累,难以愈合!
这晨香殿乃是宋余音之前曾住过的宫殿,是以他才又将她安排在那儿。
在她去往庵堂之后,这殿中已住过其他妃嫔,摆设早已更换,唯有门口那盆金弹子的盆栽还在,犹记得她走时还是很小的一棵,而今已然枝繁叶茂。
御膳颇为丰盛,奈何她无心享用,只食几口便停了筷,宋夫人本不该继续留下,但看女儿状态不济,担心她的状况,宋夫人才不肯离开,定要在此陪着她。
此刻宋夫人已去沐浴,余音正一个人立在窗前,看着那盆栽默默发呆,只因这棵树苗还是宣惠帝陪她一起挖的,当时她一直认为两人的感情很纯粹,甚至后来的这些年,她都固执的这般认为,旁人再怎么劝说都无用,在她心里,宣惠帝就是她的天!
可惜幻象终有崩塌的一日,她忽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坚持那么多年的意义是什么。
以往做他的妃子时,她也没想过要独享他的宠爱,因为她明白皇帝肯定会有其他妃嫔,可是如今,两人经历磨难又难得在一起,当她认为彼此之间的感情已经很深刻之际,他却为了江山打算牺牲她,那种被抛弃的滋味,真比杀了她还要痛苦!
她宁愿当时真被抹了脖子,再无知觉,也比现在清晰的感知失望要好受许多。
入夜后的风越发疏狂,宫女已将窗子皆关好,坐在偌大的宫殿中,总有碳火暖身,她也觉心底发寒,莫名的孤寂充斥着她,致使她深陷沼泽难以逃脱,几近窒息。
她就这样抱膝歪坐在榻上,一言不发,宫女也不敢吭声,默立在一旁,恍然瞥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入得殿内,宫女赶忙行礼。
听到皇上二字,宋余音愣怔片刻才想起来,如今的皇上,应该是时谦了啊!
循声望去,就见殿中走来一道人影,因着殿中烧着银炭,暖烘烘的,是以宫女特地上前侍奉,将皇帝的狐裘解开放置在一旁。
成为皇帝的他,即使并未真正登基,衣裳也是金丝银线所织就的月色锦袍,映着烛火闪出晶亮的光芒,这倜傥华贵的少年帝王本是她心尖之人,瞧见他如愿以偿,她应该微笑着恭贺的啊!可为何喉间梗得疼痛,一句话也说不来呢?
此刻的他犹如天星,闪亮但却遥远,她感觉自己再也无法触及,那种渐行渐远的无力感压得她无法喘息!
他已是高高在上的帝王,那她就该向他屈膝行礼,思及此,她敛下浮乱的思绪,默默穿鞋下了榻,依礼跪拜,声漠且凉,“参见皇上。”
依稀记得多年前,他也曾见过她行礼的模样,那时的她面庞稚嫩,含羞带笑,每每望向他时,眸光中都似盛着星辰一般闪亮,可是今日不同,她的神情冷漠疏离,毫无一丝喜悦,似乎根本不想看到他,当他抬手去扶她起身时,她还下意识的抽回了手,不愿让他触碰,不动声色的将手收于袖中,自始至终,她都垂着眸子,始终不愿看他一眼,浑身上下都透着戒备。
挥退宫人后,时谦来到她身畔,面带愧色,“可是在为那件事生我的气?把你独自留在别院是我不对,但我实在不希望你来冒险。”
那件事她当然明白,纵然会生气也不至于心凉,摇了摇头,宋余音只道不是,“没有生气,皇上多虑了。”
若然没生气,她的态度不该如此冷淡,不必细思,时谦也能猜出因由,“那就是为我对陈瑞泽说的那番话而生气,你是不是认为我真的不在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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